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玥的脸色十分苍白,那双凤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嘴角似乎还在骂着:“丑女人!”
梦馨更是气恼。
他身体里有那么多血,争先恐后往外倾泻。他觉得很冷,冷得透不够气来,雪花落在他的脸上更是冰凉,凉到无法用语言去说,梦馨在割着他身上的肉,可是他竟然一点感觉也没有,冷风吹动枯草的飒飒声,衣袂的簌簌声,呼吸声,流血声,他突然全部听不见了。
他闭上眼睛,知道自己要死了。
死没有想象中的可怕,一点也没有,像是睡着了一般。
只是再也见不到那个女子。
往事随着温度慢慢冷却,他原本该等在那里的。
他闭上眼睛,静静地缓过头去。
“你轻我,贱我,看不起我,无视我,要杀我,最终死在我的手上!”梦馨拿着刀子滑过他的肩膀:“我说过总有一天,我要食你骨,喝你血,撕你肉,要你死在我的面前!如今真的得偿所愿了!”
刀子滑过苍白的容颜,梦馨喃喃道:“我说过我喜欢你,你不信,你不要,现在,还是死在我的手上了吧,哈哈哈……”她笑着,眼泪一滴滴滑落下来:“如今,我好好看着你死在我手上,到最后还是我赢了,而你,死在我手上,这辈子也忘不了我!”
她说着,终于忍不住趴在慕容玥的尸体上痛哭了。
夜,大雪刮着,漆黑一片,森冷刺骨。
江笑影拿着签出了大殿。
夕阳笼罩下的华安寺安静而美丽,那阵阵梅香随风飘过来,馨香润入心田。
江笑影手里紧紧捏着那张签条,抬起头,目光搜寻着慕容玥的身影。
在梅花林底下,落花纷纷,那戴着银色面具的男子站在那里。
江笑影远远的望着他,
她做事一向是瞻前顾后的,一向是精打细算的,一向是谨慎甚微的,可是有一些事情如今是超出她的控制,尽管她一直不想承认,但是那一颗埋在心田的种子,已经长出芽,无论她如何的压制,它已经长出了。
慕容玥就是那颗种子。
就是这么一个人,在她心里生根发芽,她想躲也躲不过。
这么一个男人,莫名其妙的回来,总是逗她难过,总是调戏她,却总是在她最危险的时候象一座大山挡在她面前的男子,这可恶的男人,最终还是扰乱他的心。
江笑影遥遥的看着他,有一些犹豫是否要过去,她抬脚,又退了回来,又抬脚,又退了回来。
于辛看不过去,急急道:“小姐啊,你这么犹豫下去,慕容王爷站到明天你也过不去,要我说,想做什么就去做,何必犹豫来犹豫去,心里舒服是最重要的。”
江笑影捏了捏那张黄色的签条,过去吧,过去吧,她抬起眼,望着那人。
也许也许,未来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糕,最困苦的时候她都熬过去了,就算以后在崎岖颠簸,也总是有办法的。
她现在也才十四岁,他们可能会有无数美好的日子,在郊外的绿叶新田里手拉手的散步,在湖里面游船,在华山之顶赏风赏明月;他们会像普通的情侣一般磕磕碰碰的相依相偎白头偕老,会在寺庙里赏梅花为对方祈福……
这样很好,很好。
无论如何,她的未来里总是有他在。
风吹过江笑影的头发,遮住她的眼睛,漫天的梅花林里,花开得正好,花瓣到处乱飞,林中那个银色面具的男子安静的站在那里。
他气呼呼的说道:你这个女人可不可以安分点?太可恶了,这么多年不见也不问我过得好不好?
他呢喃道:笑笑,我不喜欢你冷冷清清的样子。看你现在羞恼气氛的样子多好啊!
他说过:“笑笑,等你及笄我去提亲!
他多次占了她的便宜,总是可以轻易的将她惹怒,他偷吻过她很多次,唇碰在肌肤上面的黏腻她到现在都能感觉到。
刚才在站在厢房门口,他还说:我等你啊,就一直站在那里等着。
手里的签条被捏紧,江笑影忐忑地,心狂跳,眼里心里竟全是他。过去的事情历历在目就仿若发生在昨日,那人的笑,那人的鼻,那人的眼……想念一个人可以想念念到骨髓里面,成了不可改变的习惯。
夏日的夜里,明月是多么的好,他低着头,握着她的手,即使被她咬得肩膀都流血了,也依旧告诉她告诉:“我不会放手的!”
