随着二人的追逐与嬉闹,没多久便过了那片田野以及一小片树林,那条由市中延至的街道到此地算做了终点,跃入眼帘却是一条由青石砖铺砌而成的蜿蜒窄道,二人行走在这条曲径小路上,两侧草木蓊郁,相隔很远便可见一苑阆平地而起,其后是一座府邸,通体漆黑如墨。
此地地处城郊,周旁除去这苍黯般的府苑外便仅剩草木,如若没有这些绿植作为填色,那这一片区域便显得毫无生气可言,如若不是此时天空泛着霞光异彩,那这里就不仅是没有生气这般简单,用阴森恐怖来形容再贴切不过。近到院府的门前,也不像其他府邸中一样有门侍把守,仿佛这里就如那废弃许久的高院。抬头看去在那高高的门廊上方刻有一个大大的“昊”字。这代表的便是徐一笑的亲生大哥徐昊天的府邸。
徐昊天自幼被誉为徐族百年只此一人的夷才,其风采现可盖历代家主。听闻其刚刚下生便与天地共鸣,身旁伴有环绕的禅声也隐有戾天的魔音,产房外本风和日丽的天空下却雷闪交加,此景状犹如古佛或魔尊现世。他刚刚坠地,却不如其他婴童般哭闹,却是一副横秋之色环顾起四周的产婆。那些产婆仅仅是被盯看了一眼,整个人感觉就如被吸附了一般精神惚恍,各自低垂下头,似向对帝王施礼。
其刚刚两岁过半,身体周边就萦绕着幽暗的波蕴,但凡靠近其周边的小物件都会被这诡蕴吞噬掉不知所踪。因他与生俱来的不同,被徐族上层重视。请出隐居多年的老祖为其观“泽”,此老祖见闻后癫狂般哈哈大笑,口中还不停的絮叨着“天之娇宠,鲲之荣后,吾族得之,盛矣”。
族中他人见其之状不明所以,遂闻之何意。这老祖自顾自的狂笑许久后,才故作镇定的为他人解答
“昊天乃是真正的上天宠儿,是蕴之幽冥的侍者,诞生与鲲相仿,泽如混沌,掌吞噬之力”
众人听闻后,皆是欢喜异常,这新一代的成长对徐族来说是尤为重要的,现如今的徐族成年一辈中并无特别出类拔萃之人,若不是族内底蕴深厚,那谓之的“古族”之名便显得有些名不副实了。在得知这孙辈的徐昊天乃是蕴侍的天子,还伴着幽冥共生,在场的众人明白他就是徐族的未来。
他们心中对这未来笃定当然也是有道理的,据古今看来,像徐昊天这种降生便被选为一种自然侍者之人,哪一个不是威名赫赫,蜚声寰宇。
随着徐昊天的长大,他的势头就锐不可当,年仅十五岁就斩获了古五族五年一届的“一仙榜”桂冠。十六岁单枪匹马擒南溟巨蛟做其宠。十八岁便被宗族许可为下任家主,并执掌族内穷军(后徐昊天执掌改名为鲲军)十九岁被帝国赐封,号“北冥君圣“。
“其实我大哥这什么都好,府邸也大,环境也不错,最重要的是深处边郊甚为幽静,但…就是没什么生气,总觉得这府邸周边的空气中连尘埃都被吞噬掉了,要不是当初我建议他种植些花花草草,这府邸完全和鬼宅一样。”
徐一笑临近门扉对身后的余牛说道。
“嗯,的确!大哥大这里的气势越来越超凡了,刚刚靠近这里就有种要被周遭吸附并还有被监视的感觉。,以前来这里是敬畏,现在完全感觉恐惧了。
刚说完,余牛就像做贼了般四处张望着。
“这个样子如若是让..!!诶?”徐一笑话还没讲全,莫名其妙的忘了下文站在那支吾着
“大哥!大哥?!”余牛轻声唤了唤,见他满脸的疑惑相,不由上前推了推徐一笑,见他一脸迷茫的看着自己,这才又问道
“大哥?怎么了?”
