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月收起玉簪,嘟着嘴说道,“算你有良心,还能想到我。”转瞬又恢复羞怯的摸样,“杨出云,李治,明日我要问他要结果,你们一定要帮我敲敲边鼓!”
他们脸上同时露出难色,但看碎月现在的样子又不知该如何劝她,迟迟不肯答话。
碎月马上焦急起来,孩子气的跺了跺脚,“求求你们了,我只问一次,无论什么结果我都不会怪你们的。”
他们只好被迫点点头,碎月见他们答应下来,终于绽出一个春花般的笑容,想着明日的计划,薄腮粉面之上不禁泛出浅浅酡红。
精致的绣球被轻巧踢起,碎月用双脚向后一勾,绣球又飞回杨出云的脚上,她编了一个花样踢给碎月。而碎月却没接住球,呆呆的发愣,她对杨出云说,“本来我是想今天去问他,可现在又不敢了。”
杨出云捡回了球,淡淡的说,“不敢问就别逼着自己问了,找个好时机再问,咱们接着玩咱的球,别再去想了。”说完,把球向她踢去,碎月心不在焉的踢了一脚,那球竟横着飞出墙外。
“哎呀!我的大小姐,你专心一点好不好。”杨出云见那绣球的穗儿被树枝挂住,挂在一棵大树上,她向四周望去,发现那棵树的位置正是长乐宫,便匆匆跑了过去。
长乐宫和未央宫只有一墙之隔,杨出云很快来到那棵树下,脱去鞋袜,赤脚爬上了树。碎月见她颤颤巍巍的样子有些害怕,大声对她喊道,“你小心一点。”她缓缓爬到那挂着绣球的树枝上,慢慢解开绳穗,抓住绣球对碎月挥了挥手,“我拿到了!”
只听脚下树枝‘啪’地一声折断,她猝不及防,整个人往地下载倒。碎月捂住眼睛大叫起来。
杨出云隐约看见浅金色身影一闪,跌落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里,她抬起头,见李简正横抱着自己,她放下心,以为不用受伤了。可她没有看到他澄明如镜的眼眸中露出邪恶之色,瞬间她又跌倒地上。
她坐起身揉了揉自己的腰部,强忍住疼痛愤怒地盯着他那张魅惑的脸,他戏谑一笑,“我那坚硬的青石板啊,活活让人砸出个坑。”
正当她要发作,碎月拉着李治急急赶到,李治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杨出云,“哥,这是怎么回事?”
“我从树上摔下来了。”她抢在他前面回答,狠狠地瞪着他说,“多亏这青石板柔软,我没摔伤。但小王爷特意跑来察看我有没有把他的宝贝砖板砸出个坑,真是爱护财物啊。”
李治见他们两个大眼瞪小眼恐怕又要掐起来,连忙找一个纳凉的地方坐下,准备随时拉架。反正每次受苦的都是杨出云,胜负已经不重要了。
“错了,我还很爱惜性命,也不知道你这身板能压死多少只我宝贝的蚂蚁。”李简斜睨她一眼,云淡风轻的说。
杨出云听了他的话,连忙站起身来。
碎月却想起了她的计划,目光四处躲闪,手指不断绞着手绢,呼吸急促起来,“李简哥哥,碎月想知道,你……喜不喜欢碎月?”
她的话一出口,在场的人全部愣住,气氛一时间凝固起来,安静到几乎每人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碎月红着脸回望杨出云和李治,边鼓!边鼓呢!
杨出云仰头看蔚蓝的天空,“今天天气真好!”李治也随她的视线看去,“嗯,是不错。”
她见那两人完全不理自己,心中焦急起来,这时李简轻笑起来,温柔的回答她,“我当然喜欢碎月小妹妹了,问这个问题是不是有些多余了。”碎月开心地笑出来,终于舒出一口气。
李治面无表情的往回走,杨出云也面无表情的紧随其后,李简突然叫住她,“杨出云。你要去哪?”
“自然是回未央宫。”她连眼皮都没抬。
李简想起他已经将杨出云差到未央宫,他原本不习惯没有杨出云的日子,今日见到她,那种微妙的感觉又回来了,竟忘了她已不是长乐宫的人。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捉弄她了!一天不捉弄她倒还真有些不适应。那么他呢?是否和自己一样,离开她就会不适应呢?
