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医生，你今天加班啊。”夜间值班的护士小玲对着从身边走过的青年医生招呼道。
“哟，是小铃啊。”被叫住的张治回头看了看坐在接待台后的两个小护士笑着应声道，“今晚是你和小雅在四楼值班吗？”
“是啊。陈姐今晚有事，所以我和她换了班。”小玲说着又朝身边的小雅努了努嘴说道，“更何况小雅白天受了刺激。晚上还要值班，我不陪陪她怎么行。”
“是医院后门小猫死了的事吗？还真是可怜呢。小雅你没事吧。”张治走上前安慰道。
“已经没什么事了。”小雅吸了一下鼻子，对着两人做了个笑脸。
“也是哦。有人安慰递手帕嘛。”张治朝着小雅眨了眨眼睛。
“啊。张医生你在说什么呢。”小雅两颊一红，立即把头埋了下来。
“什么手帕啊？”听得没头没脑的小玲一头雾水地瞅着两人。张治却朝小玲一挥手狡黠地笑道：“这个啊。是秘密哟。”
“什么嘛。真个狡猾的家伙。”看着张治远去的背影，小玲不禁鼓起了胖都都的脸颊嘟囔道。
不过此时的张治根本感受不到来自身后的恼意。迈着轻松步子的他转身走进电梯顺手按了一下5F键。朱回春的研究小组位于这桩楼五层东侧走廊的尽头。与之对应西侧走廊尽头的那间病房住着苏醒没多久的莫莹了。一想到金峰与莫莹张治的心情就低落了不少。金峰今天也要值班吧。不过是在三楼。“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了，张治像是要将烦恼甩出去似地晃了晃脑袋，快步走出了电梯穿过走廊的他很快就看见了研究室那微弱的灯光。
“小张啊，你来的正好。和我一起看看这组观察对象吧。”一进门张治就被满脸堆笑的朱回春引进了加护病房。只见偌大的病房里一自排开着六张病床，上面分别躺着四名男性，两名女性。整间病房的灯光极其昏暗，惟有病床旁的测试器材闪着刺眼的冷光。不过就算是如此张治还是留意到病患床头的资料卡上并没有书写名字，而是用032号观察对象之类的字样来标注。
这里究竟有过多少名观察对象呢？张治打量着四周令人有些不舒服的环境，在心中如此思量着。那一边朱回春却一脸严肃地朝着角落里站着的一个女医生询问道：“032号观察对象情况怎样？”
“032号观察对象，特重型颅脑损伤，CT复查出现脑萎宿。经过一个疗程的注射之后，患者浅意识出现，目前情况稳定。”女医生流利地回答。透过昏暗的灯光张治虽看不清对方的长相，但他还是认出这个女医生是院里公认的才女阮美奇。然而朱回春显然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眉头紧锁的他冷着脸反问道：“还是只有浅意识吗？”
“目前看来没有恶化的迹象。”阮医生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继续按计划进行下一个疗程吧。”朱回春冷哼了一声，回头对张治嘱咐道：“小张，你留下。有什么不懂的就多问问小阮。我有事先走了。”
“好的，朱主任。”张治目送朱回春离开后，一时还真不知自己该干些什么。于是他回头又打量了一下病床上的号牌随口问道：“那个阮医生啊，为什么这里的病人都不标名字呢？”
“没有这个必要。家属是同医院签署过保密协议的。你只需知道他们是观察对象就成。”正在做记录的阮美奇抬起头冷冷地扫了张治一眼后毫无表情地说道。
“是这样啊。”碰了个大钉子的张治为掩饰着尴尬撇过了头去，却不想目光在不经意间又扫到了器材架上摆放的装有褐色液体的药瓶，白色的标签上工整地印着λ－3号的字样。“λ－3号”这是整个研究项目核心内容，张治虽然经常在整理资料时接触到这个代号，但真实的样品他还是第一亲眼看到。有些好奇的他忍不住再一次凑上前询问道：“这个就是λ－3号吗？”
只听拍地一声，张治的手上平白多出了一块记录板，站在他的对面阮美奇脸上带着温怒的表情说道：“张医生，如果你不知道该干什么的话。那就请你帮我做一下034号观察对象的记录吧。”