徐一笑也不知怎么回事儿,自从自己罹病以来,时而回忆过往或是要在记忆中找寻什么时,总会精神恍惚。对此他倒是也习惯了,甩了甩头,想起刚刚瞧见余牛那心有余悸的样子,噗嗤一笑,嘲讽道:
“你看看你那点儿胆量,还护卫我呢,纳不定哪天真若有人对我不利,第一个掉头跑的就是你。”
“那不能,这也就是对大哥大有这种恐惧的感觉,谁人要想对大哥你有所图谋,无论是谁,他们也要过了牛爷爷这关,要么让我死要么别得瑟。”
“诶!!大哥你等等我。“
就余牛还沉浸自我的吹嘘时,徐一笑已经过了院子向门厅走去。
进入门厅给人的第一感觉除却死气沉沉外就是干净,除去墙上的壁龛和一张桌子几个座椅便再无其他物件,门厅左侧有一闭合着的宽敞拉门,一名身着暗红色甲胄的人背靠拉门在打瞌。
徐一笑冲身后的余牛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眯着眼睛蹑手蹑脚的向打瞌之人靠近。还没临近其身旁,一道银光自徐一笑眼前划过刺的他闭阖了双眼,再一睁眼就见余牛正弓着步子双手执钺上撑挡在他身前,一把银月弯刀正以下劈的轨迹被余牛的“竹钺“截在头顶。
“哗嚓,余泰,你想弄死我?“
徐一笑见此状立刻炸毛。
这名叫余泰人正是那身着暗红甲胄之人,他先看了看身前的余牛,却因被余牛巨硕的身骨挡住所以又侧身向余牛身后看去。
“你别给我在这儿装傻,听不出我声音是怎的,你既然今天为我大哥守门,竟玩忽职守,在这儿打瞌睡,我本好心想提醒于你,你竟然对我刀剑相向?!心寒..心凉啊“
徐一笑装模作样的用手抚着自己的心房处,哀声怨道
“呦呵,小少爷啊。”
见状那余泰立马收起弯刀,笑嘻嘻的拍了拍挡在身前的余牛,避过余牛向其身后走去。余牛似厌恶的抖了下被余泰拍过的肩膀,转过身怒视着他。
“小少爷,诶呦喂,我的小少爷。刚刚我不过就是眼里迷了沙,刚闭上眼睛,就感觉身前有人这防卫意识不自觉的显露出来,差点儿伤了你,莫怪莫怪哈”。这余泰笑呵呵的对着徐一笑道。
这名为余泰的人是徐昊天的亲随之一,通侍,主杀伐,一柄弯刀名“嬉皮“饮血无数。平时为人如笑面虎,笑容下隐藏的阴翳却畏人生寒。
“你别岔开话头儿,你刚刚……”
“好啦!是一笑来了吧,快进来吧”
徐一笑话还没讲完就被拉门后身屋内传来的一声浑厚之音打断
听到这浑厚的声音,便知是大哥徐昊天在传唤,他撇了一眼余泰,拉开门走了进去,那余泰虽然低着头,脸上却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哼...余牛也学他大哥撇了一眼余泰随之迈入内室。
内室的装修风格,和门厅并无很大区别,主体依然是深黑色,只是这内室很宽敞,徐昊天就盘腿坐在塌上,一袭白衣,笑看着刚刚进来的徐一笑。
这徐昊天不仅仅在才能天赋上过人,就连外表都俊俏的很,漆黑的长发坠至腰间,棱角分明的面庞上挺着高高的鼻梁,而最为引人瞩目的就是那对英气的剑眉下狭长的双眸,只要是第一次见他之人都会被这双漆黑的眸子吸引,那双眸就如同幽渊般沉寂、又如浩瀚的星辰般深邃。如若要仔细端详,整个人的精神都会没入无边黑暗。
徐一笑刚是看了一眼大哥,便觉出他与上次见到又有稍许变化,他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惚恍间却给人感觉他是这片空间的中心,一圈圈的无形波诡由外向其聚拢着,在这股无名力量影响下周边的空气都在凝滞并荡起丝丝涟漪。
以此便知,这段时间大哥在泽行上又精进了些许,其实这种感觉是每每见到他都会有的,受上天眷顾之人就是容易令人产生嫉妒之感。再想想自己,无奈的微微摇了摇头,冲大哥莞尔一笑。
“最近身体怎样?可有不适?”
见自己的弟弟在那儿又是摇头又是苦笑,不知想些什么,徐昊天只得先开口问道
“还好,就那样“徐一笑随意回复了句就在那想找个能坐着的地方。
见弟弟回答这般模棱两可,徐昊天蹙了蹙眉
“怎么?我不在这段期间,内宗又有人对你指手画脚?“
抿了下嘴后,见弟弟还在四下找着座位,用手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塌垫,示意让他坐在自己身旁
“没有!“徐一笑虽然见了大哥的示意却也没座过去,最终还是搬了张木质带靠背的座椅和大哥相对而坐。
徐昊天对此也没有在意,任他随意
“那怎么见你不大高兴的样子?”
虽然和大哥相对坐着,徐一笑却总感觉自己没有大哥那种正襟危坐的气势,不由得把身体又向座位后靠了靠,这才回复道
“没有”说完用两手交叉,两根拇指相互打着转
徐昊天听闻后眉头蹙的本是更紧了,但见了弟弟不停拨弄的手指,随即笑逐颜开
“钱不够花了!”
