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8日,乔沅和阿莉娅在沙漠中又走了三个晚上,眼前依旧是绵延无尽的沙丘,自乔沅失明后,两人已经许久没有吃过肉食了,这天晚上,阿莉娅看见一只沙鼠在啃咬着一株草,她突然想去碰碰运气,她要去抓住这只沙鼠。
“乔沅…”阿莉娅十分小声地说着,“前面有只沙鼠,你别出声,我去抓了来!”
“阿莉娅!”乔沅抓住她的手,另一手拄着昨天阿莉娅从一棵枯柳上砍下的残枝,“小心点…”
阿莉娅笑了笑,拍拍乔沅的手道,“放心吧,没事的!”
她轻轻走到沙鼠不远处,悄悄看着它,沙鼠警觉性很高,虽然没有发现阿莉娅,但它感觉有异,一溜烟钻回洞里,阿莉娅见沙鼠躲起来,拔了一把梭梭草,顺着沙鼠逃跑的踪迹找到了沙鼠洞。阿莉娅点燃梭梭草,将草放在洞外,把烟扇入鼠洞里,不一会,沙鼠受不住呛,仓惶跑出了洞,阿莉娅用刀一刺,那沙鼠在刀上吱吱地挣扎了几下,便全身松软了下来,阿莉娅提着沙鼠的尾巴开心地往回走。
刚才还站在原地的乔沅,突然听见身边有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乔沅身边窜过,乔沅想去看看,他寻思着自己在西藏地下完全无光的情况也和现在差不多,说不定自己真能多找到点吃的,于是小心翼翼地行动了起来。他用枯木在前面一边搅动一边往前走,那东西像挑衅一般,在乔沅每向前走一步后,它便故意用力扫尾几下,乔沅心想着,有动物出没的地方,定不会有流沙的危险,于是大胆跟了过去。可没一会,那声音突然不见了,乔沅在周围胡乱找了起来。
阿莉娅回到原地,突然发现乔沅不见了,地上留下一点浅浅的脚印,风沙还在掩埋着,阿莉娅迅速追了过去。
只见前方一片像海一样的沙地,乔沅在里面颠簸,身子已经陷得很深了。
“乔沅!”阿莉娅惊慌地喊道,她想上前,可那沙地翻滚着,她的脚连踏都踏不过去。
“阿莉娅!你别过来!这里危险!你真的不要过来!”乔沅知道自己危险,之所以一直不呼救,最怕听见阿莉娅的声音。
阿莉娅只能眼睁睁看着乔沅一点点往下陷,沙地翻滚了一会突然平静了起来,阿莉娅想都不想便跑了进去,“乔沅,我来帮你!”
“阿莉娅,你快走,这沙浪一波波的,待会很快就又有了,你赶紧走!”
“对,趁现在把你拉出来!”阿莉娅疯狂地刨沙,顾不得沙尘进到眼睛里去。
“阿莉娅,别傻了!”乔沅狠狠推了一把阿莉娅,“快走!”
阿莉娅倒地后又继续,根本不听乔沅的劝。“阿莉娅!!”乔沅突然打了阿莉娅一巴掌。
阿莉娅愣了一下,刷地流出眼泪,“阿莉娅,你要记住你是鲜戈人,你和我不一样,你还有你的族人,现在只剩你一个了,你不能放弃!如果我们是益者,可以完成任务,那么你一定可以活下,所以,不要为了我犯傻!知道吗?”
脚下的沙地又开始震动,阿莉娅的脚陷了一点进去,乔沅感知到,马上喊了一声,“走!”
阿莉娅艰难地向外围走去,等走到安全之处后,一回头,乔沅已经不见了,一点身影都看不到,阿莉娅跪倒在地,茫茫天地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走了不知多久,阿莉娅突然脚下一颠,滑入一片流沙之中,流沙一层层将她覆盖,阿莉娅觉得身体在往下沉,她惊恐地挣扎着,心中不断呐喊:我不能死在这!不能死在这!可惜身体在被一点点往下挤压。
绝望的阿莉娅看向天上的月亮,想到了父母,想到鲜戈族人,想到乔沅,想到死去的同伴,于是念起了先知教她的祈祷之语,而就在此时,奇迹竟然发生了,阿莉娅的脚尖突然冰冷湿润了起来,有水在流沙下面,是条河,河水在冲刷着阿莉娅的脚,她开始知道,这流沙是要把她卷入地下暗河里,虽然掉到暗河中也未必会有生机,但总比陷入凝固的沙子里好得多,阿莉娅想,自己得为这个改变做点什么。
不能让沙子灌入鼻腔里!
