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南迦巴瓦终于迎来了塔里木鲜戈先民,怀着对老先知深切的关心,阿莉娅首先跑进了部落,可部落里一个人都没有,每个房屋都被翻动得一塌糊涂,仿佛遭到了洗劫。
“他们去哪里了?”乔沅问道,他想着,鲜戈族人多半是已经转移了。
先知向族人们挥了挥手,领着众人往边上的山路走去,他和乔沅说道,“这里已经被人发现了,他们往山上的结界去了。”
“被人发现?”钰雪有些难以置信,这里如此隐蔽,如何会被发现?
先知一边走一边道,“那些人里有中国人,也有外国人。”
“VRO!”金和钰雪异口同声地喊了起来。
“这些人真不简单,难道我们的行踪又暴露了?”戴毅寻思着,如果没人带路的话,VRO如何找到,但谁会带路?
众人爬过了石坡,进入雪峰区,赫然发现“死亡指引”边上倒着许多黑衣人,那些人脸颊浮肿,皮肤布满青斑,身体像抽筋了一样扭曲着,看来,VRO的人已经赶到这里来了。
先知毫不在意地从尸体边经过,走进松林深处,从未来过这里的他,仿佛早已谙熟此处的地形,一点也没有寻觅的眼神,这果然就是继承的力量。乔沅等人晕头转向地跟随着先知走了一段,前方突然出现一面看不到头的断崖,崖上偶有小石子掉落,山风呼呼地吹着。
“没路了?”佑佑惊讶道,他站在崖边往下看,那些擦身而过的石头穿破了云层,消失得无影无踪。乔沅上前拉住佑佑,以防他不慎坠落。
先知指着崖上一条似断未断的羊肠小道说,“从这里过去。”
“什么!!”六人惊叹,不要说这条路如果只在平地上,那也不好走,这还是在悬崖上,一侧是无可搀扶的垂直崖壁,一侧则是万丈深渊,任谁都不能相信这会是条路,戴毅说,这里估计已经达到海拔六千米了,这意味着,他们一旦跌落,就连尸骨都难以寻迹。
“没有其他路了吗?”乔沅问道。
先知道,“这是上去的唯一一条路,你们放心,大家都是鲜戈族人和益者,山神会保佑你们的。”
钰雪颤巍巍地念道,“保佑…这是只靠保佑就能过的吗…?”钰雪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这怪力乱神之力能在此处发挥多大的作用。
六人还有所迟疑,鲜戈先民却坚信不疑,几个人高马大的先民当即走了过去,乔沅等人站在崖边面面相觑,等待着奇迹的出现。
奇迹果然出现了!
他们背贴着崖壁,双脚张开成趋近180度,小心挪动着,难以置信的是,他们的身体看似前倾,却像被崖壁吸住了一般。
“真的可以!真的可以啊!”钰雪擦了擦眼睛兴奋道。
“走!咱们也上去试试!”乔沅道,他带头走在了第一个,可当他踩出第一步时,突然感觉脚心向右侧一陷,乔沅在几人的帮扶中站上崖壁,只觉得整个身体仿佛仰躺在上面,一点不觉得会往下掉。
见乔沅神态轻松,戴毅等人也跟了上去,他站在崖上笑道,“原来这就是山神的保护!”
在戴毅边上的钰雪问道,“戴老师,你已经知道这是为什么了?”
戴毅说,“这其实是视觉造成的错觉。”
“和地磁场有关吗?”钰雪问道,她因为根本看不到脚下的情况,所以一点也不紧张,反而有心思和戴毅聊起天来。
“不是,我以前在这样的纬度附近也有看过类似的景物,你看着明明是下坡的路,走起来却像上坡那样吃力,明明是条笔直的道路,可你却站不住。其实,形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有很多,就像这里,简单说就是综合了空气温湿度、光照强度,还有特殊的地理环境几个条件,这些因素巧妙配合后,就形成了这种错觉。”
“那…有些类似海市蜃楼?”钰雪想起沙漠中的蜃景。
“是。”
乔沅听完戴毅所说,稍稍抬起了头,向脚下看去,那种躺在悬崖斜面上的感觉实在很奇妙,安危并存。突然,他听见后头有种高速运动的声音,伴随着身边阿莉娅喊了一声“小心!”,他还来不及反应,顿时觉得后脑勺跟被铁榔头敲了一下似的生疼,整个人失去了平衡,幸而有阿莉娅将他拦住,否则便摔了下去。
“乔沅,千万不要这样!”戴毅喊道。
乔沅只觉得疼痛无比,他问道,“刚刚那是什么?”
