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过后的第二天,妈妈把我单独叫到房间,问道:“贝贝,你觉得是爸爸好还是这个叔叔好?”
当然是我的爸爸好,虽然爸爸有很多做的不好的地方,但毕竟是我的爸爸,我讨厌这个叔叔,作为一个外人我还是觉得他很好的,但要和我的爸爸相比较,我是讨厌他的,讨厌他带着我和妈妈来到这个偏远的地方,这里全是黄土,每天眼睛鼻子都不舒服,这里没有我认识的人,我感觉他们看我都带有异样的眼神。
我抬起头看着妈妈的眼睛:“爸爸不好,我喜欢叔叔。”
“那么以后贝贝叫叔叔叫爸爸好不好,以后我们一起生活。”
我避开妈妈的眼神,转身拿起从家里带来的故事书,点点头,“好啊”
妈妈高兴的出去告诉叔叔这个好消息。我害怕妈妈伤心,害怕我说讨厌叔叔,妈妈会不要我了,我不叛逆,却过分的顺从。
每一天我都朝着叔叔喊着爸爸,跟一群并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戚共同生活,会和素英一起玩,日子过得很平淡,妈妈和新爸爸也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多年后的我,时常怀念这个时候,希望有一天自己能把世俗的事情处理干净,也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安静的生活,然而事情永远处理不完,这个愿望想要实现也很渺茫。
这里盛产棉花,棉花丰收的季节,我骑着三轮车,和爸爸妈妈一起去采棉花,我喜欢坐在一个山坡上,看着下面白茫茫一片的棉花地,妈妈站在其中,妈妈没有因为每日吹来的黄土和顶日劳作而掩盖相貌,反而在本来柔弱的感觉上增加了坚毅,让我想起在大山里自由自在的采茶姑娘。妈妈在一排叔叔在一排,两个人聊着天一朵一朵的采摘着棉花,把棉花放到身上的袋子里,很快就会鼓起来,带来收获的满足感,有时他们还会哼着歌,一唱一和的。我能感觉到妈妈的幸福,她心中想要的就是这种安静生活所带来的安逸和幸福。如果那时我的手中有一部相机,我会毫不犹豫地记录下这美丽的画面。
如果能一直这样,也会很好。可现实的生活不会因为你的幸福而停止别人寻找幸福的权利,正因为这种现实的公平,人生才会有很多的波折,才会有那么多的故事发生。
“就在这里。”是一个经常和我玩的朋友的声音。
“好的,谢谢你。”这是谁的声音,入耳后我觉得是那么的熟悉。
我坐在院子里画着画,门外传来声音,我放下画笔,开开了门。看着门外陌生又熟悉的面庞,我仔细的看着,好像是姐姐,又好像不是,记忆中的姐姐总是扎着马尾辫,胖胖的,门外的这个人很瘦,散着头发,头发烫的圈圈的。一年没见而已,彼此的变化怎么那么大,姐姐也盯着晒得黑黑的我。
姐姐一把抱住我,泪瞬间流下,弄得我肩上脸上全是,我擦了擦脸上被她蹭上的泪,姐姐也拭去泪水,“贝贝,别哭,想姐姐了吗?妈妈呢?”
我发愣的指了指里屋,对于姐姐的到来我很彷徨,又有一个人把我抱住,是爸爸。不知为什么,我突然不欢迎他们。爸爸和姐姐看了一眼整个房子,迅速的走进房间里。
我自己站在院子里,我能感觉到我即将离开这个地方,我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全部收拾到一起,并不是急着离开,我只是不想放下任何一个我喜欢的东西,收拾完后,靠着墙站着,听着屋子里不断传出来的争吵声,我又有点害怕。妈妈和姐姐激烈的争执声贯穿我的整个耳道甚至大脑,我想要去大喊一声都不要吵了,却迟迟没有动一下,此时的我一点不想参与整个事情。
很久,姐姐跑了出来把我抱了起来,妈妈和爸爸们也跑了出来,姐姐使劲抱住我,“今晚10点的火车,妈,给你时间想想,你是要为了这个男的抛弃我和贝贝吗?”妈妈没有说话,我能感觉到妈妈一直在看着我,我不知道妈妈都在考虑什么,这是个很艰难的选择。
爸爸和姐姐带着我去买了一些好吃的,爸爸没怎么说话,不知道是对现在这个处境感到尴尬还是他对妈妈根本没什么感情,他表现的很冷漠,对我也是。姐姐一直没有把我放下,踩着高跟鞋的她一直抱着我,好像一放下我就跑了似的。
“你想不想姐姐。”
“想。”
“在这里生活的好不好。”
“不好。”
“他们对你好不好。”
“不好。”
其实不是这样的,我感觉其实在这里还不错,每一个人对我都很好,没缺我吃没缺我穿,也没有人欺负我,至于为什么撒谎,大约我是想顺着姐姐说,所以我总是给所有人带来这样的误会,都是我的不好。
最后妈妈的思考结果就是和我们一起回去,叔叔也一起回去。离开村子的时候,我没有回过一次头,也没有和素英告别,没有和任何人告别,我的绝情原来从小就是。
那晚,我们一起坐上了回故乡的火车,没有买上坐票,妈妈和叔叔站在一起,差不多隔着两米的距离,爸爸和姐姐还有我在一起,两天一夜,姐姐一次都没有把我放下,一直抱着我。
那一路我经常偷偷的看妈妈,她的眼里都是挂着泪水的,我不知道是因为对于叔叔无法割舍的爱,还是妈妈在彷徨着回去该如何面对所有人。我能感觉到妈妈的绝望,为了幸福而选择逃离,明明开始幸福了,却那么短暂。
现在的单亲家庭的孩子,总会怨恨大人为什么要离婚,为什么当初大人们要在一起,为什么要生下自己却不给一个完整的家。我却觉得单亲家庭的孩子是幸福的,因为父母是在社会能接受的形势下分开。我其实是怨恨着妈妈的,因为她错误的逃走带给我自卑的性格,社会不会接受他们这种盲目寻找爱情寻找幸福的方式,后果便是带给两个家庭沉重的打击。特别是我,他们带走的那个孩子,我讨厌被别人询问那里的生活,妈妈和叔叔的各种事情,讨厌!讨厌!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