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宗弼闻得败报,不由得大吃一惊。本来自己这番围魏救赵之计,想的就是柿子捡软的捏,没想到庄不凡的淮西军却不是个软柿子,反而打得阿里撒八落花流水。现在金营之中,更是士气低落,恐怕完颜宗弼得要提前考虑撤兵的事情了!
“早听说庄不凡让手下士卒练‘鸳鸯阵’,想不到这阵法却是这般厉害。更兼南人弩箭凶恶,密密麻麻,遮天蔽日,还有那扔出来的炸雷——”
“够了!”完颜宗弼暴怒地一拍案,“阿里撒八,你这番大败,损兵近万,早已罪在不赦,居然还在这里夸夸其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来人,给我把这家伙拖出去砍了!”
砍了阿里撒八,完颜宗弼怒气未消。自己麾下的人现在连那乳臭未干,成天鬼鬼祟祟偷便宜的庄不凡都奈何不得,简直是把他肺都气炸了!本以为庄不凡虽然学了些兵法,有点小聪明,却不想自己麾下的这些素来凶悍的将领竟然在野战中也败于他手里。
自从宋金开战以来,除了岳家军,还有谁能野战中抗衡大金铁骑?
偏生这庄不凡初出茅庐,竟然跟自己金兵打仗屡屡占便宜,现在居然野战也打败金兵。实在可恨!
完颜宗弼怒道:“主将无能,害死三军。庄不凡的这支偏师难不成还要本王亲自出马?”
话音刚落,便听得帐下亲兵进来禀报道:“不好了,那些败退回来的兵在营里闹事呢!”
完颜宗弼大怒,一掌把桌案拍成两段:“打了败仗还敢如此嚣张,简直岂有此理,视军纪如儿戏,给我统统砍了!”帐下众将看着盛怒的完颜宗弼,一个个噤若寒蝉。
“不好啦,那些败兵闹得更厉害,还放火烧粮秣!”
“什么!”完颜宗弼爆吼起来,“全体出动,给我杀,杀光!”
话音刚落,他就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顿时惊呼道:“不好!”
这时候金营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远远地听见一阵马蹄声,和整齐划一的呐喊声。
“淮西铁骑,天下无敌!”
龙越骑着战马,一路飞驰着冲向金营,一边吼叫道:“弟兄们,给我冲,杀金狗啊!”
此时守卫顺昌城的刘琦大军也发现了金营的混乱。这刘琦也是个沙场老将了,起初还谨慎地观察了一番,在确定金兵确实是乱了之后,方才点齐兵马开门杀出城外,这内外一番夹击,直打得金兵兵败如山倒。
龙越带着总共不足千人的淮西军风虎营在这混乱的金营里来回冲杀,所过之处金兵无不失魂落魄,纷纷溃败。完颜宗弼等一干将官眼见营盘已乱,外面又受到两方夹攻,大势已去,只得弃营北逃。风虎营和顺昌军民杀得性起,待到天明,顺昌城外已然没有一个站着的金兵了。
整个一上午,两支宋军都在打扫战场,金兵在战场上遗尸无数,打扫起来颇为费劲。遥遥看见一支军开过来,却是庄不凡率领着淮西军主力赶来了。
刘琦也是久经军旅的名将,一眼便看出这支军队的强悍有力。旌旗鲜明,刀枪雪亮,一副士饱马腾的景象。行进中士卒整肃,纪律森严,即使是大胜之余也没有露出懈怠的骄横之气。
“早听说庄中正治军极其严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也难怪他悍然敢于与士气正高的金兵铁骑在野外会战!”刘琦观察半晌,感叹道。
此前刘琦心里对于这个突然蹿起来的庄不凡,一直不是很待见的。只道他凭着一腔血勇和些小聪明打金兵,若是要比起自己这些宿将来,还是大有不如的。
不料一见之下,庄不凡麾下士卒竟是如此精锐,再加上他一日一夜先野战大败金兵,又八百骑飞兵夜袭破金营,使得他对这个年轻将领刮目相看,意识到这庄不凡非但治军颇为有才,而且用兵也是极佳。
“看来我大宋,又一个青年才俊出现了。这委实是朝廷之福,黎民之福啊!”刘琦点头道。
“这姓庄的先是七绝溪击破金兵的铁骑,再飞兵解围顺昌城,一日一夜,两战两胜。姓庄的吃肉,姓刘的喝汤,咱们这次可是没事干了!”张宪捶胸顿足道。
“谁说我们没什么事干了?”岳飞看了看地图,手一指,“完颜宗弼先是七绝溪一战被庄中正杀了九千多人,接着就是顺昌城下损兵万余,但是主力尚在。庄、刘两军中缺乏骑兵,却也无法紧追于他。完颜宗弼大败,士气低落。我军若是乘机直接北上追击,完颜宗弼只道我大宋少骑兵,断然不料我军会尾追而来。届时被追上逮住,又是一顿好杀,断然不教他讨得好去。”
