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孩子不是生病,而是被神灵附体了。可是如果不领神出萨满的话,灾祸终究会伴随这孩子一生。不仅是其本人,就连周围的人也会受到波及。”
“够了!收起你那危言耸听的谎言。所谓的神灵附体都是骗人的迷信。我的孩子不过是普通的自闭症而已。经过科学的治疗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
“你能肯定?”
“我肯定!”
……
“哎,听说了吗?金医生的未婚妻醒了。”
“哪个金医生啊?”
“当然是脑外科的金峰医生咯。”
“啊,是那个个子高高的,长得帅帅的金医生吗?他竟然已经有未婚妻啦!”
“你刚来没多久,也难怪不清楚那件事情。要知道金医生对他未婚妻的感情可是全院上下的美谈哦。三年前他和未婚妻在订婚那一天出了车祸。虽然金医生只是受了点轻上,可他的未婚妻却因为脑部受到重创陷入了深度昏迷之中。这些年来金医生对他的未婚妻不离不弃,细心照顾。终于工夫不负有心人,他的未婚妻在前天夜里醒来喽。”
“那可真是个奇迹啊!”
“可不是嘛。”
Q市中心医院的职工餐厅内,三个年轻的护士正围坐在白色餐桌前小声地八卦着医院里头最近发生的奇谈。不过话题的内容显然超出某人的预计,其中一个短发小护士表情夸张地捂着胸口哀号道:“完了!完了!金医生的未婚妻醒了。我与金医生的恋情难道就要这样无疾而终了吗。”
“咦,小雅你什么时候与金医生有恋情了?”坐在旁边身材偏胖的护士揶揄着反问道。
“虽然是单恋。不过单恋可是纯洁而又美好的噢。不过,这点打击算不了什么。我还有四楼单人病房那个可爱的男生。”被称做小雅的短发小护士像是给自己打气似的握紧了拳头。
“四楼单人病房?啊,该不会是那个前天醒过来的大学生吧。听说他之前卷入了黑瞎子沟的那场事故之中喔。”另一个年纪稍长的护士凑上来说道。
“黑瞎子沟?该不会是那个在报纸上传得沸沸扬扬的黑熊杀人事件吧?”护士小雅睁着大大的眼睛惊呼道。
“怎么这你都不知道吗?还真是个不称职的追究者呢。”偏胖的护士一脸坏笑着挖苦道,“他好像是叫伍卓阳吧。报纸上刊登过黑瞎子沟的黑熊杀人事件,所以查房的时候特别注意了一下。”
“不过小雅呀,我可不是打击你哦。那个男孩子好象也是有女友的。我已经不止一次看见一个穿着入时的女孩捧花来看他哦。”年长的护士跟着提醒了一句。
“啊…那个也名草有主了吗?看来只有波波才能安慰我那颗受伤的心了。”护士小雅被打败似地垂下了脑袋。
“是啊。只有波波最乖了。那么这个就奖励给你的波波吧。”年长的护士说着将面前吃剩下的半条鱼推到了小护士面前。
“我的这份你也拿去。说实在的我对鱼还真提不起食欲呢。”偏胖的护士跟着也把几乎没动的鱼推了过去。
“谢谢,陈姐。谢谢,小玲。啊~波波最喜欢红烧鲫鱼了。”护士小雅一听有鱼立即像冲了电一样抬起头露出了孩子的笑容。
“不过小雅啊,你也要注意一点哦。我听说脑外科的朱主任已经不止一次抱怨医院周围野猫也太多了。”偏胖的护士小玲环顾了一下四周说道。
“那个朱主任根本就是个毫无爱心的老古板。就像这样。”护士小雅俏皮地用手扯起眼角做了个鬼脸,随即麻利地从身后取出了一个大号的塑料饭盒将鱼和她自己的剩饭一股脑儿地倒了进去。
“小孩子别乱说话。”年长的护士善意地提醒道。
“放心,我有分寸的。不过说起来流浪猫也是猫呀。它们中有不少以前也是受人宠爱的宠物猫。为什么有些人要那样地虐待、甚至吃它们呢。”护士小雅合上饭盒神色黯淡地说道。
“那是因为人毕竟是一出生就注定要摄取其他生物才能活下去的物种。”护士小玲瘪着嘴嘟囔了一声,待见对面的小雅正睁着一双杏目狠狠地瞪着自己,便连忙改口道:“哈,那个,猫当然是例外的。瞧它们毛茸茸的多可爱啊。哈,哈哈。”
听好友这么一说,小雅赌气似地把头一撇站起了身。可当她拎着饭盒气冲冲地一路来到了电梯口时,却不想迎面撞上了一个白色的身影。“啊,对不起。”
“没关系。”温和的声音来自于一个一米八左右,头发微卷的年轻医生。护士小雅才刚一抬头就看见了对方胸口证件上赫然印着的“金峰”三个字,一想到刚才在食堂的那番八卦她立即两颊飞红着道歉说:“金医生没弄脏你吧?”