“石头,这些石头都是山顶上垂直坠落的,速度很快,就算再小的石头也可能致命,你刚刚那样做实在太危险了,还好有阿莉娅。”戴毅一边挪着脚步一边说。
他们绕过一个近乎120度的大拐角,先行的先民们早已站在崖边等候,在靠近山坡的一段,小路忽上忽下地颠抖着,乔沅一个大迈步跨上岸,身后阿莉娅滑了一脚,他上前扶住,两人有了刹那的眼神交错,乔沅又将眼光移开。
众人陆续上岸,阿莉娅隐约在雪山之上看见了一群人,他们身后几十米处矗立着二三十块又直又高的石碑,她朝上面奔跑而去,老先知受众族人拥护着。
同样奔跑而去的还有佑佑,他许久没看见一美,心中有些激动,一美见佑佑跑来,起身走了过去,“你们终于来了!”
“你还好吗?”佑佑急切问道。
“我们好像被什么人追上了,先知说,让大家在这里躲避,等你们回来。刚才那段石崖的路十分危险,华医生还差点摔了下去,还好有其他族人拽着。”
“你没事就好!”佑佑说着,转而看向乔沅他们,他无意扫了一眼华医生,发现他表情有些不安。
身后,阿莉娅跪在先知面前,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之前那个中气十足的老者成为了现在的模样,他虚弱到近乎枯萎。
“先知!”阿莉娅含泪轻声呼唤着,闭着眼的老先知徐徐睁眼看着阿莉娅道,“你回来了?”他稍稍坐正后,侧低下头看着阿莉娅说道,“阿莉娅,你瘦了…但…成熟了…”
阿莉娅只是哭,她始终听着先知的教诲。老先知问道,“你可…做到你心所愿的事了?”
阿莉娅心想,老先知都已经这样了,怎么不和她做些交待,反而问起她的事了,她摇摇头,但又继而点点头,老先知微笑道,“不要放弃,阿莉娅。”
“先知,您为什么要那么快将您的灵力过继给小先知?我听族长说了,如果您没有过继,就不会…”
老先知浅笑道,“怎么可能不死呢?鲜戈的先知最长只能活到110岁,这也是人类生命的极限了,历任的先知都是在100岁时过继灵力给下一任先知的,除非他知道还有什么重大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我已经107岁了,再活不过多3年,可鲜戈还有很长的历史,鲜戈不能同时存在两个有灵力的先知,否则将预示着民族危难。我的任务就是将你、将益者引来,完成民族融合的大愿,既然小先知和先民们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我不如提前过继,也能省去不必要的麻烦,不是吗?”
“可您失去灵力后,差一点就受到迫害了…!”
“无碍的!他们不会得逞的。”先知胸有成竹地说,他看着前方正和鲜戈族人吩咐安排的小先知说道,“你别看他小,他现在继承了两派鲜戈的千年灵力,思想上已经四千多岁,虽然年轻,性格还需要雕琢,但他以后会是个很有作为的先知。”
老先知说罢,回过头看着阿莉娅,想起了她在襁褓中的样子,也想起了她母亲阿娜尔的倔强,想起了在他领导下的这一百多年的风云沧桑,想起了鲜戈四千多年的历史,他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他指着身后的碑林和阿莉娅说道,“扶我去那里坐一坐吧。”
阿莉娅扶着老先知在碑林前不太起眼的一处地上坐下,他像摸着旧物一样,轻轻捋着上面的雪花,小先知向他们走了过来,向老先知致敬后说,“您是否选定了落葬的地点了?”
老先知点头笑道,“就这里吧!”
小先知说,“可能要委屈您了,您死后还不能马上入葬。我安排了一百勇士死守碑林,待会我们把碑林挖开,我就带族人和益者先进入,勇士们会恢复碑林,他们也会把您葬在这。”老先知点点头,他对阿莉娅说,“蜜湖的秘道啊…就在这历任先知的墓碑之下…”说罢,老先知的眼神飘向了天边。
突然,山间响起了一声轰鸣,随即天旋地动,众人震惊失措,小先知道,“他们已经开始炸山开路了!我这就去安排!”小先知走入人群,阿莉娅觉得此处仿佛要塌陷了一般,她被晃动不已的地面摇得站不起身,她扶着老先知,还吃力地想将她扶起,“先知,我们不要在这里。走!我扶你先过去!”
老先知闭目,神情淡然,在晃动中一动不动。
“先知!”阿莉娅又被晃动了几下,她蹲下身子看着老先知,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她将双指放在老先知的鼻前,一点微弱的鼻息也感觉不到,她又呼唤了几声,这才断定,老先知已经仙逝了。阿莉娅含泪向其他人喊着,“乔沅!先知!老先知已经…”不知是不忍心或者哽咽,阿莉娅始终说不出“死去”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