“这委实是大妙!”张宪闻言大喜过望,只听岳飞淡淡说道:“此次就由你率军堵截金兵败军,不过完颜宗弼也不是泛泛之辈,若是他料到这一层,你恐怕就要一无所获了。若是不能追及,不得穷追猛打,及时撤回为妙。”
完颜宗弼北撤之时,果然是加紧溃退,一路马不停蹄地逃回了北方,将想要追杀的张宪军甩在了身后。两军相隔最近之时相距不过数十里,以致事后完颜宗弼忆及此事都后怕不已。
对于顺昌之战金兵大败,朝中和民间的说法各不相同。朝廷里面庄不凡上书尽言金兵以偏师迎敌被自己击溃,自己趁机与顺昌军民里应外合大败金兵。他甚至极力吹嘘金兵凶猛,淮西军一战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如此一来在朝廷中对于庄不凡的淮西军,只当是一支“可用”的劲旅,说是劲旅,毕竟大多数的宋军在野外同金兵野战只有给金兵送人头的份儿。但也仅仅是“可用”罢了,毕竟自己也损失惨重的仗,算不得漂亮仗。
民间的说法却是庄不凡一举大败金兵,打得金兵的铁骑毫无还手之力,解顺昌之围也全仰赖庄不凡派遣的铁骑突营。
至于岳飞等人,对于庄不凡夸大自己的损失,渲染金兵的强大则颇有微词。对于他们这种一心精忠报国的人来说,自然想要后进的将星更加璀璨,更加夺目,能得到重用,更是不喜“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事情。只不过,庄不凡眼下根本不需要这样的“好事”。枪打出头鸟,现在羽翼未丰的庄不凡还不想来当这个出头鸟,任何时候都要别人去顶前面,自己要的只是手里的军力,直到他达到足以掀翻临安那个昏庸皇帝的实力。
文弱的赵宋王朝,虽然有全世界一半以上的经济总量,虽然是历史上最富庶的朝代,虽然拥有独步世界的文明,但是,因为朝廷的昏庸无能,这一切都无法转化为强大的军力。以至于发生“崖山以后无中国”的惨剧,让鞑虏入主中土,导致了文明的倒退和社会的巨大破坏。
这不是士子的吟风弄月、将领的愚忠和竖儒的仁义所能解决的,要想扭转这一切,所能依靠的,只有铁和血,只有他庄不凡手里的军力!
因而顺昌战后,庄不凡毫不居功,只一心一意地加强自己的淮西军的实力,说是防备金兵,准备北伐。他将那些金兵的甲仗器械都拿了来,对于这些东西,他自有用处。
楚风脸上带着兴奋的表情,紧张地盯着庄不凡的脸,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他满意与否。
庄不凡手里的火枪,长逾五尺,细长的枪管用木柄固定着。庄不凡拿起一枚铅质的纸媒子弹,装进腔,对着木靶扣动扳机,砰地一声,木靶上出现一个大洞。
“不错,就是后坐力大了些。”庄不凡点了点头,“能造出这等人间利器出来,真是了不起。”
“少保有所不知,这火枪隔远了的话,射击就不及弓箭精准了。”楚风道。
“无妨,我要的是火枪密集发射,精准度反而并不重要,有了这玩意儿,以后就够鞑子受的了。”
“这火枪,其实还多亏了诸葛先生的帮助——”楚风支支吾吾道。
庄不凡闻言顿时来了精神,又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啊,当即问道:“那诸葛先生现在何处?”
“诸葛先生本是沈先生那里的名匠,是我把他请来帮忙,想不到他就把我鼓弄了好久没解决的问题给解决了。他还说,少保是个难得的奇才——”
“沈先生?”庄不凡沉吟道,“想不到这些人的工坊里却也有这等人才!你先去把那诸葛先生请来。”
这个为火枪诞生奉献了汗马功劳的诸葛协,是个墨家弟子,一身粗衣草履。庄不凡心里对于墨家重视技艺的精神很是敬佩,但是对于墨家在政治上的幼稚则不以为然。所谓的“兼爱”、“非攻”,难道要自己去爱鞑子、爱鬼子?“非攻”?自己来这个时代就不想要那些卑劣的异族好过,非攻个屁!儒家的仁义已经被庄不凡唾弃,他同样不喜欢墨家的这些教条。但是比起儒家把那些技艺都视为奇技淫巧的行径,庄不凡认为这个方面墨家还是要进步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