“哦。知道了。”张治缩了缩脖子接过记录板赶忙闪到了034号观察对象的病床旁。眼看着仪器绿色的冷光打在病患毫无表情的睡脸之上，张治不知为何心里没由来地有些发毛。只在夜间才进行的临床观察，匿名编号的观察对象，至今都没有公布主要配方的神秘药剂……这里究竟在进行着怎样的研究呢？满心疑惑的张治脑中猛然闪现出了金峰白天的问题——你认为人的生命是平等的吗？
“咳！”一声尖锐的咳嗽声打断了张治的胡思乱想。他抬头一看果然是阮美奇正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狠狠地盯着自己。觉得不好意思的他赶紧收起了心思低下头认真做起了记录。
可正当张治打算检查病患之时，眼角却瞥见了病患裸露在床单外的手指突然抽动了一下。刚才那是我眼花了吗？还是抽筋的缘故？张治揉了揉了眼睛想要再次确认一下，然而这一次他所看到的不再是抽动的手指，而是数条蠕动的白色床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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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研究小组的朱回春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笔直地穿过悠长的走道来到了西侧右说边最后一间病房前。这里当然就是莫莹的单人病房。虽说莫莹在理论上也是研究小组的“观察对象”之一。但金峰却坚持不为莫莹编号，为其单独开辟出了一间病房。因此医院里也并没多少知晓莫莹其实也参与了脑外科的研究项目。
“哼，白天在办公室弄得自己好象多么悲天悯人似的。其实金峰你自己还不是用那么多的观察对象来为自己的未婚妻试药。你这小子的伎俩啊。我是早就看穿了。不过想要忽悠我。小金啊，你还是太嫩了一点。既然你不肯交出最终的配方，那我就只好来向你的未婚妻要了。”想到这里朱回春刻板的脸庞在昏暗的灯光下露出狰狞的笑容，跟着便伸手扭动门把悄悄地推开了房门。
病房内此刻悄无声息一片漆黑，惟有月光微弱的反射为房内物品打上模糊的轮廓。朱回春迈着如猫儿一般轻巧无声的步子蹑手蹑脚着窜了进来。只见他一手顺势掩上了房门，一手则紧紧地插在口袋里。对他来说此行的目的无外乎是两个。一是取到莫莹的活体组织样本用于化验，二是看看能否在这里找到金峰为他未婚妻特别配置的药剂。朱回春相信只要有了这两样东西光凭他自己也能完成最终的研究。然而不知是房间里光线太暗，还是朱回春胆子太小不敢开灯用手电。总之他在房间的药柜里翻了半天都没找到要找的东西。
难道金峰没把药放在这儿？算了还是先取样吧。朱回春一咬牙站起了身就要朝莫莹的床边摸去。可就在这时从屏风了另一边忽然传来了砰地一声闷想。做贼心虚的朱回春立即就弯下了腰。顺着目光延长的方向他赫然瞧见一个人影子印在了地板上。难道还有其他人来这儿？朱回春的心头猛地一颤。但他很快又打起了精神，扯着嗓子叫了一声：“谁啊！”
可屏风的背后没有传来任何声响，地上的影子也仍旧一动不动。难道是我看眼花了？朱回春见状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暗自平复了一下心绪之后，便站起身漫漫地挪到了屏风旁边。可谁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只见清亮的月色下身穿病号服的莫莹正赤脚站在病房敞开的窗户前正一动不动地望着朱回春。一阵夜风吹过荡起的窗纱带起了她那漆黑的长发。乍一看去还真是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与恐怖。
“小莫啊。你还没睡啊。”强忍着心中惧意的朱回春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了这么一句。可对面的莫莹依旧毫无反应。一双直楞楞的眼睛瞧得朱回春混身上下直发毛。然而正当朱回春被盯得打算打退堂鼓之时，莫莹的嘴里却发出了一记轻微的“喵”声。
