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的一晚,和大家一起吃过送别晚餐回到屋内,彩云忽然来找我。这几天少见她,刚才吃饭的时候她也是一言不发,现在她来找我倒让我感到有些意外。
“玉儿,我是来求你的。”她垂着泪,忽然就跪倒在我的面前。
我吓了一跳,连忙去扶她:“彩云,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就说吧,你这样我怎么能受得起呢!”
“我求你,带我一起去找杨大哥吧!”彩云泪如雨下,颤抖着声音。
我没有说话,有些不知所措,从心里来说,我压根没有想过要带她去。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她跟我都有些疏离,尤其这两个月来,她虽然跟我住在一个院中,却很少照面。这一段时间,我一径地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几乎要把她忘了。她突然这样来求我,让我非常意外。
“我知道你对于我和杨大哥的事心存芥蒂,我也没有什么立场来求你,可是,我真的快要疯了,我不能再这样坐在家里等了。我想你一定明白我的心情,因为我们俩爱着同一个人,我的爱一点也不比你少,如果让我为他去死我也会毫不犹豫的!你和他悄悄走了以后,我就在等,最后却等来了不幸的消息,你回来以后,我虽然着急伤心却没有办法,还是只能等,现在你再也等不下去了,要去找他,我又怎么能等下去呢,我和你是一样的,如果再这样等下去我会死的!”彩云悲切地说,一双翦水大眼满是痛苦,“我求你了,玉儿,我真的不能失去杨大哥,对我来说,他不仅仅是我爱的人,也是我的亲人,我的哥哥,如果没有了他,我的生活还有什么意义?我之所以能熬过这两个月,也是希望能等来他平安的消息。我知道,我的这些话可能你听着不太中听,但是我是真的真的诚恳的求你,不管以前我和杨大哥如何,最终他还是选择了你,你就答应了我的请求吧,就当是可怜可怜我这个无依无靠的人吧!我答应你,再也不会对他存在什么非分之想,我只想找到他,看到他平安。等找到他,我就走,真的,我说到做到!”
我震惊了,真的震惊了,我从来没有想到她对杨修的爱已经到了如此的地步,为了爱,她放弃了自己的自尊和清高,低声下气的来求我这个情敌。我略带沉痛的打量着她,她虚弱地跪坐在地上,卑微地用手抱住了我的腿。这还是以前那个大方得体略带清高的彩云吗?她的脸怎么变得如此的消瘦了?身体怎么变得如此的单薄了?以往的神彩怎么没了?周身只透着悲伤与绝望。我的心,猛的一颤,她比我还要苦啊!她受到的情感折磨并不比我少,但是却只能偷偷的独自伤心流泪!所有的人都在关心我,却没有人去安慰她!这样柔弱的她,我如何能拒绝!我如何能拒绝呢!
我缓缓的扶起她坐到椅子上,轻轻地帮她拭去泪道:“我答应你!我带你一起去找杨修!”
次日,当我们出发的时候,除了武勇蒙所有的人都意外了。宇文秋试图劝彩云不要去,不过跟劝我一样失败了。原本雇佣了两匹马,现在因为多了彩云不得不多雇了辆马车,这件事由武勇蒙事先做好了。那晚我答应了彩云之后就去找了武勇蒙,他对我这个决定没有表现出意外。我抱歉的向他笑:“不好意思,没有跟你商量就同意了她。”他回答:“我知道,如果她来求你,你肯定会答应的。而以她现在的情况,不来求你的可能性很小!不过,对于我来说无所谓,你都不嫌带着她麻烦,我还有什么可说的。更何况,我算是有福气的,有两个美人相伴!”
