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茫茫,雨霖村中万籁俱寂,朔飞把杨枫凌带到山下的一间房屋中,那屋内一片狼藉,地上血迹斑斑,由于门窗紧闭,血腥味仍未散去。朔飞找来一把铁锹,又在那人家的衣柜中翻到一件整洁的男子衣服,丢给杨枫凌,冷然道:“穿上!”
杨枫凌道:“你待怎样?”
朔飞道:“哪那么多废话?”
杨枫凌一咧嘴角,换了衣服;朔飞斜了他一眼又道:“把你自己弄干净。”
杨枫凌没再多问,洗了脸,刮了胡子,而后却宛如变了一个人,看上去文质彬彬,相貌也颇为英俊。
“你不杀我了?”
朔飞瞪了他一眼,没答话。
“你以为这样便没人认得出我了?”
朔飞道:“总不像之前那么好认!”说罢找来绳子捆住他的双手,勒令道:“走!”
杨枫凌道:“不怕我跑了?”
朔飞眉头一皱,露出几分鄙夷,“你想的也太多了。”
杨枫凌笑了两声,由朔飞拽着,出了那屋子。
夜晚黑漆漆的,风漫漫,虽不甚凉,但杨枫凌身受重伤,如此颠簸却有些吃不消,猛然咳起来,吐出一大口鲜血。朔飞停步,看了他几眼。杨枫凌面色从容,咧了咧嘴角,很快又恢复了常态。
朔飞道:“一会儿让你歇着!”
杨枫凌没回话。朔飞抓着他继续前行,没一会,一片墓地出现在眼前。朔飞把杨枫凌捆在树上,听他道:“你该不是带我来给自己壮胆儿吧!”
朔飞白了他一眼,没理会,向坟地走去。他按照文谭所示,找到埋那三匹战狼的地点,用铁锹将尸首挖出,点了火把照亮,给其中一只开膛破肚。暗光下,但见那畜生喉咙处的骨头成红色,朔飞心中一惊,抛下铁锹,移近火把,看的越是仔细越是惊心,原来那战狼浑身骨骼都已变作了红色。朔飞脑中轰隆一声,胸口突突猛跳:“这是——这是雪下——雪下飘萍!”
记忆犹新,因为就在前几天,校尉常青还曾暗中托他在古萨城中打探此药。
从常青口中,他得知这是一种罕见至极,遇酒受热后含剧毒,服入体内,便会使骨骼变红的药。非但如此,最关键的是:这“雪下飘萍”就是能使异兽力量大增的“熔骨”中最重要,最难寻的一味药材!常青校尉的父亲便是因染上此毒而亡。而后,常校尉一直在调查,可却始终无果。
然,他出事的前一天,曾找过朔飞,交代他不必再打探此药。朔飞见他神色黯然,多问了几句,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略显伤感与无望。
想到此处,他不禁浑身冷汗,“难道战狼真的吃了‘熔骨’”?他仍不死心,剖开另外两只,火光掩映,那战狼红色的骨头好似溃烂的树杈,骇人又令人生呕。
果然如此!
一切就和自己猜想的一样,战狼变异并非意外,母亲和那一村子的人是被那策划战狼变异的人无情害死的!!
可究竟是谁?若不是奉天者……难道真是主帅耀威?!常青的绝望,莫不是因为发现……!!他猛然摇头,仿佛想把这一念头从脑中甩出。
纠结毫无意义,他要知道真相!如果是耀威,常青极有可能发现了他炼制“熔骨”的秘密,而那必须物“雪下飘萍”可能就在古萨城中!
想到此处,他埋了战狼,返回到杨枫凌所处的树下。
杨枫凌见他神情黯然,猜想他必然发现了什么,但也没多问。朔飞更是一言不发,解下绳子拽着他走出墓地。没多久,两人出了雨霖村,一路朝坐落在紫鸾山以北的古萨城而去。
杨枫凌伤势越来越重,脸色憔悴,呼吸愈渐不顺。朔飞一人两柱香的路却足足走了一个时辰。城门口守卫森严,持刀护卫林立两旁,对进城的人逐一盘查。见那巡卫头目是个生人,朔飞心中窃喜,暗暗思忖怎样带杨枫凌蒙混过关。眼下尚未查明真相,自己断然不会将他交出,若是奉天者所为,他无疑会是最好的诱饵。想着,他看了看杨枫凌道:“待会儿给我老实点!”
