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如水,残月清冷。
一队兵士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这队兵士一直走到到一所青砖黛瓦的府门前才停下,为首的将领骑在马上,高傲地冲着身后的兵士喊道:“奉皇上圣旨,安定侯李献佑涉青台一案,与梁府勾结,叛国通敌,其罪可诛。着抄家下狱!”
“遵令!”
那群兵士一拥而上,只消片刻,便撞开了府门,冲了进去。顿时,尖叫声、哭声充斥了整个夜空。
待这群人如土匪般将雅致的院落扫荡得一片狼藉时,一曲哀怨的古琴声从后院传了过来。他们又随着琴声寻了过去,走到了一个雕梁画栋的亭子旁。亭子里,是一个女子在弹琴。身材窈窕,凹凸有致。因着亭子周围挂着淡青色的帷幔,只能隐隐约约看那女子的相貌。
一个不知深浅的兵士冲过去划破了帷幔,琴声也戛然而止。
“终于,还是来了。”那名女子幽幽说到,声若莺啼,只是多了几分惆怅。
正在那个兵士色眯眯地想趁机揩一把油时,为首的将领冲了过来,大喊道:“放肆,住手!”
那个将领走到女子身后,单膝跪地,垂下头,恭敬地说:“让小姐受惊了。”
女子缓缓转过身,才看清她的样貌。发黑如乌,肤白胜雪。一双美目顾盼生辉,两叶柳眉甚为浓密,一袭淡蓝色纱裙更是将其气质衬托的如幽兰一般。不待他人多言,她缓缓伸出一双柔荑,缓缓讲到,“来吧,拴上铁链吧。”
“小姐这是何意,卑职是奉命来迎接您入宫的。”
女子轻皱蛾眉,“入宫?即使我孤陋寡闻,也从未听说抄家之人入宫的。”
“安定侯案,小姐并不知情,故而……”
“我乃安定侯的夫人,我与我夫君共进退。”女子坚毅地说到。
跪在地上的将领微微抬头,冲着女子身后的兵士使了个眼色,见有回应,突然站起来讲到:“得罪小姐了。”
瞬间,身后的那个兵士向女子投了一把粉末,她便被迷晕了,一下子趴在了古琴上。
翌日,安定侯府被抄家的消息便传遍了长安城的大街小巷,成为了普通百姓茶余饭间讨论的话题。人们不禁感叹,这侯府的富贵也保不住啊,一夜之间便倒了。但是,最让人感慨的,莫过于安定侯的夫人了。
韩府有双女,千金富贵命。这是多年前,一个算命的和尚对当朝相国韩良讲的。
原本人们也是极赞同的,韩大小姐贵为皇后,韩二小姐嫁到安定侯府当正室,这是何等的风光。只是听说了昨晚的事,人们便不敢苟同了,这韩二小姐多倒霉,因着夫家白白连了累,看来还是那大小姐是千金富贵命。
……
宫城,乾清宫。
韩姵缓缓睁开了模糊的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明黄色的帐顶,上面绣着一条威严的龙。她拼劲全力,挣扎着坐了起来。就在这个间隙,出去倒茶回来的宫女看到她醒来,连忙对着外室喊:“快来人啊,姑娘醒了!”
那个宫女迅速走到她面前扶住了她的肩膀,“姑娘,躺着罢。”
“姵儿。”一个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男子冲了进来,约莫有三十岁的样子。他走到床边抓住了她的手,一脸担忧的问:“姵儿,你好些了吗?那群狗奴才,竟敢迷晕…”
韩姵不等他说完,一把甩开了他的手,别过脸看着另一边。
“好好好,朕知道你现在生气,不愿意理朕。但你一定要好好休息,你的身子要紧。”皇帝的手在空中比划了两下,不敢碰到韩姵身上,生怕惹到她。
“送我去天牢!”韩姵生硬地说道,她说完这句话,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皇帝连忙坐下去帮她顺气,“你又耍小孩子脾气了,什么天牢,好生在朕宫里养身子。”
韩姵见他不答应,作势就要下床穿鞋离开。皇帝一把拽住了她,翻个身把她压在了身下,见到此景此形,识相的宫人们都纷纷退下,并且挑落了帷幔。
“你还要再硬来吗?”韩姵眼中涌出几滴清泪,声音哽咽不清。
皇帝见她这副模样,只好坐直了身子,面色微冷,“你不要再多想些什么,安心在宫里便是。待会儿,朕让皇后来陪你说说话。想见韩相和你母亲了,朕便安排他们进宫。”
“……”
“总之,好好养身子,朕不想再看见你整日伤情。”
“……”
“朕…朕到外室。”
韩姵无心听他说这一大堆,只侧身躺在床上呜咽地哭着。哭累了,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这一觉,她梦见了许多人和事,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时候。
那个时候,她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上有父母长姐长兄宠爱,下有阖府仆人奶妈照料,简直堪比皇家的公主。她又是才艺双馨的佳人,整个长安城的百姓都晓得她的芳名。先皇后便选她入宫做南阳公主的陪读,由此,她更是被一大圈皇子追着跑。
尽管追求者甚多,她偷偷暗恋着的也不过那个丰神俊朗、温文尔雅又饱读诗书的同龄男孩,经过几番打探,她才知道那个男孩儿名叫李献佑,是庐郡王的儿子,和她一样进宫做皇子的陪读。每每有人提到李献佑,她总会涨红了脸,然后自己拍拍圆鼓鼓的脸蛋,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她也时常会被其他男子纠缠,大多都是皇室子弟,亦或者高官子弟。她很讨厌他们,但有一人例外,那就是皇帝最喜欢的儿子——宸王李元冀。倒不是因为他最得圣心,而是因为他总会给自己出各种主意,所以自己也亲近他几分。
后来,南阳公主及笄,她也出宫了。十八岁那年,她笑眯眯地看着长姐嫁给了自己的“死党”李元冀,也开始准备自己的婚事。她偷偷告诉父亲,自己意中的便是庐郡王的儿子,父亲便和蔼地答应她,请官媒说亲。
红绸漫天,大喜临门。洞房那一夜,良人渐渐掀开了她的盖头。待她看清楚那人面孔,竟是李元冀,他手中拿着一把血淋淋的刀,而她的夫君,倒在了血泊中。而那李元冀却狰狞地看着她,冲着她笑。
“啊!”韩姵从噩梦中惊醒。彻底醒过来,才发觉刚才的洞房花烛是一场梦,渐渐平了心绪。
“妹妹,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