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入冬,天气一日比一日冷了起来,王后采纳了太子陈协的建议,在上书房后面的小院子里给我们开了个小厨房,每日中午的时候我们都留在上书房用膳,想着不必再走很远的路,跑回去吃冷饭我心里高兴极了。
这一日中午,天空突然飘起鹅毛大雪,不一会儿天地一片白茫茫,我和陈欢放学早,正在小院子的正厅里等着吃午饭。站在一扇半掩的窗户前,我俩一起瞧着外面的雪景,商量着明日正逢沐休早起可以堆雪人了。
正说的热闹,就见陈协、陈璲、陈荥和刘茂一起说说笑笑地走进了院子。
我跟着陈欢连忙迎了上去,在门口笑着见过礼,早有丫鬟迎上来,帮他们拍去身上的雪花,解去披风。众人都进了屋,团团围坐在八仙桌旁。
我们这群人中,太子陈协和刘茂都是十八岁,二王子陈璲十七岁,四王子陈荥十一岁,我十五岁,二公主陈欢也是十五岁,只是比我小了三个月。
几个人正说得热闹时,上书房的总管太监安福进来禀报说是下午教授音律的刘乐正生病请假了,所以下午的课程取消了。我和陈欢不禁喜上眉梢,陈荥更是欢呼起来,其余众人也是面带喜色。
“今个下午不上学,这雪下得又大,不如我们中午喝几杯,也好驱驱寒,我那里还有两坛桂花蜜。”陈荥的提议刚说去来,立即被人鄙视了。“桂花蜜那里算的上酒,那是女人喝的玩意,不过小四你可以多喝几杯。”二王子撇了撇嘴,陈荥立即涨红了脸:“我倒是想喝梨花白,你能搞来吗?”梨花白是宫中珍藏的佳酿,据说味道甘冽回味绵长,后劲虽大,但是难得的是酒后不上头,所以颇受追捧,只是产量极少,只有逢年过节才有少数人能够得到大王恩赐。四王子这么说显然是为了挣回颜面和二王子较劲呢。
二王子笑呵呵地用手拍了拍四王子的肩膀:“四弟,要不我们打个赌怎样?我们赌谁输了谁喝干两碗酒。”陈欢连忙拍手叫道:“好呀!好呀!我来做见证。”众人都知道陈欢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又见陈荥憋得满脸通红,宫中从来只给王子们喝寡淡如水的满殿香和甜如****的桂花蜜,那里喝过梨花白这样的烈酒,两碗下去估计四王子会找不到北了吧?陈荥却是不服气,咬牙跺脚的嚷着要和二王子打赌,说自己一定要戳破二王子的牛皮。
宫中今年存下的几坛梨花白已经让大王作为年底的赏赐送到几位王爷的府邸去了,谁都知道这会子宫中的确是找不出梨花白了。显见二王子必输无疑,但他似乎又胸有成竹的样子,陈协和刘茂只是笑着围观并不参与其中。
等两人谈好赌约,二王子吩咐随从去取酒,四王子也没忘记让人取了桂花蜜来,陈欢又提议将酒席摆到东暖阁的大炕上去,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赞同。下人们连忙将酒席移到东暖阁的炕上,大伙都脱去外衣鞋子,盘腿围坐在炕桌周围。谁都没有注意到刘茂的随从得了主子的吩咐悄然离去。
不一会儿,两坛桂花蜜两坛梨花白都取了过来,正要开酒,王后身边的绿绮过来了,却是又送了两坛桂花蜜,传了王后的话,说是知道下午不用上课,让大伙聚聚玩玩,晚上若是雪大,可以直接留在隔壁的留春殿歇息一晚。
大家听了很是高兴,谢过了绿绮,随了她领着人去收拾留春殿。众人围坐在炕桌前,四王子不相信二王子拿来的是梨花白,赶忙打开酒封,一股香气顿时弥漫在了整个东暖阁,我微微眯着眼睛,轻轻嗅了嗅,真香!睁开眼睛,就看见坐在我对面的刘茂正盯着我看,他的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让我不由的脸上一红,我转过脸去不再瞧他,心里似乎有些羞恼。
我以前也曾偷偷喝过这梨花白,这梨花白虽然是燕国的特产,也曾作为国礼送到韩国的宫中,我很小的时候曾经坐在父王的膝头,趁父王不在意的时候偷喝过一杯,醉倒在父王的怀中。唔,就是这个香味!我快乐地长叹了一口气。
四王子不服输地给陈协和刘茂各倒了一杯酒,让他俩鉴定一下是否是真正的梨花白,“闻着味儿就知道四弟你一定输了。”陈协轻轻地抿了一口,刘茂却是一饮而尽“果然是好酒!”他赞赏着将杯子放下。
四王子一个劲地追问二王子从哪里搞来的梨花白,二王子只是笑却并不解释。四王子见追问不出结果,端了酒坛子准备往自己碗里倒,却被二王子一把拦住:“我这么好的酒哪能就这么都便宜了你,何况你一上来就灌醉了多没意思。大伙说是不是?”我连忙点头称是,“反正桂花蜜多的是,要不用桂花蜜代替!”“要不再罚四弟替我们去折几枝梅花来,我们一边喝酒一边赏梅,岂不是乐事?”陈欢也跟着起哄。
