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姵半倚在内室的软塌上,身上盖着白色细绒小薄毯,晚夏时节虽然还有点热,但殿内却已经阴凉一些了。
自从早间李元冀匆忙起身上朝之后,她就一直靠在软塌上,也不用早膳,心里对突厥再次进攻一事直打鼓。忽然间,一阵琐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慌忙坐直了身子,正好看见乾清宫的太监进来禀报:
“慧妃娘娘,皇上下朝回来了。”
说话的间隙,李元冀已经沉着一张脸走了进来,径直走到韩姵身边,扶着她的双肩,“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还带着眼圈。”
韩姵没有想到他下朝回来第一句话便是“责怪”自己起早,“姵儿无事,皇上不必担心。”她瞧了瞧李元冀阴沉的脸色,还是决定问道:“皇上,西北战事……是否有难?”
李元冀坐在她身边,接过旁边宫女手中的茶盏,啜饮了一口,才说到:“朕不相信除了梁政,偌大的朝廷竟无一人可以带兵!”
韩姵听到他说的话,顿时没了声音。尽管她大胆任性,却也不敢触及逆鳞,她不敢和梁氏一门的人沾上任何关系。想到这里,她眼前又浮现出提到梁政时,皇后痴痴的眼神。若是有一天,皇帝知道了真相,那姐姐该如何自处?
“想什么呢?”李元冀拍了拍她的脑袋,语气中带着一丝宠溺。
“没想什么…”她心虚地低下头,摆弄着白丝手绢。
“好了,待会儿用过早膳,你便回去吧,朕还有些事要处理,晚间再过去看你。”
“不必了,皇上忙完,就好生休息吧,臣…臣妾无事。”韩姵羞红了脸说完这句话,用手指勾画着衣裙的花纹,显得更加无措。
李元冀一听到“臣妾”二字还愣了一下,不过片刻,便开怀大笑起来,搂过韩姵吻了吻她鲜红欲滴的嘴唇。
……
韩姵用过早膳便离开了乾清宫,只是她没有回畅音阁,却来到了景仁宫。走到景仁宫宫门,便看到几个瘦削的太监打扫着宫院,宫女们提着水桶给花草浇水。他们一看到韩姵来到,立马停了手中的动作,跪下请安。
“皇后娘娘呢?”
一个模样还算齐整的宫女说,“娘娘在内堂里念佛经呢。”
韩姵走进正殿内堂,没看到侍候的宫女,只瞧见皇后一人独自跪在明黄色的软垫上,闭着双眼念着佛经,手里掐着一串慧珠。
“长姐?”她不得不打破了这沉静的氛围。
皇后睁开眼转过身,脸上略有欣喜,“姵儿,你来了?”
因着韩姵的到来,皇后连忙差宫女沏茶倒水,她自己也放下手中的佛经,拉着韩姵到外室说话。
“姐姐身边怎么连贴身伺候的人都没有,上次来看姐姐,就是自己坐在那里…”韩姵把皇后的委屈看在心里,一脸的气愤,都快要哭出声来。
皇后连忙安抚她说:“姵儿,你不必替我委屈。是我自己想这样的,我自己把用不着的奴才放出宫去的。现在留下的这些人啊,足够了。”
“一点儿都不够!”韩姵却坚定地说。
皇后看着她撅起的小嘴便笑了,“我呀,就是图个心静,所以才不要那么多人,又去了晨昏定省的。后宫里的女人比树上的鸟还能叽叽喳喳呢,换了是你,你也会倦的。”
韩姵看着皇后丝毫不怨反而怡然自得,也不便再说什么,她瞅见皇后手中的珠子,便问道:“姐姐为何要念佛经?”
皇后垂下头,眼神中带着一丝苦涩,“替他们超度超度,愿他们早登极乐,来世做一个老百姓就好了。”
“姐姐说的是……”韩姵没有说完,就看到了皇后忧伤的目光,她立刻闭上了嘴。其实,她早与皇后心照不宣。
“听说又要打仗了。”
“是啊,才短短两个月,突厥人又进攻西北边关了,皇上为此事也愁的不行呢。”
皇后冷笑一声,“活该他愁,自毁长城,岂能怪蛮人?”
吓得韩姵连忙拽了拽她的衣角,“长姐慎言。”
皇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每次提到梁政她总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长姐,青台一案到底是怎么回事?”
“哼,不过是他忍受不了功高震主而已,偏偏又有那么几个知道他心意的奸臣,借机谄媚罢了。叛国通敌?如此好笑的借口,他都能想的出来。如今突厥再次进攻,恰恰打了他的脸,我倒要看看他能怎么办。”
多亏了景仁宫里没什么人,伺候的奴才又都是忠心耿耿的,要不韩姵真的担心这些话会传到皇帝耳中。
韩姵与皇后正说着话时,一个宫女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喘着粗气说:
“皇后娘娘万安。慧妃娘娘,苏贵妃还有宫里好多娘娘们都去咱们畅音阁了,您快回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