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拿着拖把使劲地擦着地板,一双昂贵的真皮高跟鞋就出现在了班恕之的眼前。
抬头往上,白嫩修长的双腿,黑色超短的裙子,褐色低领的上衣,白净秀丽的脸庞——不是庄玉树还有谁?
“你好!欢迎光临!”班恕之机械地说,“请到那边去坐,这边正在搞卫生。”
庄玉树淡淡一笑,到旁边的桌子前坐下了。
等班恕之拖好地板,再回到餐厅时,别的客人都已经走光了,就剩下庄玉树还在那里,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侧着头,望着窗外马路上车水马龙的盛况发呆。
“庄小姐,你是来吃饭的吗?请问要吃什么?”班恕之很客气地问,仿佛庄玉树只是一个经常光临她家店铺的熟悉客人。
庄玉树转回头,看着一身蓝色服务员套装的班恕之,说:“随便吧,给我拿杯饮料,再来份点心就好。”
“行,请稍等。”
班恕之离开,到厨房给庄玉树冲了一杯奶茶,又热了一下早上就做好的绿茶小点心,就端起一齐拿到庄玉树面前。
“谢谢!”庄玉树说。
班恕之说:“不客气,我们应该的,请慢用。”说着就要走开。
庄玉树连忙叫住了她:“哎——等一下——”
班恕之回过头去,看着庄玉树。
“你——那个——要是你跟飞云联系的话,请你千万不要告诉他,我在这里。”庄玉树说,“拜托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班恕之说,“我是绝对不会联系他的。”
“你能坐下,陪我说说话吗?”庄玉树用目光恳求着班恕之,“我在这里,也没有别的熟人。”
班恕之犹豫了片刻,还是在庄玉树的对面坐下了。
“我其实,是一个——真正的孤儿,”庄玉树垂下眼皮,看着桌子上的奶茶,淡淡地低声说,“我很小的时候,我的爸爸妈妈就离婚了。原因是,他们生下的孩子我,是个女儿,他们两人都有工作单位,不能再生一个——他们都不想要我——”庄玉树用手拿吸管搅着玻璃杯中的奶茶,可以看见,她的芊芊玉手,纤细而美丽。“后来终于是妈妈先离开我了,再后来,爸爸要送我去孤儿院,不过,由于种种原因,没有去成——我六岁那年,我爸爸就娶了我现在的妈妈,她对我倒是也不差,只是,后来她又生了一个儿子,情况就有些不同……”
班恕之看着桌子上的点心,不做声,安静地听着。
“我其实,很羡慕正常人家的孩子,我上学的时候,极力争取全面优秀,就是为了要吸引我父母的注意力,要让他们喜欢我。我参加所有的兴趣班,培养自己各种的爱好,就是为了让自己的日常生活都被课程安排的满满的,我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我自我欺骗说自己的生活很充实、很美满——”庄继续搅动着奶茶。“我十三岁的时候,第一次来月经,也是那个时候,我爸爸,发现我长得很美丽,比生出我的那个母亲还要漂亮,后来——”
庄玉树的语气平静极了,像是述说着一个别人的故事。
“我曾经两次修补过……我成了父亲利用的工具……”
“飞云,是在我第一次被……后认识的,他一点也不嫌弃我……”
“当然,后来的事情,飞云都不知道。”
“我出国的时候,其实没有和外国人结婚,不过,我是真的和一个男同学住到一起了。我对于那个事情,已经习惯了,我不在乎……”
“我是听说飞云为了误传的我结婚的事情,伤心欲绝,甚至喝酒买醉,竟然彻夜不归,我才回来的。我知道,飞云他,从小就很有自制能力,从来不喝醉酒的。后来我调查过,他在我出国的那两年,也完全没有交过女朋友,这让我很感动,要不是为了他,我是一定不会回来的……”
“我其实早就料到,我最后是不能和飞云在一起的,只是我,一直都不死心,我还是,心存幻想……”
“飞云他不知道我是这么肮脏的人,他以为我,只有十三岁那年的那一次……”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班恕之,我很好笑是不是?我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要告诉这些……”
庄玉树突然笑了起来,班恕之无言地看着她——她的眼角分明有着冰冷的泪光。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庄玉树语无伦次了,“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回到飞云的身边,照顾他,他需要你……我爱他,真的,班恕之,我很爱飞云……我希望你不要把我的事情告诉他……我知道他斗得过祁畴焕,可是我不想飞云他受到一点点的伤害,我也不想让他知道我的真正的面目……所以,请你替我保守秘密……你能做到吗?”
班恕之点头,虽然她知道自己一定不会去找贺飞云,但是这时候,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很高兴,飞云能够遇到你,可是,我又是多么的伤心,这个世界上,为什么还有一个你呢?”
庄玉树放开拿着奶茶杯子的手,站了起来——她一口奶茶也没有喝,一块点心也没有吃——当然,她也忘记了要给班恕之食物的钱。
“我要走了,晚上还有一场宴会。”
庄玉树起身往门口走去,在推开玻璃门的瞬间,她突然回过头来,望着班恕之笑着说:“哦,忘了告诉你,祁畴焕那个混蛋的上头,竟然也看上了我,你说好笑不好笑?他说没有尝过海边女子的滋味,不知道是咸还是甜,你说好笑不好笑?”
庄玉树推开玻璃门出去了,空荡荡的餐厅里还留下她一路走出去时留下的笑声。
那么刺耳的笑声。
班恕之的弟弟班贤之不久就考完试,来到鸾山市的新店铺帮忙了。班恕之的工作减轻了不少,她甚至都可以在闲暇时间段和母亲沙牧岚去街上闲逛了。
由于班贤之来了,所以班家餐厅就增加了市区内包送餐的服务,把班贤之的手机号码打在新做的广告牌上面。茶餐厅的营业额于是再创新高。
这一天上午,班恕之正在厨房里洗菜,班贤之突然拿着他的手机从外面进来,一脸奇怪地对班恕之说:“姐,你看这是什么怪信息?是发给你的。”
“发给我的?”班恕之也有些诧异,她接过手机一看——
“班小姐,谢谢你!请马上到桐林大路中段来找我。请把我的骨灰撒向大海。谢谢。”
没有署名,手机号码也是陌生的。
班贤之说:“姐,你在这里认识了什么怪人啊?这发的是什么信息?挺恐怖的。”
班恕之转念一想,眼睛就瞪直了。
“糟了!”她大叫一声,就冲出厨房,后面班贤之在叫:“姐,你怎么了?去哪里?”
班恕之可没有空管他,一边跑出茶餐厅,一边摘下两臂的防水手袖,也不管脚上穿着的还是厨房劳动专用的橡胶水鞋,就跨上了刚好停在茶餐厅门外的一辆计程车上面,拍着前面的椅背说:“桐林路中段!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