“哎，这是？”朱回春瞪大着眼睛自言自语了一句。对面的莫莹却又跟着“喵”了一声。于是朱回春赶紧试探着问了句道：“小莫是你吗？”这一次莫莹回答他的依旧是喵喵的叫声。
对呀！金峰不是说过他未婚妻虽然醒了过来，可智商却停留在了婴儿阶段。看来那小子在这一点上倒是并没有骗人呢。不过话说回来，这是否意味着，其他患者用了该药之后也会有这样的后遗症呢？管他呢。只要能在短时间里让陷入深度昏迷的植物人苏醒过来这就是最大的成果了。至于后遗症什么的就留到以后研究吧。想到这里的朱回春不由抽了抽鼻子用哄小孩的语调对着莫莹说道：“小莫乖。叔叔是来给你检查身体的。你只要听话，叔叔就给你糖吃。”
喵~像是在回应朱回春一样莫莹又叫了一声。这一次“回答”无疑是给朱回春吃了一颗定心丸。只见他从兜里掏出了一支针筒走到莫莹面前命令道：“来把右手抬起来。”可谁知莫莹却一点都不搭理朱回春。无耐之下他只得拉起对方的手帮她掳起了袖子。约莫抽了满满一支血样之后朱回春满意地将针筒装进了密封袋。整个过程中莫莹既没有挣扎，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这让朱回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过他转念一想，又开始担心起金峰研制的这种药物会否后遗症太多了一些。
算了，还是先别考虑那么多了。要是给人看见自己这会儿出现在莫莹的病房，那麻烦可就大了。朱回春想到这儿连忙收拾起了器材打算开溜。可正当他转身之际，莫莹脖子上挂着的一块挂件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是什么？”朱回春凑上前好奇地托起了那个挂件。原来是块琥珀。借着皎洁月光，琥珀内包裹的黄蜂看上去栩栩如生。甚至连它足上的细毛都可以看得根根分明。
“这可真是好东西啊。”朱回春把玩着琥珀啧啧称奇道。可正当他将琥珀翻个各时，手上却传来了滑滑的感觉。于是他赶忙借着月光瞅了瞅自己的手指，却见指尖不知何时起沾染上了某种红褐色的液体。凭借着多年的外科手术经验朱回春立即明白了这液体是什么！
然而此时的朱回春却并没有意识到身旁的莫莹正对他裂嘴笑着。月光照在她那洁白的贝牙齿之上泛着森森的冷光。一旁的电子计时钟的液晶屏上俨然显示着四个零。
……
嚓，嚓，嚓，指针归位到十二的位置，午夜的钟声就此响起。值班间的护士小玲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对着自己的同伴问道：“小雅，你要咖啡吗？”
“不用了。我喝了咖啡也没用。”小雅随口应了一声。
“我也是。不过大半夜的总得找点事情做啊。”小玲说着取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咖啡，一旁的饮水机倒是极为配合地跳到了保温档。
“那待会儿我们再查一次房吧。”小雅抬头建议道。但就在那一瞬间她的眼角忽然瞥见墙上的指示灯闪了一下。“小玲，刚才的灯亮了一下吗？”
“有吗？该不会是一不小心碰到了吧。”小玲凑上前看了看。或许是配合她的动作，刚才那盏闪过的指示灯再一次亮了起来。紧跟着同排最末端的一盏指示灯也跟着亮了一下。小玲见状不由嘟囔道：“有没有搞错啊。还一亮就亮两盏。五楼不是没什么病人嘛。再说张医生他们现在也该在那一层加班啊。”
“不管怎样。灯既然亮了，就要上去看看情况。”小雅说着就要站起身来。
“你还真是干劲十足呢。”小玲苦笑着把速溶咖啡又收了回去，然后顺手从墙上取下了一圈钥匙说道，“算了，你留在这儿。还是我去吧。反正待在这儿也挺无聊的。”
“哦。小玲，小心点哦。”小雅探头瞅了瞅外边昏暗的走道提醒道。
“放心吧。又不是怪谈小说。这里的楼层我闭着眼睛都能来回走一遍。”小玲不以为然地朝小雅挥了下手，转身朝着电梯厅方向走去。
“可是…”小雅目送着好友的背影，却不知为何心里总觉得有些忐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