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先知正和一准备就绪的勇士长交待着各个先知墓碑的位置,族人们将老先知的躯体撑起,走出了碑林,说也奇怪,这地方虽然震动得相当厉害,却还不见塌,反而他们一带走老先知后,碑林一下塌陷出一个大洞,看来,墓碑之下果然是空的。
人多力量大,所有人赶紧上前去搬走土石和石碑,土石细碎,石碑却块块完好无损,很快,便有洞口出现了,那是一条向下倾斜的洞道,洞内十分宽阔,却浑然天成,一看就是自然的杰作。
小先知站在洞前,用族语吆喝了几声,一百勇士立刻齐刷刷地站远,个个斗志满满,用他们沉默的决心送离众人,不带悲伤地做着分别。乔沅等人看着他们,向他们深深鞠了一躬,空气里满是悲壮。
“走吧!别拖延了他们修墓的时间了!”戴毅看着勇士们说道,此刻的小先知早已和族人们进入洞穴了,乔沅等人也走了进去,他心中对蜜湖,对崭新的生活充满了期待和未知,他像当时要下西藏地下时的那样,转头看了一眼,那些勇士和天空一样明亮。
走了一段,听见身后勇士们埋洞的声音,洞内愈发昏暗,见前方有族人用燧石打着火折子,戴毅迎头赶了过去道,“不要用火,这样会消耗洞内氧气的!”小先知和那族人翻译了几句,那人收起火折子,戴毅打开表灯,乔沅等人也开了表灯,洞内显出略微光明。
起初,洞道还会微微颤动,不一会,颤动停止了,VRO组织的人仿佛不再炸山,或者说,他们已经在崖壁上开出一条山路,勇士门恢复墓碑了吗?他们抵挡得住VRO的进攻吗?带着总总猜问,乔沅忐忑地走着,身后突然传来勇士们整齐的鸣唱,那声音不怒而威,仿佛他第一次闯入南迦巴瓦时遇见鲜戈族人一样,只是这鸣唱并没有持续太久,被几声刺耳的枪响无情打破,随即是零碎的喊杀声,同时伴着更为剧烈的枪声,一声、两声、三声…每一声枪响都打在乔沅心口上,因为每一声枪响后,就意味着有可能是一个族人勇士的死亡。
枪战持续了近二十分钟,那场看不见的硝烟终于停止了,随后,乔沅头顶上传来了乒乒碰碰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族人们很自觉地不说话,戴毅和乔沅轻声道,“他们好像错过洞口了,直接往山上去,越往上的路肯定越难走,大山大野的,他们不会有任何发现的。”
钰雪愤愤地说,“活该!可惜了咱们的那些勇士!”
走了许久,他们和顶上VRO的人完全错开了,此处突然出现了稀稀薄薄的云雾,如纱般地从他们身边略过,戴毅说,这里的云可能是蜜湖里逆温层的云,他手上的表灯打在云雾上,出现几片飘动的白斑,华医生随即神经兮兮,边走边躲着那些云块,口中念着,“走开!…走开!…”
钰雪好奇地问,“华医生,你没事吧?”可这一问,反倒使华医生吓了一跳。
“你走!你走!”华医生挥着手叫钰雪走开,族人们自然不理会他,金拉着钰雪道,“走吧!华医生没事的!”
“这里有什么东西吗?”钰雪不解地问着金。
“鬼知道?”金一点也不关心。
“鬼?鬼!”华医生神神叨叨,似乎出现了幻觉,他又开始乱挥双手了。
大部队往前走了一段,华医生突然不走了,他自言自语道,“我不想死!我不会死的,我不会死的!”他贼眉鼠眼地看着众人,突然拔腿往回跑去,他要去和组织汇合,他觉得自己跟着这群人,必会死在洞里,小先知一定已经知晓了他告密的事,不会让他活着,而他现在知道蜜湖的秘道,投奔组织或有生机。
原来,半个月前,老先知在部落中举行过继仪式,所有的族人都围聚在他身边,华医生和一美在一旁看着,虽然老先知并没有提前告知他们,但华医生亲眼看着老先知在仪式中一点点地变得身形萎靡,仪式临近结束前,老先知倒了下来,族长上前扶住,全族人发出一种华医生从未听过的悲鸣,那种声音绵延不绝,仿佛来自地下的气息、遥远的召唤。
仪式过后,老先知被扛入他的房内,华医生和一美以关心之名义前去探望,老先知始终没有醒来,华医生觉得,老先知似乎是虚脱了,待族人们不注意时,他独自过去察看,发觉老先知气若游丝,随时都可能死去,虽然他猜不到刚才的仪式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这个时刻对鲜戈族而言是一个生死转机,对他而言也是,组织的人马已经在山下集结,他想下去汇报,让他们随时准备着。
趁人不备,华医生溜下了山,他和组织领导汇报后,他们当即决定上山,老先知将死,势必带来族心打乱,这是一个活捉先知的好机会,逼问之下,定能知道蜜湖的位置。
但华医生却有顾忌,他觉得组织这样做太过冒然,这样会打草惊蛇,先知虽然将死,但灵力仍在,何况老先知想来谨慎,一定会在死前为族人做好准备,他不过是想让组织做好跟踪的准备,没想到组织根本不听他的劝,执意上山。
就在组织打算整顿人员时,山上传来了微弱的鸣音,长期居住在鲜戈部落的华医生知道,这是他们的紧急信号,是在召集山上不同位置的族人回归部落,于是,华医生又急急地奔回部落。
正巧在人群中看见一美在寻找他,“一美,发生什么事吗?”
