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荥第二日就领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来,这妇人的夫家姓水,我们便称呼她水娘子,水娘子的丈夫前两年过世了,留下一个十一二岁的儿子,娘俩相依为命,如今水家的小子在书院里读书,全靠水娘子四处给人帮佣补贴家用。陈荥和他舅舅每隔个三四日便请她来帮着拾掇屋子,做些零星的家务活,陈荥看她做事干脆利落,手脚麻利,又不是个爱多嘴多舌的,便打算雇她在我这里做个长工,水娘子听说我们要雇她做长活满口答应了,于是当下说好,水娘子每日早来晚归,负责一日三餐和打扫卫生,双方谈妥了工钱,水娘子便欢欢喜喜地上手干活了。陈荥将我这里安顿好了,便赶着回军营了,他如今隐姓埋名在军中做了一个小卒,空闲的时候就跟着舅舅学习排兵布阵演练武艺。军中多是豪爽的汉子,正投了他的脾气,大家在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互相称兄道弟,再加上有他舅舅撑腰,所以他现在在军中混的如鱼得水,乐不思蜀了。
日子平平淡淡地过了三个月,天气热了起来,我已经换上了单衣,满打满算我已经怀孕五个月了,此时已经显怀了,陈荥看到的时候吓了一跳,他哆嗦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半晌才磕磕绊绊地说道:“这……这是太子哥哥的……骨血。”我沉默了一刻,点了点头:“他不知道,我有了孩子,我也不想让他知道。”“可……可是他毕竟是太子哥哥的孩子,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我茫然的望着不远处的井台,“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现在不想让人知道,何况,我现在是个已经死掉的人。”陈荥也呆住了,我现在的身份尴尬,如果回韩国,势必要有个说法,目前韩国还势弱,没有实力和燕国抗衡,可要是父王母后和王兄知道我的遭遇,又怎么能忍得下这口气?我如今怀着陈协的孩子刘茂那里也是不能去的,我叹了一口气:“过一日算一日,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吧!”
自从我身子重了以后,我每日躲在院子里不出门,日常采购都是玉蝶带着水娘子出门,陈荥一改以前三五日才回来一次的习惯,差不多每日都要回来看看我才能放心,水娘子灶上的手艺也是不差的,每日变着法子给我做羹汤调补身子。我白日里领着玉蝶给孩子做衣服鞋子,以前没有做过小孩子的衣裳,所以连着做坏了两身,还是水娘子看不过去了,在一旁多加指点,我和玉蝶才勉强学会。和水娘子相处的日子久了,发现她是个很不错的人,不光是做的一手好家务,而且为人品性极佳。
这一天水娘子不知道什么缘故竟然一上午都没露面,我和玉蝶都感到奇怪,好在家里有前一天做的吃食,我让玉蝶生火热了热,简单地吃了个午饭,便打发玉蝶去水娘子家瞧一瞧。玉蝶这一去一直到天快黑了才回来,一同来的除了水娘子,还有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看样子是水娘子的儿子,他进了屋以后就紧贴着水娘子站着,低着头一动也不动,看样子也是个懂规矩的。水娘子瞧着却不怎么好,红肿着一双眼睛,头发也有些凌乱。
我连忙问她出什么事了,她抽抽噎噎地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原来水娘子的丈夫,弟兄三人,他丈夫是老三,前年生了一场大病,将家里的积蓄花了个一干二净,变卖了田地还欠了不少的外债,结果人还是没有救过来,今日债主登门,要她拿房子抵债,她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收拾简单的衣物,被人赶出家门,正好碰上了去找她的玉蝶,玉蝶见她母子可怜,便将她们领了回来。
水娘子平日是个颇有志气的人,虽然在我这里做工,语言行事间也是不卑不亢的,今日却想被风雨打蔫了的花朵,了无生气,我没有多做安慰,只是吩咐玉蝶去将偏房收拾一间出来给她们娘俩住。水娘子感动的热泪盈眶,让儿子水生给我磕了头,就连忙跟着玉蝶去收拾了。就这样水娘子母子就在我的院子里落脚了。第二天我考了考水生,发现他书读的不错,就拿了些钱给水娘子依旧让水生去书院读书。水娘子对我很是感激,她倒是没有说多少感激的话语,只是干起活来分外的卖力,水生每日放学回来也帮着做些粗话。陈荥见水娘子住进了我的院子,也放心多了,我趁机劝他不用每日都回来,他犹豫着改成每隔一日回来一趟。
又过了些日子,陈荥找人打了一张小婴儿床,和小桌小椅之类的,打发人送了回来,一同送回来的还有一幅画,我打开来一看,上面画着一男一女两个胖娃娃,手里抱着金元宝玉如意,玉蝶看了觉得很稀奇,水娘子则是笑眯眯的,说是幽州城的风俗,一般人家有怀孕的女子都会挂上这样的一幅画,取个好兆头,一般来说这画还有这小床小桌之类的都是娘家人给置办的,水娘子仔细地看了看那副画:“吆!这可不是街上卖的画,街上卖的画可没那么精致呢!”我仔细看了看落款,竟然是陈荥亲笔画的,我不由得心中升起一丝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