杨枫凌咧嘴笑了两声,“这扇门我望眼欲穿无数次也没敢尝试,倒是好奇,你怎么把我弄进去?”
朔飞没答话,自己心中也没有着落,但见杨枫凌面色苍白,唇边带着血迹,双眸时而微合,知他确实体力不支,命在旦夕,如若再这么下去,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他灵机一动,得天独厚,那就借此试试吧,想着,带着杨枫凌退回邻近村庄,潜行进入,在一家农院中寻到一个推车,偷出来后在其上铺了一层干草,把自己的阔剑藏入其中,又抓把泥,抹花了脸,向杨枫凌道:“上来!”杨枫凌微一皱眉,依他之言,躺上之后“哎呦”呻吟两声。朔飞知道他已会意,不用自己多说什么,便推着他再次朝城门走去。
夜晚人少,这会进城的人独他们一伙,木制推车吱嘎嘎,晃晃悠悠地被朔飞推到城门口。侍卫“哗”地一声将大刀交叉拦在他面前,厉声道:“站住!!”
说着从怀中拿出通缉画像,那画像仍是杨枫凌之前的模样,朔飞一见心中略安。士兵冲着朔飞比对,杨枫凌时而掩嘴低咳;朔飞哀求道:“军爷,我叔叔生了重病,现在城里还能不能找到大夫了?”
“不知道!”
那人不耐烦地答道,比对过朔飞后拨开杨枫挡在脸庞的手道:“那个不是,这个这个!”
但见他满手是血,上前盘查的几个士兵眉头都是一皱,青着脸,好生厌烦,听朔飞几乎哭道:“要是都打烊了可怎么办,村里的大夫说叔叔得了肺痨定要进城才能治好!”
“肺……肺痨?”
杨枫凌“咳咳”咳了两声,又吐出一口鲜血。士兵一见,更加厌烦,粗略地看了他几眼,摆手向前,好似撵瘟神一样道:“快走,快走!!”
朔飞一听,赶紧推车跑进城中。
此时已过戌时,城中街道静谧,四下少有人往,他找到一家尚未打烊的药铺,停下来,见杨枫凌双眸闭合,上前拍了他一下。他缓缓睁开眼睛,见停在此处,艰难地笑了一下问道:“好侄儿,你真是带我来看病的?”
“想得美!”朔飞把他拽下来道:“快走。”
那药铺中的老板见有人来,问道:“请问需要什么药?”
朔飞道:“来一味雪下飘萍!”
那老板一愣,顿了一下道:“不好意思客官,小店没有这味药。”
这早在朔飞意料之内,毕竟他并非初次打听,暗自叹息一声,转身走了。见他出了店铺,那老板一撇嘴道:“哪来的傻小子,本店有的是当归、黄芪,还‘雪下飘萍’,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朔飞出了门后又去寻其它药铺,一连问了七八家都和第一家的说辞相似。杨枫凌看在眼里,虽不知道那“雪下飘萍”是什么,但也大体明白了一二。
眼见前边还有一家名叫“承安堂”的药铺,那里甚大,或许药也会更全些,朔飞想着便朝那走去。
他推门进入,但见一个四十多岁,穿着不凡的男人正在柜台前拨着算盘。他见朔飞进来满脸堆笑,问道:“小哥需要点什么?”
朔飞道:“来一味雪下飘萍。”
“呃……”
那人一呆,随后笑道:“小店没有这味药材。”
朔飞习以为常,道了谢便要离开,却听那老板突然叫住了自己。他心中一动,转身见他笑道:“我正好明日要去进货,可以替小哥打听打听,小哥不妨把落脚地点留下,一旦打听到,我定托人通知小哥。”
朔飞心中大喜,想起自己前些日子追捕奉天者时曾在城南的一个荒废了的祠堂中避雨,见此时已入深夜,想必其它药铺定然都已打了烊,便把那个地址留给了他。
他二人走远后,那老板立马打烊熄灯,从自家后门悄悄出去,一路脚步匆匆,行了将近半个时辰,最终停在一个大户人家的门前。他上前扣了几下门,许久,听里面传来动静,开门的小厮打了个哈欠,问道:“谁呀,什么事儿?”
那老板焦急道:“钟大哥在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