“这个提议好,我让人先把酒暖着,我们大伙在这等你。”陈协微笑着打发下人去温酒,下人忙将酒拿了下去温热,四王子干脆利落地跳下炕,蹬上靴子任凭下人给他穿上外衣披上披风,“等着我一会就回来”人一阵风似得冲了出去。
大伙一边吃着菜一边等着他,好在上书房的前院就有一棵开的极好的梅树,不大一会,陈荥就捧着几支梅花回来了,他身后的两个小厮也捧的满满的,大家不由的目瞪口呆,估摸着那株老梅已经被他摧残的不剩下什么了。
陈荥捧着花笑眯眯地打量着,“我多折了几支,回头姐姐们拿了熏熏屋子也好。”我和陈欢忍着笑意谢了他。
终于可以坐下好好喝酒了,陈欢和我喝的是桂花蜜,男子们则是喝的梨花白,我心痒难耐撺掇着陈欢和我一起讨梨花白喝,他们不允许但是架不住我和陈欢的软缠硬磨,最后陈协做主答应了让我们每人品尝一小杯,作为回报我欢快地给他夹了一块脍鹅掌,他微微一愣,我也呆住了,每次陪父王喝酒的时候我都喜欢给他夹菜,今天一高兴竟然照做起来,索性给每人都夹菜吧,我给每个人都夹了菜,估计是没有人这么做过,他们都愣住了,很快陈欢有样学样给每个人夹菜,气氛立刻更加热闹起来,大家嘴里妹妹姐姐地叫着道谢。就连一贯不怎么言笑的刘茂也笑着喝起酒来,我觉得他今天好像换了个人,不像平常那么显得不合群。
又喝了几杯,每个人的脸上都红扑扑的,陈荥撸起袖子拉着刘茂叫嚷着要划拳,陈璲则要行酒令,却被陈荥嘲笑娘娘腔,气的陈璲拿筷子在他脑袋上敲了两下,最后还是拗不过陈荥,我们决定划拳。输家罚酒三杯,再由输家依次和下一家继续比输赢。
第一圈比下来竟然是始作俑者输的最多,陈荥喝了十几杯,我也喝了三杯。陈璲不愿意了,说是好酒不能都让四弟一个人喝了。我和陈欢也觉得光是喝酒也挺无聊,于是我俩碰头一商量决定改变规则,由猜拳胜者喝酒,败者罚唱曲一支,众人都纷纷叫好,有下人去乐司召唤乐师。
刘茂:“我这有梁国的美酒你们要不要尝尝?”他的随从捧了两坛酒送到桌前,一股酒香扑鼻而来,那香味浓郁的竟然盖住了梨花白,陈荥两眼放光立即大叫:“这是什么酒?我可一定要尝尝!”陈璲一拍手:“赶紧将酒温了送上来。”转头看向刘茂:“难道这是梁国的贡酒玉楼春?”“这倒不是玉楼春,是民间的刘伶醉,虽不是贡酒却也是极难得的佳酿,入口爽利,酒劲十足,回味绵长。”他轻轻一笑:“不过女儿家只怕一杯就醉倒了,所以两位妹妹不能喝。”陈荥一拍桌子:“我今天倒要好好品尝这酒,来来来,今天大家不醉不归!”
温好的刘伶醉端了上来,陈欢吩咐下人撤了桂花蜜,将梨花白放到了我们面前。陈协伸出手指揉了揉眉梢,你们这两个丫头,真是一步不让,看喝醉了母后怎么罚你们!”“好哥哥”陈欢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胳膊“你就由着我们任性一回,求你了!赶明个我亲手给哥哥做件衣裳”陈协前俯后仰“赶紧打住,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我就知道哥哥疼我。”如愿以,偿的陈欢终于松开哥哥的手臂坐了回去。
来了三个乐师,一弹琴,一吹笛还有一个弹琵琶。很快各人面前的杯中酒满了起来,陈荥和陈璲抡起拳头比划起来,这次是陈璲赢了,他喝了三杯酒,我和陈欢嚷着要陈荥唱曲,他大笑着说好。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这是陈荥的歌。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这是陈欢的歌。
“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兄及弟矣,式相好矣,无相犹矣……”这是陈璲的歌。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这是陈协的歌
“乘我大宛马,抚我繁弱弓。长剑横九野,高冠拂玄穹……”这是刘茂的歌。
至于我……我已经醉了,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唱了些什么,只记得一直在傻傻的笑,我真的醉了,呵呵呵……梨花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