“没事。其实是我刚才在想心事没注意路。”名叫金峰的年轻医生摇了摇头。在看到小雅手里拿着的饭盒之后,似乎明白什么的他又补充了一句道:“下次用布袋装吧,别给朱主任撞见了。”
“哦。”小雅的脸红得更厉害了,暗自纠结了一会儿的她终于怯生生地问道:“那个…医生的未婚妻现在还好吧?”
“谢谢,她很好。”对着小护士浅浅一笑金峰转身走进了刚好开门的电梯。
眼看着那个白色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门的背后,小雅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正在发烧的脸颊,暗自嘟囔着:“真是个温柔的人啊。”
叮地一声,电梯的指示灯停在了LF上,光鲜的镜面移门跟着打开露出了暖色调的接待大厅。金峰迈步穿过洗得蹭亮的大理石走道来到一间半掩着门的病房前,轻轻叩了叩房门之后,便伸手推门而入招呼道:“小伍,今天感觉怎么样?”
坐在病床上的是一个留着杨梅头的清爽男孩。说是男孩其实应该已经过了叫男孩子的年龄。不过娃娃脸配上时而留露出的略带孩子气的笑容还是容易给人一种小于实际年龄的错觉。听到金峰的招呼,男孩抬起头做着扩胸运动回答道:“感觉好极了。现在出院都没问题。”
“能不能出院可不是病患自己说得算的。特别是你这种脑部受过伤的病患。”金峰说着拿起了挂在病床前的记录单。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伍卓阳”三个字,以及一些护士留下的日常巡房记录。在翻过一页后金峰麻利地标上了日期,然后询问道:“那么最近有无出现呕吐、头晕、幻觉及幻听等现象?”
“没有。”伍卓阳苦笑着答道。这样的例行检查已经是第三天了。事实上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他的脑部并没有受过伤,之前长达十天的昏迷与伤痛也没有半点关系。可另一方面在伍卓阳看来自己昏迷的真正理由却又有些让人难以启齿。所以在例行公事般地接受完医生的检查之后,他又忍不住两手一摊道:“医生你看我现在一切正常,精力充沛。在这么在病床上待下去,就算没病都要闷出病来了。”
“你才刚醒,还需要留院观察几天才行。毕竟是脑部的创伤,万一留下后遗症可不是闹着玩的。”金峰快速地在记录单上签上了名字,抬头冲着伍卓阳温和地笑道,“所以这两天还请好好休息。”
“知道了。”伍卓阳无奈地点了点头。待到金峰离开病房,他立即就像泻了气的皮球一样仰身重重地摔在了病床上。苍白的天花,简单的陈设,无论从任何一个角度看起来这都是一间再寻常不过的单人病房。但在伍卓阳的眼中房间却是另一番景象。在窗户边一片模糊的雾气,像水母一般没有骨头似的流动着。如果是在寂静的午夜,这片轻薄的轮廓很容易让人联想幽灵之类的鬼怪。但现在是大白天,阳光轻而易举地就穿透了它的身体。这种感觉就好象站在海底看着在海面上漂浮的浮游生物一般令人惊叹。
然而伍卓阳却像是厌倦了似地将目光从那浮动的雾气转移到了天花上。黑瞎子沟事件结束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十三天了。从最初地通过触觉感受魂气,到此刻能通过肉眼看到部分脱离本体的魂气,伍卓阳深切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发生着某种奇妙的变化。而这种变化当然是不能对外人道来的。相信任何一家医院都不可能接受患者能看到魂气的说法。所以在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他总是装作一副什么都没看见的模样。只是医院这个特殊的地方有着太多脱离本体的魂气。就算知道这些不速之客不会伤害到自己,可看着它们在房间里飘来荡去也实在不是桩赏心悦目的事。更何况不止是对视觉和触觉,这几日伍卓阳还发现自己的听觉、嗅觉乃至味觉也开始变得异常敏锐起来。而在骨子里伍卓阳并不是一个喜欢与众不同的人。现在虽然知道了这世界上有真的有山神、有魂气、有萨满的存在。可伍卓阳依旧希望能像个普通人那样过上平平淡淡的日子。只是眼下这样的状况真的可以吗?想到这里伍卓阳不禁苦恼地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再这样继续留在医院的话早晚是要穿帮的啊!