这话刚说出口就见徐一笑双眼放光的望着自己,并且把嘴咧的老大
见弟弟的这副样子,知道他并不是因为其他而烦恼,心中这才踏实。但不由得也作势气恼的训斥道
“你还真是让我宠惯了,话都不会好好讲了,非要在那里装腔作势“
徐一笑对大哥的态度并不在意,侧着头挠了挠颈项撅了撅嘴
“那又有什么办法,像我这种被宗内定义为的纨绔分子,月饷当然是没有。那硕大的宅子若不是碍于你的面子,早也就该被收回了。硕大的宅子上上下下十几口人,开销肯定不会小“徐一笑叹道
“宗内连按例照发的月饷都已经不派发给你了?“
徐昊天情绪看似依旧如往常般平静,但说出此话后那本幽暗般沉寂的瞳孔却显得有些阴沉
“能赖一个月是一个月呗。这你回来了明天内宗定会派人来把这几个月的派发给我”
徐一笑却是没有发觉自己大哥情绪上的波动,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见弟弟并没有对此有多少在意,徐昊天心中却是很宽心,知道他是不想给自己找太多麻烦
“今后我若不在时,你需要用钱就去鲲军领,稍后我会差人去知会”
本还在沉浸在玩味的徐一笑,听大哥让自己以后去鲲军领钱,随即露出了一副死鱼眼神色黯然的看着他
“我滴亲哥啊,那是军饷,若叫人知道我随意挪用军饷,那宗内又要有人对此使绊了。“
“这你不要管,我自然有办法“
听此,徐一笑心中却是乐得,但又觉着心中不够笃实,贼着眼睛看向大哥,试探的问着
“那我可真去拿啦!”
“嗯”
“出事儿你抗哈“
“好“
“若有人问起,到时我可把锅都甩给你“
“你废话可真多“
要说徐昊天对自己弟弟最无奈的可能就是他那张嘴,自己本就不爱多言,换做旁人他搭理都不会搭理,但每每见了自己这个弟弟,都能把自己一年的话说干净。
徐一笑从来不会在意自己大哥情绪,虽说在外人眼中徐昊天的气势令人生畏,时而还会令人恐惧,但对他说大哥的情绪这些却如同摆设。回过头去向身后的余牛飞了记眼色。
余牛心领神会,明白徐一笑这是告知自己“他解决了当下府中的困难“。本该是高兴的事儿,但站在角落的自己却一直处于惶恐的状态。
他再明白不过徐昊天在族中的地位,以及泽性上那令人生畏的恐怖。徐昊天在外人眼中一直是一副难以亲近的面孔,族中上下根本没人敢在他面前随意造次。他的这种威慑不是没有根据,早先曾有过族中一名长老的嫡孙在他面前开过玩笑,而就因为这一句玩笑,最终承受了这位君圣的滔天怒火被直接驱逐出内宗并剥夺了宗亲衔位流放至极北。自打此事过后,宗内青年同辈中再无人敢在他面前放肆,这已然成为了宗内中无需言语的条例。而自己大哥徐一笑却从没有在意过这些,在这尊他人眼中的魔神面前依旧是我行我素,吊儿郎当,如若这些让旁人看见,定是大跌眼镜。而从此也就能看出,徐昊天对自己这个弟弟的娇宠是有多极限。虽说余牛应该对此早已习惯,因为徐一笑每次来此都会带着他,但徐昊天的北冥君圣的威慑就摆在那里,叫他自己想习惯却也是习惯不来。
屋内沉默了稍许,徐昊天突然想起了什么看了一眼徐一笑说道
“对了,几天后我要去“东亭“那里据闻在炼制可以医治大道伤势的丹药,去为你求一枚,算算时间,可能赶不上族内大比。我看这次族内的比试你还是不要参加了,我会同宗内去讲,你就好好调理身体,等着明年..
“大哥“,
徐浩天还未讲完,便被制止了。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弟弟。
徐一笑顿了顿又清了清嗓子,嗫嚅着
“大哥,那个…今年的族选我还是参加罢!”
“你现在的身体?!“
见大哥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担忧,徐一笑从靠椅上站起身,单手握紧比划了下
“打十个气儿都不喘“
站在角落的余牛闻此暗自撇了撇嘴
这屋内的一切动态都逃不出徐昊天的窥视,当然那余牛那不经意间的动作也没逃过他的法眼,徐昊天微笑了笑,审视起了眼前的弟弟
“观你的泽性的确看不出什么,你体内泽气的释放依旧保持在玄牝之界,但泽力的锋锐程度却堪于物象界而已。
说道此,徐昊天紧锁起眉头来,弟弟体内情况的特殊一直是萦绕在他心头的疑问,按理说泽性分为内蓄的泽气与外放的泽力,这两者间是相生相伴的关系,泽气又被称之为法,泽力又被称之为器,法是一种能量,而器作为承载之用,把这股能量显化为攻伐的利器。两者缺一不可。因为泽气是“本”所以从它释放程度便可观人之境界,但在徐一笑的体内却不同,虽说他被称之为天地遗弃之人,巅峰时曾处于过玄牝之界,因道伤致使他跌下玄坛,如今却是玄牝之气道还在,只是相应的力道不在。如若不是自己处于玄鉴之境,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一笑,你坐过来,让我观你脉络“
“噢“徐一笑叹道
反正每次见自己大哥,他都会对自己身体例行一次检查,早已习惯,便起身坐在徐昊天身前正对着他。
徐昊天那黝黑的双眸盯看了一眼身前的弟弟,对其点了点头,神情正色起来,单手掐了一记无名手印,只见他那漆黑如墨般的瞳孔倏忽间扭转成涡旋状,随着徐一笑精神的一阵恍惚,一道黑束从那涡旋的瞳孔中蹦出没入徐一笑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