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山水呜呜,大地已哭。风无语,花无言,众人欢笑,一人疯癫,还有一人碎碎念。
那哥们显然已被九班长的异常举动吓得不知所措,在原地投掷完剩下的两次规定动作之后,慌慌张张地跑回队伍里。
在考核项目全部验收完毕之后,在讲评时,主考官宣布全体人员都达到了考核标准,这也意味着我们每一个人,都顺利地完成了从地方青年向部队战士的转变,从这一刻开始,我们已经算是真正的军人。
考核验收之后,连里为了欢庆考核达标,特意让炊事班宰杀了一头肉猪,为大家加餐,美美地改善了一下伙食。
几天后,连里为我们这些新兵蛋子举行了授衔仪式,于是我们每个人的肩上都多了一条杠杠,这一条杠杠深含着每一个人一点一滴的血与泪,融入了几个月来的汗水与艰辛。许多人,在佩戴上简章的那一刻,都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谷雨过后,春雨渐暖,滋润过的大地,如注射了催化剂一般,万物都在疯狂地汲取着大地的养分,充分展示着勃勃生机。
因为之前的考核科目已告一段落,所以连里除了在闲暇之余,组织大家开展常规训练之外,也会让大家体验一些考核之外的科目,比如手榴弹实弹体验、器械高练习动作、排战术进攻演练等等。
在接下来的日子,大家的精力更多地都投入到美化家园、基础设施维护和营区的生产工作中。毕竟经过一个冬天的冰冻和雪水浸泡侵蚀之后的绿化带泥埂子,需要开始重新拍打垒砌、粉刷泥浆;之前施肥翻好的菜地,也需要种上各类蔬菜瓜果,为部队补给做好保障;营区内被冰雪摧残的绿化,也需要重新补种;坑坑洼洼的靶场也需要平整。
每天没有摸爬滚打、掉皮掉肉的训练活动,大家似乎都有劲没地方使,干起活来,一个个都特别卖力。方圆几公顷的射击一练习靶场,大家只用了一天时间,就把附近的一座几十米高的土丘削掉一半,将土运到靶场上,填埋平整好坑洼的地方。还将原先靶台进行了改造,垒砌成一座几十米长的梯形平台,然后,大家还用铁锹把各个平面拍得整整齐齐,为此,好多人都感叹着,说是没有福气享用自己的精品工程,心里都有一些遗憾。
在忙于生产的日子里,大家都在盼望着下连队的命令早点到来,每个人都开始憧憬着自己未来的连队生活,因为了盼头,日子自然就过得美好一些。而对于连里来说,一百多号壮劳力,也正是生产劳动和改善营区面貌的主力军,所以,也是抓住时机,趁分区还没下达分配任务之前,多让我们干些活。
一个周六的早晨,连里给每个班包干到户地分解好任务,要求在周末这两天时间内,将各区块绿化带的泥埂子重新维护一遍。因为大家都没有这方面的作业经验,所以,只能听从班长的安排,各自分工忙着找土、麦秆,修补、平整埂子。我和胖子因为体格优势,被班长安排跟他一起和稀泥。
在靠近白杨树绿化带附近找好和稀泥的场地后,我们等着军军、阿宝、卫军和瘦子用脸盆将土一盆一盆端过来,堆成一个小土包之后,我跟胖子用铁锹从土包顶部挖开一个口子,然后将土包渐渐拓展开形成坑状,再用脸盘端来水,灌溉到坑里,随后倒进剁碎的麦秆,就展开手脚,用铁锹开始和稀泥。
“你们俩用铁锹这么搅拌,得搅到什么时候!”班长坐在一旁的埂子上,手里拿着一根白杨树的枝条,拍打着地面,跟我俩说着。
“班长,我家里盖房子的时候,和水泥就是这么和的呀!”我有些不解,停下来问他。
“叫你俩来和稀泥,是让你们来糊弄的啊,我是看你俩体重大,才叫你俩干这活的!”班长说着,起身走了过来。“把鞋子脱掉,人进去踩,铁锹拿在手上,边踩边翻!”
于是,我跟胖子脱掉鞋子,卷起裤腿,进去踩来起来。
“胖子,这天然藻泥足浴,专治脚气哈!”
“是的,是的,这下可以把咱俩的脚气好好治治了!”
“可惜了,要是能有两桶热水就好了,这水实在是太冰了,把我的两只脚都冻僵咯!”
“是啊,太冷了,咱抓紧踩吧,踩均匀了赶紧出去,这么冻着,非得冻出关节炎、风湿病来!”
趁班长上茅房的时候,我俩一脚深一脚浅,你一言我一语地在土坑里忙的不亦乐乎。可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间,我脚下踩了什么东西只后,感觉奇痒无比。
“哎呀,我脚痒得不行,先出去挠一下!”
我边跟胖子说着,边用铁锹支撑着跳出了土坑。
在俯身刚挠起脚底板的时候,班长神一样的遁形了。他站在我身后扯起嗓子,冲我说道:“小子,你耍什么滑头,想偷下懒就偷下懒呗,还说什么脚下痒,我看你是皮痒痒,欠揍了吧!”