“看来伍先生还挺能同它们相处的嘛。”少女清丽地声音打断了伍卓阳的思绪。不知何时起病房里忽然又多出了一个身影。齐耳的短发,胜雪的肌肤,以及那双随时都可以看穿人灵魂的深邃眼睛。是她!一瞬间有关少女的种种片段像电影一样在伍卓阳的脑中一一闪过。然而胸中纵有千言万语的他,最终还是对着眼前这名身穿白色旗袍的少女,结结巴巴地吐出了一个名字:“腾…”
听到伍卓阳笨拙地叫出自己的名字,少女微微蹙了蹙眉头。不过她很快又恢复了那一贯的漠然神态,快步走到窗台前一把就抓住了那片漂浮着的雾气,然后打开窗户顺手丢了出去。合上窗后的她又回头对着伍卓阳反问道:“虽说这样程度的浮魂不会给你造成什么伤害。不过老这么在你面前晃悠你不觉得麻烦吗?”
“其实也没什么。看习惯了也就没啥好希奇的了。全当屋子跑进了飞虫而已。”伍卓阳扰了扰头,跟着又讪讪地问道:“那个…你刚才那样把它丢出去没问题吗?怎么说也是有意识的生灵啊。”
腾听罢侧着头上下打量了一番伍卓阳评价道:“伍先生可真是个奇怪的人啊。竟然到现在还能如此的平静。一般情况下,普通人要是遇到这样的情景早就精神紧张得无法自拔了。”
“可能是我这个人神经比较大条吧。不过,叫我小伍就成了。伍先生的称呼听上去挺怪异的。”伍卓阳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唔。”腾应了一声,跟着又认真地断言道,“你的反映正说明你天生就拥有成为萨满的资质。”
听腾这么一解释,伍卓阳连忙摆手推脱道:“等一下。我想你是理解错了吧。其实我根本没有打算成为一个萨满。当然我不是在怀疑你们的法力。只不过我对法术、驱魔之类的事情并不感兴趣。更没有充当巫师呼风唤雨的想法…”
“理解错误的人恐怕是你。”腾干脆地打断了伍卓阳絮叨,并以极为严肃地口吻向他宣布道:“或许你确实没有过成为萨满的想法。但是如今熊神克额沃已经附在了你的身上。这并不是把浮魂当做苍蝇,或是强迫自己习惯周围各种奇怪现象就能解决的问题。如果你不领神出萨满的话,你本人遇上各种危险,甚至你周围的人也会跟着遭遇不幸。”
“请等一下。你刚才说我身上附着什么?”伍卓阳心头猛地一抽紧张地问道。
“熊神克额沃。那****在黑瞎子沟参加了熊祭,自然也就从莫日根那里继承了熊神克额握。当然如果没有莫日根选中你,现在的你也根本不可能存在于人世。”腾冷静地向伍卓阳点穿了他的处境。
“熊祭?抓神?难道是那个时候!”伍卓阳的喉结下意识地蠕动了一下,喉咙口似乎又泛起了那碗鲜红液体特有的芬芳,“这…这么说来莫日根老爹是为了救我,才让熊神附在我身上的?”
“更为确切点说是莫日根需要一个适合的继承人来继承他的主神。而你恰恰拥有成为萨满的资质。”说罢腾从旁边拉了把椅子坐在了伍卓阳的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