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脸贴在他的腿上,闭目轻声道:“你与鱼儿姐姐过的好么?”
上方之人轻柔的抚着我的头发,力度亦如往昔,薄唇微启:“目儿又在傻话,院中哪来的什么鱼儿花儿。”
温和却引人入迷。
我抬头,迷茫的看着这如此完美的面容,他说:“目儿就与我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可好?”
他唇角带笑,问的认真。
多好,他问的多好。
我贪婪的吸着他身上极似那人的气息,不舍的摇了摇头。
站起身来:“你不是他。”
他面色不变,依旧温柔:“真是好孩子。”
“我必须破除这幻镜,你告诉我破阵的方法。”
他抵额轻轻一叹,坐在竹椅中微微侧身,似欲睡去,轻闭着眼睛,却又极为伤心。
我踟蹰,张着嘴却又不知怎么唤他才好:“你怎么了?”
他张眼,目中诡异的色彩:“好目儿,那便把我杀了吧。”
我一怔:“非得这样?”
他却不答话,又静静闭目,安详温润。
“为了先生,我会杀了你的!”我抽出随身携带的小刀,步步逼近。
我拿着刀子在他身边比了比,却苦涩的发现,有些事,不是想,就做得出来。
就在此时,天空一道裂缝,一道青光洒在竹椅之上。
“目儿?”椅上之人忽然张开眼目,奇怪的唤了一声。
我咽了咽唾沫:“我说了,我一定会杀了你!”
“目儿!”椅上之人丝毫不惧我手上的刀子,倒是伸手轻轻的捏了捏我的脸。
我吃惊的向后挣了挣,那人又站起身来,对着我有些气恼,道:“小颜怎么将你带来了!”
我张了张嘴:“先生?”
那人看了看四周,道:“目儿莫怕,这个幻镜即是进得来,必然出得去。”随后屈指一弹,四周场景忽然变得模糊。
我迟疑了一下,然而眼泪却落了下来,扑到他的怀里:“先生,真的是先生!”
后背被他轻抚:“目儿别怕。”
“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轻轻一笑:“自然是因为魂石。”
“先生你不必来冒险的,目儿一定能将魂石带回去帮您解蛊!”我满脸认真。
他笑着说:“我身上的蛊早解去了,这次前来是为了目儿你。”
我痴痴的笑:“解去就好。”
他点头,手上一道青光,却多了样东西:“只要目儿能用这魂石将身上的封印解除就好。”
我吃惊抬首:“先生已经得到魂石了?”
他轻笑,引人痴迷。
他拉着我的手,踏步走在虚无之上。我迟疑一下:“先生,咱们把夫颜类找回来再走好不好?”
他回眸轻笑:“小颜已经从另一通道回了魔界,以后,目儿便跟我回去归来山吧。”
我眼神一暗:“先生!”
他顿住脚步:“怎么?”
“您不怨我了么?我当初差点害了鱼儿姐姐。”
“傻孩子,怎么会有怨呢。”
脚边云层之下的景色愈加清晰,到了。
这才是我印象深处的归来山么,面前的人依旧神色温润,轻轻牵起我的手,踏着满目桃花飞舞。
院中一切未变,一面青竹一面桃花,映的眼前之人如仙似幻。
只是这院中似乎少了什么,然而,他能给与的似乎更多。
“目儿来尝尝那年你与小颜的酒酿。”一杯清甜气息的液体出现在我面前,执杯之人温和韵雅。
我迷茫的看着他,他笑的更加欢快,小小梨涡似隐若现。
浅尝一口,我微笑的看着他:“这必是夫颜类的暖果酿,不如先生的好。”
面前之人微笑点头,满面宠溺。
看着他温润的笑脸,我苦涩的扯起嘴角,当年夫颜类酿的酒,若真是暖果酿而非桃花酒,这一切,若是真的,我目儿此生无憾!
我不舍的抚摸着他的脸:“你纵是他的影子,我也杀不了你。”
他含笑看我:“这酒想是时日短了些,时间久了,便都嗅不出原先的果味儿。”
他说的极有深意:“纵使现在的我不是全部的他,可我有他的容貌他的性格,甚至他的某些记忆,而我惟一没有的,是一个名叫鱼儿的妻子。”
我眼神暗了暗:“可我要神石救他。”
“傻目儿,他怜爱你疼惜你,可他却不需要你,你执念太深,见不到魂石。”
我呆怔的看着他,他的声音如同九天梵音:“就这样有什么不好么,我也是你的先生,这座你从小居住的院子只属于我们二人,不会有人将你和先生分开了。”
有什么不好么……
对啊,在这里,我又可以依赖先生,回到以前,回到只有我们的时候了。
我痴痴的看着眼前的人,然而天空忽然一声炸响,眼前的场景瞬间破裂,包括“他”。
“小目!小目?”有人在唤我的名字。
身体被人猛摇,我惊的回神,竟不知何时已然回到了原先的封闭的山洞。
“我不是让你就在原地呆着吗!”
夫颜类气的那折扇敲着我的头,我抿了抿嘴,却说不出任何话语。
打量四周,原本山洞中间的那面镜子竟裂的粉碎。而此时,洞中已经几乎站满了人,而且大多均为凡人。
离煞竟然也来了,魔界除了离煞本人,再无他人。
当然还有,那一行人。
“还要多谢即墨姑娘,大家才可安然过关。”
久违的声音,明明方才幻镜中听的痴迷,此刻真的听见,却又瞬间涌出别样的感受。
声音轻而谦虚,亦如往常的温润汀泠。
背对着众人,在一个粉色身影的伴随之下,那抹素白微微颔首,从衣袖间取出一样东西,被道谢的黑衣女子身旁一位书生气的年轻公子,将东西接过去与她喂下。
“阁下言重了。”
那女子服了药淡淡的回了一句,然而周围却响起啧叹之声。
“这姑娘可真非常人,这样的迷魂情关都能破解,真是厉害。”
我苦笑,能看破情关的女子么,那到底该说你用情至深,还是冷血绝情。
“目儿妹妹。”
我心中一突,是鱼儿的声音,慌乱的要躲到夫颜类身后,却依然与她的目光相撞。
她身边的白色人影背对这边,她伸手拽着那人的衣袖,轻声对他道:“目儿也来了。”
那身影微微一动,如墨发丝贴在白色之上,细细摩擦,似欲转过身来。
我一怔,慌乱的垂眸,摸着脸上的面纱是否遮好,却不妨的对上了那道久违的目光,做梦都在思念的目光。
我将头垂的更低,让额发遮住眼睛。
衣料摩擦的声音,又道身影走了过来,极近的声音:“目儿这两年过的可好?”
额前之发被冰冷的手指轻轻拨开,他问我,过的可好。
我愣愣抬眼,却被面前的人惊的想要流泪。
我伸手想附上他极为消瘦的脸,却又不敢靠近,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像方才幻镜中的“先生”碎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