我被班长吓得猛然停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班长之后,连忙转身,想着挠两下脚底板之后,继续回到坑里。可在我准备用手再挠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手上猩红一片。
“哎呀,什么情况,哪来的血?”我伸着手,大声惊呼起来。
“快来把手洗干净,看看什么情况!”班长看我指头上,手掌间都是血,也下了一跳。边说着,将装满清水的脸盆端了过来。
我连声谢谢班长,在把手洗干净的时候,却发现双手安然无恙。
“见鬼了,刚才这么多血是哪里来的?”我有些纳闷。
“来,你坐下来,我帮你看看!”
说着,在我坐下之后,他将我两只脚抬了起来。
“哎哟,看样子是你脚底下被玻璃碎片划破了,赶紧到水渠里,把脚洗干净,穿上鞋子吧!”
说完,班长就卷起裤腿,鞋子也没脱就进到泥坑里。
“胖子,你也下去检查一下,看看脚底下有没有划破!”
胖子见我的这情形,连忙也跳出坑来。然后,坐到埂子上,将左右两只脚看了有看,在确认没有事之后,才来到小水渠里,跟我一起洗着脚。
“班长这几天好像特别懂得关心人了哈!”胖子靠近我,悄悄地跟我说。
“是啊,这应该是真实的他吧,估计以前的变态都是装的,为了镇住我们,不得已吧!”
“是的,是的,像他们这样,当兵一年就开始带兵,肯定不像六班长、九班长他们那样老油条,有的是办法镇着新兵蛋子!”
“嗯,嗯,我以后要是带兵的话,我一定不跟他们一样,我绝对不会动手打人,老子以德服人!”
“以德服什么人啊,是人都有惰性的,我们自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好兵都是打出来的,这是硬道理,该收拾的时候还是要动手收拾的,否则就蹬鼻子上脸,上房揭瓦啦!”
我跟胖子边穿着鞋子,边聊着。等我俩起身回到土坑前的时候,班长已经安排军军和卫军他们端着稀泥到埂子边,开始上浆粉刷了。
“小子,你脚底划伤了,就别跑来跑去了,就在这负责装稀泥吧!”班长手上拎着脸盆,边走回来,边跟我说。“后面的活,你就不用再进去踩了,免得感染了。你用铁锹和稀泥和装稀泥就可以。”
班长如此体贴,令我感动不已,我连声答是,心里对班长充满了感激之情。
忙活了一上午,班里责任区的活也干完一大半,于是班长建议大家下午加把劲,争取利用一天时间,将所有的活都干完,这样的话,周日里,就可以做些收收尾的工作,大家一起放松放松。
吃过中午饭,大家没有午休,各自继续忙活着剩下的活。经过上午的生产实践,加之军军和卫军他们在北方生活多年,打泥埂子有着丰富的经验,所以,剩下的活,在晚饭开饭前,顺利完成。
第二天一早,天刚放亮,我就醒了过来。我见班长和其他人都在熟睡中,于是轻手轻脚地将被子整好,独自一人到工具房取来扫把,到卫生区打扫环境卫生去了。
我们班的卫生区在营房西侧,靠近茅房。在走出营房前往卫生区的时候,我发现通往茅房的小路,原先铺着的砖块和石子很多地方都已经松动,有些砖块和石子已不知去向,使得路面有些坑坑洼洼,走起来很不舒服。一时间,也让我有了想把这条小路重新修整一下的想法。
或许是连里没安排出操的缘故,大家在我打扫完卫生之后,都还沉浸在美梦之中。我回到工具房里将扫把放好,取来砖刀、锤子和铁锹之后,回到卫生区。放好工具,我来到闹鬼的营房周边,找来一些砖块,在一切准备就绪后,我从茅房一端,开始将路面的砖块和石子撬开,重新平整路面后,再将砖块和石子铺回去。
汗水在清晨的凉风中挥洒自如。我边铺着小路,边哼哼起六班长教我们唱的《无名小路》:“林中有两条啊小路都望不到头,我来到岔路口,伫立了好久,一个人没法同时踏上两条征途,我选择了这一条,却说不出理由……”边哼哼着,自己的情感就情不自禁地跟着歌词开始遐想起来,一阵阵热泪随着自己反复的哼唱,一次次地涌上心头,盈满了眼眶。心里也直感慨着,人生或许就是如此,当青春伴随梦想,走在岔路口的时候,总会有些迷茫,也有着彷徨,不知该如何选择走向何方。而如今,自己跟着一百多号兄弟,在芸芸众生之中相遇,共同选择的是人迹更少的这条路,我相信,在我们一起回头默默地回望时,都不会把这里遗忘。所以与其说,自己是为了将这小路重新平整一下,让战友们能走得更加舒坦一些,倒不如说是在为大家重新铺开一条不会被遗忘的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