沙子已经没到阿莉娅的下巴了,阿莉娅仰头,深深吸了口气,用双手唔住口鼻,在口鼻外形成一个小小的空间,闭上眼睛,全身心地浸入沙海里。
沙子不断地挤压着她,阿莉娅觉得心跳都受到压迫,她的半个身体已经在暗河里了,她拼命扭动身躯试图让沙坑大一些,突然“嘭”地一下,阿莉娅毫无防备地掉入河里,河水一下把她冲走,流速很快,阿莉娅觉得自己在掉入河水的一瞬间呛水了,她开始不能呼吸,头晕目眩,最后只剩嘴里还能感到一点水的甜味,然后彻底失去知觉…
醒来后的阿莉娅置身于一片漆黑中,身边有流水的声音,很强的共鸣,她爬坐起来,觉得鼻腔被水堵地又胀又疼,腹部也好多水在催促着她往外吐,阿莉娅吐了一番后,打开表灯,用河水清洗了自己的脸庞。
这是什么地方?
阿莉娅打灯照了照四周,是个洞穴,不大,但又深又长,她沿着河流走了一段,听到另一个行走的声音,阿莉娅跑了过去,灯光打在乔沅摸索道路的身体上。
“乔沅?!”阿莉娅又惊又喜。
“是阿莉娅吗?”乔沅四下乱看着,阿莉娅扶住他说道,“是我!”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乔沅问。
“我是被暗河冲过来的,这里是个洞穴…”
“嗯,我也发现了,所以想说顺着河流走,说不定能找到出路。”乔沅因为看不见,所以并不知道这洞到底有多大,以为还有许多岔路。
“这里只有一条路,我带你走吧!”
“好…真没想到塔里木地下也有地下空间…”
“但这里比不了西藏地下,其实地方挺小的。”
阿莉娅和乔沅描述着洞穴,两人在里面行走了一段路,突然发现路没了,前面被沙子堆砌得严严实实的。
“怎么停住了?”乔沅问。
阿莉娅叹了口气道,“没路了…”
乔沅不信,他上前摸了几下,满手都是湿润的沙子,他用力刨了起来,他不相信沙子能堵住去路,可惜,沙子和了流水被压实,那是任他怎么挖都很难挖出个名堂来的,乔沅挖得指甲都流血了,可沙壁上也只留下几道手爪印。
“肯定挖得过去的!不然这流水是怎么过去的?!”乔沅道,他开始用刀去撬。
阿莉娅刚开始还没多想,听到乔沅这话,突然灵机一动,既然水过得去,何不再顺着水出去看看?
阿莉娅把自己的想法和乔沅说,但乔沅却担心起来,他说,万一流水经过的一个河段身体过不去怎么办?
阿莉娅道,“应该不会,这里的流水流速很快,没有积湖,不像有拥堵的河段,而去就算有过不去的地方,大不了再游回来好了。”
“行!”乔沅说着就要往河里跳,被阿莉娅拦住了,“你别去!我去…”
乔沅气道,“怎么能让你自己一个人去?”
“我看的见呀!相信我,在这里等我好吗?”阿莉娅一边将手表绑在塑料袋里密封好,一边说着,深吸了一口,再次跃入河水中。
她根本不用怎么游,也就是河水的水力在推着她往前,这是条不断往下流的暗河,突然,她看见前方不远处有道自上而下的光,阿莉娅知道那一定是出路,但流水那么快,她就要撞到河床上了,她还来不及思考着怎么防备,只觉得腹部之下一股很强的力将她往上托举,阿莉娅随着河水喷涌了出去。
浑身湿漉漉的阿莉娅被水推到一块空地上,周围有火光,阿莉娅看见了一群人惊诧地看着她,窃窃私语着,阿莉娅也觉得不可思议,她站起身,要问些什么,只听那些人用着阿莉娅熟悉的语言对话着,互相讨论着眼前的女人是怎么出现在尸泉边上的。阿莉娅马上便知道,这些人就是鲜戈先民,她赶紧用鲜戈语说道,“我是西藏南迦巴瓦峰上的鲜戈人,你们能带我去见先知吗?”
