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谭见朔飞不再发狂,松手放开他,望着覆盖朔飞母亲的草席,沙哑着道:“我也不知道……紫峦山上突然就冲下这样一群变异的战狼……”说着站起身来,抄起长枪,转身出院道:“等消停下来,我再仔细和你说。”
文谭初时只道是奉天者弄鬼,意图趁乱劫囚,因此大变将生之时,聚拢队伍看守俘虏,却没有多余人手保护村民。待看清楚是战狼发狂屠村,其势已不可遏,只好派出信使求救,命令队伍压制俘虏固守待援。自己却因朔飞托他照看家小,单枪匹马冲到了朔飞的家中,正遇战狼冲入。
此时再望向外面,只见断肢残骸、遍地狼藉,村中生口,九不存一。但纵横肆虐的战狼却都不见了。
文谭登高望时,只见一个黑袍巫者横吹长笛,变异战狼正纷纷向他奔去,心知是援军到了。那黑袍巫者正是军中的高阶驭兽师,所吹长笛因其音弦极低,人是听不见的,却能驱使动物生灵,此时正引诱战狼纷纷进入所携带来的铁笼中。那些战狼虽然嘶吼咆哮,偶尔四处冲突,却最终还是被笛声所摄,进入了笼中。文谭松了一口气,回头看朔飞时,只见朔飞双手紧紧抠在母亲身前的土地上,已经晕了过去。
待他悠悠醒转时,已是第二日下午。朔飞睁眼分辨了一会儿,才看出自己已被送回了军营中,文谭天鹰二人正立在床前。他当即紧张地支撑起身子,焦急地问道:“我娘呢?柒呢?”待见柒正在床边托腮坐着,脸上泪痕犹在,心情和缓了些,轻声道:“我娘的尸身呢?”天鹰道:“兄弟们已打好棺木收殓了,现下寄停在善堂。”朔飞出了一会儿神,又问道:“向蒙副将复过命了么?弟兄们都还好么?”
天鹰又道:“已经复命,也没什么损伤,蒙副将都有嘉奖。”
朔飞呆了一呆,抚摸着柒的脑袋,向天鹰道:“你带他出去玩一会儿。”
天鹰点点头,抱起柒出了门,大声叫道:“走!哥哥带你骑大马去!咱们今儿骑真大马!”
朔飞目送他俩离开,轻声问道:“战狼怎会变异?又怎会出现在雨霖村?”
文谭不答,瞟了门口一眼,从头说道:“当晚我们队和卓天鹏的第九队由肃军校尉常青节制,两面进逼雨霖村,但是被奉天者暗哨警觉,全部散入村中。没想到你们村奉天者居然这么多!虽说抓了一些生面孔,但是我有把握,绝不止这么多人,而且大鱼一条都没抓住,就连杨枫凌都彻底不见了!”说着将头凑到朔飞耳边,低声道:“当晚村子你家靠紫鸾山一侧是卓天鹏在搜索,而且……战狼乱起之前,常青就消失了,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
朔飞眼神一凛,直视文谭。文谭毫不示弱,对视回来。常青任肃军校尉已久,掌管宕火营的训练和军纪,平时对朔飞青眼有加,但却和主帅耀威不甚和睦。文谭左右望了望,又轻声道:“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军中没寻到尸首,却断了个以力保村民抵抗战狼而死的名义,功勋抚恤也都发送家人了……”
他顿了顿,又道:“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朔飞剑眉微蹙,停顿了许久,好似在思索着什么,直到文谭询问,他才缓过神来,向他问道:“卓天鹏可在九队营房?”
文谭道:“他受了伤,正在房中疗养。”
朔飞听罢,立即起身去了九队营房。屋中只有卓天鹏一人,他躺在床上,包扎左腿膝盖处的绷带上血红一片,见朔飞进来,并无意外之感,但面露苦色,叹了口气。
“昨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卓天鹏仿佛仍心有余悸,缓缓地道:“昨晚和第四队赶到时,他奶奶的,奉天者已经作鸟兽散,虽说抓了些人,可是村中信奉天教的愚夫蠢妇太多,根本不肯交出隐藏的奉天者,反而百般隐瞒,就连杨枫凌都失去了踪迹!后来常校尉说奉耀将军令去调战狼追索,谁知道战狼刚进村就发生了这等异变!”他悲痛万分,双手抓住被子,流泪道,“常校尉在战狼前方引路,事情来得太快,那战狼狂暴无比,他……他连尸骨也没能剩下!”
朔飞心底困惑,疑点重重,照理来说,调战狼嗅味甄别也很正常,可战狼怎会变异呢?!
他头顶霍地一个惊雷,突然想起,就在前不久,校尉常青在训练士兵与战狼共同作战时,曾讲过一个术域驯兽师的事儿,说他炼制出一种毒性极强的名叫“熔骨”的丹药,据说异兽吃了后暴力嗜血,力量增强百倍。而昨晚的战狼就好像服过那“熔骨”一般……!!
这一惊不小,莫不是有人给战狼喂了药?!难道是奉天者!朔飞心中一抖,奉天邪教信徒遍布阿努,多是些狠辣的亡命之徒,打那丹药的主意,虽然难炼,但一旦成功胜算也大!昨日密报说‘杨枫凌与奉天者在雨霖村会面’,难道奉天者为了制造混乱!
可转念又觉不对,战狼是军队带来的,奉天者会有机会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若不是奉天者还会是谁?他越想越困惑,还是得先弄明白战狼变异的原因。想到这儿,他别了卓天鹏,回去问了文谭那几匹战狼尸首的埋葬处,便想回到雨霖村从那尸首入手查起。
他去蒙络处告了假回来,正好见天鹰带着柒等他。柒奔向朔飞,拉起他的手,抬头道:“哥,你要去哪?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朔飞见弟弟花里胡哨的小脸不禁一阵心酸,摸了摸他的发心,微笑着点了点头。
朔飞牵了马,将柒放在身前,翻身上马,向雨霖村而去。遥见雨霖村渐近,柒触动心弦,又呜咽起来。朔飞心如刀搅,握紧缰绳,强笑道:“小柒可是个男子汉,你总说要像哥一样当个威武的军人,哥可没见过哭鼻子的军人!”柒一听,抬起袖口擦了擦眼泪和鼻涕,倔道:“小柒不哭!哥哥也不许哭!”
朔飞牙关紧咬,指甲陷入了肉里,笑道:“谁哭谁是小狗!”
短短一夜之间,这村庄从生机勃勃的乡间变成了死气沉沉的荒村,毫无生机,一片凄凉。尸体虽然已被清理,可血腥味仍未散去。朔飞驻足村口,往日热闹温馨的景象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曾经那一张张朴实的笑脸,一阵阵憨爽的笑声,如今都已长眠于地下,再也看不到,听不到了。
他原想去村中墓地,可却不知不觉走回了家,许是这条路太过熟悉,就是闭着眼睛也能寻到。他向院内望了一眼,心中暗暗起誓,“自己一定要查明真相,为母亲和村人报仇雪恨。”正想着,却突然听见家里的柴房中传出一阵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