不会放手,不会放手,他都没有放手,自己怎么可以为了不可知的未来去否定他呢?夕阳的余晖暖暖照在她的脸上,一道一道的光晕,斑驳中江笑影眯起眼睛,提着裙角朝他走去。
她得走过去,告诉他,她也求了一根上上签。她要去告诉他她的真实心意,她也会和他讲,她生病了,有时候会模模糊糊地认不来人。她一直在躲避,一直不想承认,她这个病,需要他才能够治好。
“女施主?可是问姻缘?”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出现在她的面前。
见到来人,江笑影抬手合礼:“寂元师傅。”寂元师傅是华安寺的得道高僧,经常在外面云游,也曾是母亲身边的讲经师傅,小时候他们见过几次面。
寂元和尚哈哈地笑起来:“原来是丞相大小姐。老衲有好久没有见到你了?你是来祭拜你母亲的?”
江笑影点点头。
寂元师傅站在她的面前遮住她的视线:“你来得正好,老衲原要去找你呢,你母亲当年在这里诵经祈福的时候,曾经留了一本手抄经书,你是否要拿回去?”
母亲的遗物?江笑影侧头瞧见那道蓝衣的身影,还在梅花树底下等着,她捏了捏手里的签条,对寂元和尚道:“扰烦寂元师傅了。”她对于辛道:“于辛,你去寂元师傅那里拿一下东西。”
寂元师傅笑得慈眉善目,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签条,问道:“江小姐,今日求得是什么签?”
江笑影脸微微一红。
寂元师傅抚着胡须,明了道:“在后山有一座天池,传说天池里面有月神,女子求姻缘经常去那里求了一块姻缘石求得月老相护,能与相爱之人天长地久。那姻缘石离老衲的院子不远……”他双手合十,念念道:“母亲的遗物怎么能假手于人呢?况且老衲也想为丞相夫人烧一只香。”
江笑影心里痒痒的,左思右想好半天,犹豫地看了一下慕容玥的身影,耳旁珠花颤巍巍直跳,她的睫毛也在颤抖,最后下定决心似的,总归只是一会儿,一会儿而已,她去取了母亲的遗物,或许,或许还可以再求一块姻缘石。
江笑影领着于辛转头和寂元师傅离去。
那个蓝色的身影还在那里等着。
姻缘池是一个如镜的小池子。池子里头清楚的印着色彩缤纷的雨花石,经过池水长时间的冲刷,石头圆润而有光洁。
江笑影拾了一块石头,在一块石头上面写下她和慕容玥的名字。将石头放在池里面,双手合十,闭着眼睛虔诚拜道。求有一世安,携手共度,白头偕老。
她想起了相遇的韶光。
想起了那些琐碎,那些细微的小事。
想起了,那一次次的心动,温情。
他握住她的手的温柔。
雨中河边,他淡淡的微笑。
那一天,他对着她说:“不放手!”
那一天,他站在树底下等了一夜……
过了今天,再也不想让他等了……
寂元师傅站在身后微笑的看着她。一边朝前走去。
突然,他脚下一滑,扑到于辛的身上,便压住她往前面的水池里头直直的倒下去。
江笑影伸手拉住于辛。
地下是雪很滑。只听得哗啦一声,三人一个倒入水中。
于辛赶紧将江笑影扶起来:“大小姐。”
江笑影摆摆手,衣服已经全部湿透了。
寂元师傅受了惊吓,不停地抱歉:“大小姐,真是对不起,老衲年老了,连路都走不好,到是连累了大小姐一块落下水。”
江笑影摇摇头,忙令一名小和尚去马车取了衣物过来。衣服拿来后,寂元师傅领着她们去了一间厢房。
在后院的厢房内换好衣服,已经夜幕降临。
外面下起了大雪。等了那么久,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急?江笑影捏着签纸便朝梅花林里跑去。
慕容玥却是不在了。
他怎么可能不在呢?大约等得不耐烦去了别处闲逛,她只要耐心等着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