虽然口音有些不同,但马上有鲜戈先民跑去通告了。
阿莉娅环顾了四周,这里还是洞穴,不同的是,这洞穴看起来很大,有许多奇异的石柱、石屋、河滩,先民们在附近说话、做事,这里仿佛是一个世外桃源。阿莉娅发现,洞穴虽然很大,但却不暗,照亮洞穴的除了先民们边上的篝火外,还有许多花丛、草丛里飞着爬着的高度萤光的虫子,还有无数的夜光石,另外,有一处漏着沙子的顶洞,月光从上面照射下来,那些细细的流沙仿佛瀑布流水一般,飘渺美丽,阿莉娅询问周围的人后得知,这个洞叫“天沙洞”,鲜戈族长期生存在洞里,只靠这个洞穴汲取阳光,当然也靠这个洞穴来知晓时间以及外出。
在洞里走了一会,阿莉娅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在叫她,竟然说的是中文,且声音听起来很熟悉,像钰雪的,阿莉娅回头,看见一群鲜戈先民中站了三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人。
“钰雪!金!戴老师!”阿莉娅吃惊地走了过去,“你们…?”
钰雪笑道,“阿莉娅,你也来啦!呵呵,我和金都以为我们死定了!结果,反而是流沙下的暗河把我们带到了这。”
“我也是,我是第一个到这里来的,我出现了幻象,结果就遇到流沙…”戴毅一脸惭愧地说道,他当时倒不是看见了什么村庄,而是被一地的怪石所吸引,那些怪石就和他在布菲湖床上看到的石头一样,后来戴毅才发现,那些石头具有高磁性,而他出现幻象的原因八成也和那几块石头有关,只是他那时极度缺水,精神上更容易受到影响罢了。
“阿莉娅你是怎么来的?”金问。
“我也是遇到流沙了…”
“对了,乔沅和佑佑呢?你和他们走散了吗?”戴毅问。
“所以佑佑没有到这?!”阿莉娅慌忙问着。
戴毅三人一脸疑惑,不知阿莉娅为何单只问佑佑,“什么意思?”
阿莉娅将他们后来的遭遇和三人述说了,戴毅问起边上的一个十来岁的男孩道,“先知,您能知道佑佑在什么地方吗?”
“先知…?”阿莉娅看向这个男孩,一脸不可思议,她还以为鲜戈先民的先知也是年迈的老者。
先知用稚嫩的声音淡定地说道,“我已经让族人去找了,能不能找到就是天意了。”他看向阿莉娅道,“你还有个同伴在布菲河道里是吧?”
阿莉娅紧缩眉头,因为乔沅明明是在一个洞穴中,为何先知会说是河道,但先知应该不会错的,于是犹豫着点了点头。
先知和边上一瘦高男子吩咐了几句,那男人便找了几个人一同离去,看来是去找乔沅了。
“佑佑没有遇到流沙,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但愿你的族人能找到他…”金看着阿莉娅说道。
“肯定可以的!”钰雪强调道,她想着自己在流沙中那么痛苦也都活下来了。
年幼的先知说道,“你们遇到的流沙之下的暗河,都是分属尸泉的,按理来说,一般人遇到流沙都不能幸免,但你们竟然都活了下来,还被尸泉带到这,那么这就是尸泉的意思,你们就是我们鲜戈的客人。”先知看了看阿莉娅道,“你叫阿莉娅?你能听得懂我们族人的语言?”
“是的,我也是鲜戈族人,只是我是南迦巴瓦鲜戈的后人。”
“南迦巴瓦…西藏…我们鲜戈之前确实有一支前往西藏去寻药,但再没回来过了,你说你是南迦巴瓦的鲜戈人,你千里迢迢来找我们有事吗?”先知问道。
钰雪听罢,在一旁和金小声说道,“这里的先知好像没有南迦巴瓦的先知厉害…”
金比了个小声说话的手势,年幼的先知很自然地笑道,“我是今年才获得天赋的,现在只知道族里千年的历史,在预测未来的这方面还需要积累。说吧,你们如此甘冒生命危险,一定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和我们说。”
阿莉娅用诚恳的眼神看着先知说道,“我希望塔里木鲜戈的所有先民都跟我们一起去南迦巴瓦峰。”
先知脸上飘过一丝丝震惊,“让我们离开塔里木?”
“嗯!”阿莉娅点头。
“不可能!”先知决绝地说道,“鲜戈族人不会离开塔里木,不会抛下尸泉的!很抱歉,请你们离开这!”
就在先知被惹怒之际,一位鲜戈族人一脸慌张地跑了过来,急急地喊道,“先知,不好了!老先知仙逝了,您快去看看吧!”
年幼的先知顾不得和阿莉娅等人置气,领着众人朝洞穴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