我们的行程打算是先骑马一路东行到范阳城去,沿路简单打听一下,因为回来的时候已经和王五打听过了。到了范阳城再在城中打听一下,然后便从范阳出发往北走,细细的打听。但是马车比骑马要慢很多,这样一路走到范阳花的时间比我们原定的时间长了一倍,花的银两也比预算中多了许多。这一路,每到一个大点的县城,武勇蒙都会写信给番郡的朋友们,并告知他们我们下一个要去的城市,嘱咐他们如果杨修回来就派人送信给我们。就这样,我们花了半个月时间到达了范阳。
范阳的大街小巷都有我和杨修手拉手走过的足迹,重新踏上这些街道让往昔快乐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让我更加的心痛。
我不死心的回到当初丢失杨修的城西外那座山,那座山现在已经是绿树荫荫了,我找到山上那间小屋,小屋里没有人也没有人住过的痕迹。彩云和武勇蒙陪着我将这座山转了一遍,又踏着以前的足迹把附近的村庄又打听了一遍。
到陈莽母子住的村子时,意外的在村口看见了陈莽,他还是老样子只是好像胖了一点,看见我陈莽笑了,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将我们迎进了他家。陈莽的家是翻新盖过的,陈母似乎也胖了些,家中多了一个羞怯的女孩。陈莽向我介绍,那是他新娶的媳妇。陈母拉着我的手,笑容依然是那么的慈祥:“白姑娘,你怎么更加消瘦啦!怎么?还没有找到那位杨公子吗?你不要太担心,我想杨公子应该还好好的活着,这几个月我和莽儿也帮你打听着,这范阳城几乎被我们打听遍拉,也没有听到有关杨公子的消息。我觉得现在没有他的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证明他肯定还活着!你是这样好的一个姑娘,我相信老天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你临走前给莽儿留下的银子让莽儿可以当本钱做点小生意,如今,他也能娶上媳妇拉,我们一家都很感谢你!以后你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们,我常常给你烧香希望菩萨可以保佑你早日找到杨公子!”陈莽母子非留我们吃了饭才走,等我们回到客栈时天已经黑了。
“看来,杨修真的不在范阳城内。”我疲惫的坐到凳子上,走了一天脚很疼,可是我更加佩服的是彩云,她的体质没我好,肯定更加累,可是整个一天她都没有叫过一声累。
“我想他在范阳的可能性也很小。”武勇蒙回答道,“我在范阳城有点朋友,我想再找他打听打听。你们俩先休息休息,如果打听到什么消息,明天我们就启程。”
第二天一早我就醒了,彩云大概是昨天太累了,睡得很沉,我没有叫醒她,穿好衣服出了房门。我想去催武勇蒙去找他的朋友打听消息,刚走到他的房间门口却碰到他从外面回来正要进屋。他的身上有着浓浓的酒气,两眼泛红,脸上有些倦怠的神色,看上去似乎一夜没有睡。
“你是刚回来吗?怎么,一夜没睡去喝酒了?”
武勇蒙朝我笑了笑,“放心吧,即使喝了一夜的酒,我也没事,不会耽误赶路的。”
“我不是怕耽误赶路,只是你这样不睡觉喝一夜酒真的很伤身体,下次不要这样了。你先睡会吧,我们迟一天赶路也没什么的。”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武勇蒙忽然低下头来,凑近我,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他的脸离我的很近,浓浓的酒气直冲进我的鼻中,让我禁不住涨红了脸,心里有些乱。我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武勇蒙站直了身体,自嘲地笑了笑说:“我还以为你在关心我呢,看来是我自己想多了。”
“你别这么说,我当然关心你了,你是我的朋友。”我马上说。
“啊,朋友!我的朋友真的不少,比如昨夜,我就是陪一个朋友喝酒喝到了天明。”武勇蒙转身推门进屋,“你多少让我休息一下,我想我们下午就可以启程了。”
“你打听到什么消息了?”我的心砰砰跳起来。
“我的酒鬼朋友告诉我,除了突厥人好像契丹境内也有人能够解安奇罗的毒。突厥已经不存在了,流散的突厥人到处都有,不好找。我看我们还是先到契丹去吧。”他说完就关上了门。
我在他的门外呆立了一会,希望如草原上的火种迅速在心中燃起了熊熊的烈火,烧得身体禁不住微微的颤抖起来。我靠在墙上将心情平复了很久,才转身回房去,一转身看见彩云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早已经是泪流满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