有时,鱼离开水,失去的不仅仅是生存的本能。
初春时节,雨丝绵绵密密地落下,打在青石径上泛起一层水润光泽。
阴森幽暗的军机处。
冷风不断侵入体内。
一身夜行服的杨出云嘴里叼着稻草,半跪着隐藏在屋顶上,此时她的目光在黑夜笼罩下变得犀利,冷冷的看着院内成群的侍卫。
她亦没有忘记她的任务,同样也没忘记她的身份。或许这就是李承乾看重她的理由之一,一旦她离开她熟悉的环境,和那个能保护自己处处维护自己的地方,她的潜能就会因外在的环境爆发出来。
她环视四周,吐掉稻草,将面纱蒙在脸上。把自己捏在手心的石子扔了出去,那石子打在密封的铁门上,接着又弹到土地上,发出两声轻响。她见下面的侍卫有些慌乱,又把早就准备好的黑纱向门外扬了过去,侍卫的目光都被那黑纱所吸引,一窝蜂的拔刀向外跑。
她从屋顶悄悄跳了下来,绕到留下看守的两名侍卫身后,用匕首柄端迅速点住他们的穴道,用匕首劈开了门锁,安静的走进那个阴森诡异的屋子。
她只是点住了他们的穴道,片刻后他们便能自由活动,可她实在不想伤人,也从来没有伤过人。
那书架上摆放的都是军事要务,她简单的翻阅一下,从小熟悉军务方略的她知道哪些是主要,只消一眼便能分出主次。
门外两名侍卫的穴道已经解开,大声向院外喊道,“抓刺客!有刺客潜入军机处!”她急急地抓了几卷方略塞进衣服里,刚想跳窗逃跑,门便被人推开,她只好矮身藏到书桌下。她定睛看到一双绣着狼图腾的长筒靴,那正是李简的靴子!
她竟会忘记长乐宫离军机处距离最近,以他的轻功完全可以赶到现场,终是自己疏忽了。
李简的靴子停在桌子前边不动了,她咬咬牙,想现在反正是逃不出去,倒不如和他一拼,找机会溜走,当他刚想拔出长剑去刺探桌下,杨出云就从桌子的另一端蹿了出来。她举起匕首去挡他的长剑,又低身躲过他的横扫,可怀中的卷册竟掉了出来,她蹲下来捡,她这个举动让李简得到了机会,一脚踹中她的左肩。
她忍住没叫出声,飞身从窗口射出,飘逸如风般落到树丛中,瞬间消失在他的视线内。
李简向周围的士兵大喊一句,“追!”
他眯起魅惑的眼眸,从刺客的身形上可以看出她是个女子,而那双清澈微带慌乱的眼睛,似曾相识。
杨出云坐到床边,皱着眉为自己上药,她现在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可想他那一脚踹的有多重。
她一边轻揉着肩膀一边想,他有没有认出自己?即使他没有认出自己,他会不会怀疑到她那离奇的来历呢?
昨日她故意当他的面小心翼翼爬上树去捡球又故意没使轻功让自己摔下去,为的就是打消他对她的怀疑,但今日一出手,是不是全部前功尽弃了?
正当她发呆时,窗棂被轻轻敲响,她连忙穿好衣服跑了出去。
一袭胜雪白衣,不染半点尘埃,黑发如绸,安静的飘洒在黑夜里,任凭是多么危险地地方,总能遗世独立般淡然的微笑。杨出云嫣然一笑,向他跑了过来。李恪在那一瞬间仿佛看见了飞翔于蓝天的百灵鸟,一把将她搂在怀中,害怕它会飞走一样,直到怀中人的身体有些僵硬他才猛地松开手,退后几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却又拼命掩盖自己心中的想法。
杨出云无心再考虑他是真戏还是假戏,急急问道,“我父皇他怎么样?”
“我已经劝说父皇让他回西夏国去了。”李恪见她焦急的样子马上安慰道。
她听了他的话,终于放下心来,自己在这里所受的苦都是值得的,至少她的亲人安全了。由衷对他说,“谢谢你!我替西夏的百姓谢谢你。”
李恪重新打量起这个女子,她是坚强的,同时也是柔弱的。她可以为了她的亲人她的子民而不顾危险去敌国做内应 ,这不是一般公主该做的 ,也不是一般公主能做到的。
杨出云见他直直的盯着自己,又看不穿他究竟在想什么,反倒有些手足无措,将怀中的几卷方略交给他,“你要我办的,我都办好了,只是……这上面全是契丹文,我也只识得一小部分,你们看得懂吗?”
他大略看了看便放进怀里,淡淡的笑,“你大概忘记了我金国的来源了吧!”
她想起父皇曾说过,完颜氏为女真族,受契丹所统治,后来完颜部为首的部落联盟,统一了女真部,又率部誓师于涞流河畔向辽国宣战,于辽天庆五年称帝建国,国号大金。即金国原属契丹管辖,那么自然是的契丹文了。
“我建议你最好快走,我今晚去盗军机处,宫内现在到处都是侍卫,要是被发现可就糟了。”杨出云担心的向周围看了看。
他听出她在担心自己,露出难得一见的喜悦之色,在跳出墙之前笑着说,“我帮你解决了你的忧患,你该怎么感谢我?”
“我回去好好想想,等想好了一定告诉你。”她有些敷衍快速的回答他。
这是你说的!
我会牢牢记住的!
当那抹白色彻底不见后,她连忙躺回床上,装出睡的很熟的样子来欺骗那些随时抽查的侍卫。但肩膀一直在痛怎么能睡得着呢,他也真能下的去脚!如果他知道是她会不会手下留情!或许会踢的更重吧!她苦笑着闭上双眼。只有这样想才能消除她的罪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