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打在窗纸上沙沙作响,锦霜快速跑进房间里来,在榻榻米上抖了抖已经湿了的油纸伞。婉儿正斜卧在白玉塌上,见她进来,起身穿上了外衫。“你陪我去趟江姐姐那。”
锦霜愣了下,“王妃,这外面下着雨呢!”
婉儿瞥她一眼,“就是在下雨时候才去呢,我这姐姐有个毛病,总是喜欢在下雨的时候出来逛。”
锦霜不敢再多言,拿过两把画有菊花的新伞,扶着婉儿出去。
江素瑶隐约听见外面有雨声,便来到窗前,推开一扇窗,被雨打落的梨花簌簌飞了进来,她的鼻间全是梨花和雨的清香味,心中一动,忙让侍女拿了披风,正打算出去,却看见前方有两个女子在雨中迤逦而来,她忍不住冷笑,“她还真是有心!”
一旁的侍女问,“王妃,咱们还出去吗?”
“出去,怎么不出去,她既这个时候来,不就是想陪我出去的吗。”江素瑶道。
婉儿见到她老远就喊了出来,“江姐姐!”
江素瑶笑道,“婉儿妹妹怎么这个时候来,妹妹身子一向不好,被雨淋到再生病可怎么得了!”
婉儿亲切的搀着她,与她打一把伞,江素瑶不自然的往旁边靠了靠。
“妹妹知道姐姐喜欢在雨中散步,怕姐姐一个人无聊,便来陪姐姐走走。”婉儿说。
两人一路闲聊,沿着青石板小路走着,两旁的落花时不时地打在两人身上,成为细雨中的一幅画卷。
婉儿突然停住了,转过头对她说:“姐姐,沿这条路再走下去,可就到‘园子’了!”
江素瑶知道她指的‘园子’是什么,便转过身,“那咱们换条路走就是了。”
婉儿咬了咬唇,“姐姐,你对‘园子’里住的那位了解吗?王爷说是他在西域找到的一个高手,愿跟着他,只是住不惯宫中,王爷就将‘园子’给他了。”
“这话骗骗下人还行,妹妹你想,如果只是西域的一个高手,王爷为什么要拼命藏着他?那‘园子’里住的多半是个美人吧!”江素瑶漫不经心的说道。
婉儿一惊,“美人?如果是美人,王爷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没去看过她!甚至连问都不问。”
江素瑶看了看她,“你跟王爷也有一年了,王爷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吗,他表面越是对什么不在乎,心里就越是在乎。至于说王爷为什么不去看她,估计两人冒什么矛盾了吧。”
婉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江素瑶斜她一眼,暗自冷笑。
这时,江素瑶身边的侍女突然向两人跑来,“王妃,王爷来了,正在房里等您呢!”
江素瑶一听,连忙想回宫的路走去,还不忘回过头对她嫣然一笑,“谢谢妹妹今日陪我。”
婉儿看着她欣然而去的身影,长长地指甲扣进了手心里,一旁的锦霜见状,轻轻抬起她的手,一根一根地掰开,“王妃,你这是何苦!”
婉儿随即闭上了双眼,站在蒙蒙细雨中。
茜纱幕帘被风吹起,隐约看到帘后的黄梨花木床上躺着一个女子,碎月坐在床前,一会儿接过条冷帕子敷在那女子的额头上,碎菊把那条换下来已经温了的帕子投湿,皱着眉说:“这已经烧两天了,再烧下去非烧傻不可!”
碎月厉声道,“不许胡说,杨姑娘福大命大,她会好起来的!”
碎菊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她自从来到这宫里就不吃不喝的,即使是个神仙也该撑不住了,更何况她还发着烧。”
碎月思考了会,抬起头说:“碎菊,你出趟宫,去宫外找个好一点的大夫来,咱们不能兴师动众得请宫里的大夫,绝不能让王妃注意到咱们。”
还在昏迷中的杨出云听到这话,慢慢睁开了双眼,感激似的对碎月笑了下,碎月大喜,自从她服侍起这位主子以来就没见她笑过,忙说道,“杨姑娘,你放心,过一会大夫就来了,你只要吃上几贴药就会好起来,可是你太虚弱了,要不要想喝点粥?”
杨出云无力的摇了摇头,只是呆呆的望着她。
碎月把碎菊拉到一旁,小声对她说:“你去宫外找大夫,快些回来!我去趟王爷的寝宫,把王爷拉来。”
碎菊怒了努嘴,不情愿地说:“伺候这杨姑娘那么多天,王爷也没来过一趟,谁知到这杨姑娘是不是犯了什么大错被王爷关在这里的,你去叫他,他能来吗?”
“你胆子倒大,还挑上主子了!”碎月手指戳了她脑门一下,“你只管痛快去,且看王爷来不来!”
说罢,便走出了房间。
碎月去李简的寝宫,可是李简却不在,问了侍卫才知道他在江王妃那,碎月只好又颠颠的跑到了江王妃的寝宫,过了好一会李简才命人传话让她进来,碎月去书房找他,见他正在几案上写着什么,便上前夺下了他的毛笔,“王爷好有闲心,还在这里临摹碑帖!”