“我不知道,他们都在收东西,好像要转移了。”一美道,她心里有些担心,“你说,乔沅他们若是回来了,能找到我们吗?”
“我也…不知道…”华医生心不在焉,他害怕他的行为会被老先知知道,族人们会杀了他,“咱们跟着就是了…”说着,华医生将手伸入衣兜,紧紧摸着那把枪。
谁料,老先知被扶出房屋,从华医生身边经过时,看都不看他一眼,族人们对他也没有异常,这让他放了半颗心,他拉着一美跟随着族人,他们爬上雪峰,过了落石崖,来到碑林,华医生想,这时若前去汇报,肯定会被他们发现,何不索性跟着鲜戈人进了蜜湖,或可永远与组织脱离关系?
秘道中,这些飘忽的“灵魂”让华医生畏惧,他已经失去了神志,晃晃颠颠,一心只想出去。
一美突然发现华医生不在队伍中,一位族人神色匆匆从她身后穿直前面的先知身边,耳语了几句后,招了几个男人往回路去,一美只觉得奇怪,忽闻一声凄厉而惶恐的惨叫,那些男人提了个人头回来,人脸血肉模糊,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人,一美心中一颤,她下意识挽住了佑佑的手道,“你看!那是谁?…是不是华医生?”
“华医生?”佑佑回头看了几眼道,“是啊,华医生去哪了?”
一美紧张道,“他早就不见了!他之前老说鬼呀什么的,然后就掉队了。”一美尽量小声地说,“不会是因为这样…就被…”
“不知道…”佑佑往那些人的方向看去,突然看到乔沅和先知吵了起来,他和一美道,“我们去看看!”
乔沅一脸气愤地和先知评理,“您怎么可以什么都不和我们说,就把华医生杀了?!”
先知并不想理会他,继续往前走。
乔沅将先知一行人拦下,“先知,您就是这样对待益者的吗?”
“他不是。”先知抬头,很淡然地说,“他要从这里跑出去,我们所有人都会被暴露。”
“您可以让我们去劝他…”乔沅的插话根本不被先知理会。
“圣地不能被发现,洞外的勇士也不能白白牺牲。”先知坚定地看着乔沅。
乔沅突然想起那些勇士赴死时的眼神,他静止了。戴毅上前将他拉开,“别说了,走吧,人都死了…”戴毅看了一眼丢在边上的华医生的人头,队伍从两人身边继续走过。
“先知说华医生…不是益者…?”一美小声念叨道,她心想,莫不是因为她和华医生没有去新疆的缘故?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自己也是生死难料,或许这里只有佑佑才会在意她是否活着,不由得将佑佑的手越挽越紧了。
从进洞之后,他们便一直在走下坡路,戴毅感叹道,“真没想到蜜湖所在的海拔会那么低,这冰川下切得也太深了吧,整个南迦巴瓦峰的中心居然是空的,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啊…”
一行人在洞内行走了一个多小时,先知突然让队伍停住,他和族长说了几句话后,族长将那些话在众族人中传了起来,随后,先知和乔沅等人道,“再过去一段就是秘道的中段了,也是整个秘道中最危险的地方,那里空气稀薄,很难呼吸,大家先调整好气息再过去。”
金道,“憋口气直接跑过去不就行了,能有多长的距离?”金寻思着,里面的路又不难走,空气稀薄的路段必定不会太长才是。
“是不长。”先知道,“但足以让憋气的人跑不过去。”
戴毅说,“像这种缺氧地带,如果用跑的,会消耗体内更多的氧气,如果距离不长的话,很容易因为轻视而丧命的,金,咱们还是稳步前行比较稳妥。”
果然,走了不到一会儿,大家感受到危险路段的力量的,这里用眼睛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但只要一过去,鼻子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再往后退几步,又稍觉得好些,众族人渐渐坐下,让自己因刚才行路时剧烈的心平复下来,乔沅等人也跟着做了。
十分钟后,众人憋足了气往前走,步伐比之前的小,速度比之前的慢,走了不到一分钟,众人已是面红耳赤,然而,就在此时,乔沅忽然觉得后脑勺隐隐作痛,许是刚才那飞落崖壁的石头敲得太猛了,他感觉整个人仿佛只剩下一条神经在跳痛着,心跳不由得加快,脚跟不由得发沉,他松口重重地吸了口气,整个人却更是堵了起来,他身体一个不支,碰地倒下。
“乔沅!…乔沅!…乔沅!…”身边的呼唤声越来越弱,起先,乔沅还能感觉到有人在拖扯他,后来就没有什么感觉了,他只是想,在这么危险的地方晕倒,这回是死定了,这也成为了他最后的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