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余晖照在铁皮屋上,黄昏的光影让屋子里的两个人看起来有些不真实。莫沉思站起身走到那个简易的小窗子前透了口气,然后才说道:“小张,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张书恒脸色一变,也紧跟着莫沉思站起身:“怎么忽然说这个?”
这些话不是莫沉思临时想到的。张书恒还没死心,她知道。他隔三岔五给莫沉思打电话,说的都是些插科打诨的话,并未再表白心意。莫沉思不反感,可她不安。昨天看到张书恒的工作环境,切身体会到他的辛苦,她觉得如果不狠下心跟他说清楚,说不定就给了他一个不切实际的梦。这对他来说不公平。
他诚实稳重,努力不怕吃苦,只要不吊死在莫沉思这棵树上,他可以找到更适合自己的女孩。
“我比你大——”
“我不在乎!”
“我离过婚——”
“我也不在乎!”
莫沉思没说话了,张书恒站到她身边。他个子高,让莫沉思有种压迫感。这一次,他似乎忘记计较自己身上的汗味。他居高临下,双手紧紧箍住莫沉思的双臂,阻止她后退。
“我以为你也不会在乎这些。”他说,“咱们的年龄差距还在正常范围内,并不离谱。你离过婚有什么关系?你现在是单身,有权利追求新的幸福。两个人在一起是性格上的互相吸引,是价值观的一致,只要我们愿意——”
“我不愿意。”莫沉思粗暴地打断他,“我不愿意跟你在一起,我不喜欢比自己年纪小的,我的性格其实一点都不好,你还不了解。”
她对上张书恒愤怒的目光,继续道:“我一直都喜欢年纪大的,关长玿比我年纪大,郑端年纪也比我大。”
晚上,工友回来了。屋子里静悄悄,黑漆漆的。一个工友打开节能灯,叫了一声:“我靠,小张你在啊,你躺在这一声不吭,装鬼吓人呢!”
张书恒一声不吭,眼睛闭着。
工友心里发憷了,颤颤巍巍将手指探到张书恒鼻下。悄然无声跟个死人似的张书恒缓缓睁开了眼。
“我靠,靠靠靠!”工友倒退几步,扯着嗓子嚎。
很快,同宿舍的工友就知道张书恒失恋了。
“失恋就失恋了,天涯何处无芳草。”
“唉,现在的女人都很物质,又追求浪漫。她不知道干咱们这行的,搬起砖就抱不了她,放下砖就养不活她。”
“是不是她今天来,看你胡子拉碴,不修边幅嫌弃你了?赶明儿工程结束,你打扮打扮往她跟前一站,再买束火红的个玫瑰,说不定她就回心转意了,急什么,烈女怕缠郎!”
“你说什么?”挺尸的张书恒一咕噜爬起来。
工友同情地拍拍张书恒的肩膀:“让你别着急,等回到市里再好好磨着她,缠着她,她还能跑得了?”
张书恒看到了希望,抓着工友大哥问:“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工友摸摸下巴,咂着嘴:“不下雨的话两个月吧,要是下雨申请延期,谁知道还要多久呢。”
张书恒又蔫了。
关长玿去了趟父母的家。李蔚不在家,关父一个人在看电视。
“爸,我妈呢?”他问。
“你妈去杏花公园跳舞了。”关父的声音有些沙哑,歪靠在沙发上,没什么精神。
“爸,你是不是生病了?”关长玿坐到关父身边,关切地问。
“有点小感冒,没什么事。你今晚别回去了,就留在这吃饭,爸给你做饭去。”关父放下遥控器,就要往厨房走。
关长玿拉住了他。关父年轻的时候很帅气,仪表堂堂,五官俊朗,那个时候他和李蔚站在一起,大家说的最多的都是,李蔚不知道哪辈子修来的福分,捡到了关庆和这块宝。这几年关父不行了,身体和精神都在走下坡路。他头上冒出了不少的白头发,零零散散混在黑发内,看起来就很沧桑。他那俊朗的五官之间来来回回添了不少沟壑。年纪大了都得这样,谁也逃不过自然规律。可他的精气神不行了,如果说李蔚的精气神打八十分,关父的就只能打五十分,不及格。如今他再和李蔚站一起,不知道的人以为他比李蔚大十岁。
“爸,您别忙了,还是我来吧。家里还有感冒药吗?你这个感冒拖不得。”
“在电视机柜下面,你看看还有吗?”
电视机柜左边的抽屉内是专门存放家庭常用药的,李蔚有高血压,抽屉内挤满她的药瓶。感冒药,关长玿没找到。
“我给妈打电话,让她回家,顺便帮您买点感冒药上来。”关长玿掏出手机。
“别打别打。”关父慌忙制止。
他的神色有点尴尬:“你妈妈……可能没带钱包,一会我自己下去买。“
关长玿了然。父母这还是在冷战呢。关于父母冷战的事由关长玿不太好跟自己的父亲讨论,也不能帮他出谋划策。大概没有哪一个父亲好意思跟儿子提及年轻时出轨的“光荣事迹”。
关长玿拿了钥匙换好鞋:“我去买,您在家好好呆着。”
出了门,在小区楼下,关长玿就看见李蔚了。关长玿将父亲的身体状况告诉了李蔚,没想到李蔚反应很淡。
她摆弄着手上的唱戏机:“幸好这几天我没跟他一个饭桌上吃饭,不然我就被传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