李简好脾气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是在临摹碑帖?我明明是在写折子。”
碎月可没那么好的脾气,小声嘟囔着,“王爷把我派到杨姑娘身边,自然是因为信得过碎月,可如果这人在碎月手里出了什么问题,碎月又该找谁去啊!”
李简嘴角沉了沉,声音听不出喜怒,“杨出云又怎么了?”
“杨姑娘自从进到园子里住,没吃过任何东西,就那天四王妃来才说了几句话,如今人也病倒了,再这样下去,估计也支撑不住了。”碎月埋怨地说。
李简还没听完就站了起来,懒散之色尽收,“你怎么不早说!”
碎李简他一眼,“谁知道你是不是真把她放心上,我们来找你,倒惹了一身的晦气!”
李简正要拿起衣裳,手却突然停住了,眼眸不觉黯淡下去。碎月无奈的摇头,上前帮他拿起衣裳,“哎呀我的好王爷,你们有什么矛盾以后再说,如果再不去她连这半条命都没了!”
李简这才跟着她去了园子,刚走到门口,他又停了下来,“碎月,你先进去吧,我……”
碎月点点头,恶狠狠的说:“也好,你这么就进去,说不定杨姑娘会拿刀砍死你。”
他安静的站在门外,有好几次都想推门进去,却还是退了回来。他盯着那朱红镂花的木门,心中一阵空洞。忽听到碎月在里间大喊,“杨姑娘,杨姑娘你怎么了?”
他立刻踢门而入,正要去看床上的人,却看见碎月在一旁巧笑嫣然的斜睨着他,他明白自己又被这小妮子算计了,可既然进来,就不能这么出去。他来到床前,杨出云将脸转到里侧,一行泪痕顺着脸颊流到枕上,李简见状心疼不已,伸手去摸她的脸,“云儿,别哭了,我来看你了。”
杨出云哽咽了一下,“王爷竟然还能记得有我这个人!”她这些天来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嘶哑极其难听。
李简怔了怔,手又缩了回去,不知说什么好。
这时,碎菊请的大夫终于到了,李简起身给大夫让出了位置,他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得走了,明日再来看你,你好好养病吧,我把碎月当妹子,她会好好照顾你的。”
杨出云的头还是转向里侧,只是无声的流着泪。李简走到门口,碎月突然叹了口气,“这心病,还是得用心医!”
李简愣在那里,半晌才抬起头严肃的说道,“碎月你给我听好,不管怎样,必须让她好起来,如果她不吃药你就灌她,一日三餐一顿都不能少,无论用什么法子必须让她吃!我明天来如果她的气色不见好的话,我拿你是问!”
碎月笑了笑,对幕帘里的人说道,“杨姑娘你可听见了?”
李简白她一眼,出门而去。
雨后的空气果然新鲜,弥漫着薄薄一层的白雾,轻柔而透明。 各种花朵争奇斗艳的景色点染了御花园,泠泠泉声,碧草如染,垂柳如烟。花草和泥土的清香气味也让人疲惫的心舒展开来。
李简悠闲地走在御花园里,虽心中还有些生气今日早朝上父皇对他出使西域的成功没做出过大的表现,但他从小就已经习惯了父皇不冷不热的对他,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了。
正不知目的的走着,眼前闪过一片明黄,他立刻跪倒,“叩见太子殿下。”
那人嘴角含笑,眼眸却盛满狡黠阴翳之色,忙将他扶起,“十二弟怎么如此多礼,咱们兄弟还用讲究那些虚招式吗!”
“是。”李简低声答道。
太子做出不满的表情,“十二弟回宫也不告诉我们,我还想在醉星楼设下一桌酒席好好为十二弟接风洗尘呢!”
李简还未作出回答,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如此甚好,想我们兄弟几人上次在醉星楼喝酒还是三年前的重阳,为大哥祝寿呢。”
他们回过头,正好对上李泰潇洒不羁的眼眸,李泰淡淡的笑,“大哥,这酒宴可不能少了我的份啊!”
太子随即一笑,“谁不知四弟最喜欢喝醉星楼的清风酿,回头我派人带几坛回来,送到你宫里。”
李泰眯了下眼睛,“那就有劳大哥了。”
太子转过身对李简说:“听说你从西域带回了一个长相秀丽的女子,为何不请求父皇赐婚呢?”
李简抬起了眼睛,两人目光相对,一个犀利如鹰,一个阴冷狠毒。“大哥可能听错了,我从西域带回来的是一个绝顶高手,叫杨出云,他明明是个男子,何时变成女子了?”
李泰也插话进来,“是一个男子没错,那日十二弟带他进宫时,我刚好撞到。”
太子颇有兴趣的打量着他俩,“哦?那这位绝顶高手比起我们骁勇善战的十二弟如何?”
李简笑了笑,“他的骑射远在我之上。”
“那我可要见见他!十二弟,你把他带来,给我们露一手如何?”太子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