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的正香,忽觉耳边有粗重的喘气声,她睁开疲惫的眼皮,见李治正支着下巴含笑看她,马上挤出一个笑容,“怎么,我被罚跪的事这么快就传的满宫皆知了?”
李治无奈的叹了口气,“以你现在的身份想不满宫皆知都难啊。”
她无力的笑笑,“那还不是多亏了你和小王爷的功劳,否则杨出云就是一个普通民女,哪能成为皇宫茶余饭后的笑谈呢!”
“又关我什么事啊?”他不解的问道。
“没什么,只是多谢你的细心照料。”杨出云挖苦道。
他猛地站起来,一脸怒气,“那好,我走了,以后再不来看你就是了,免得给你惹麻烦。”他愤袖准备离去。
杨出云急忙喊道,“李治,我现在发烧呢,头给烧糊涂了,胡言乱语,你别放在心上。”
他听了她的话,又坐回床边,“你啊,都这样了还有力气跟我抬杠!”
“我人虽然瘫了但嘴没瘫啊,只要有人说我不是,反击的力气还是有的。”杨出云眨眨眼睛。
他摸了摸她的头,站起身来把桌上那碗药拿了过来,双眉一皱,“怎么是凉的?我哥就这么办事啊!”说完,要离开给她重煎一碗,杨出云忙阻止他,“算了算了,凉的也一样喝,扶我起来。”
他轻轻将她扶起,又在身后放了几个靠垫,一勺一勺喂她吃药。杨出云见他难得细心,也就一口一口喝掉了凉却的苦药汤。
李治一边喂她和药一边说,“杨出云,你不必怕她们,也不必怕那些谣言,就像你说的,清者自清,没什么好避讳的,就算出了事,有我哥和我帮你顶着。”
杨出云嘴上‘嗯嗯’的答应,但心里却想,我要是靠你们说不定会死得更惨。自己从小就在后宫中长大,那些花招手段她即使没见过也会听过,不用刀不用枪不用计不用策,她完全可以让那些舞姬侍婢败得一塌糊涂,毕竟母后能做稳后宫也不是靠贤良淑德。
李治离她间后并没有直接回寝宫,而是来到舞乐阁,此时舞乐阁内正在排练节日歌舞,丝竹声伴着舞蹈气氛十分活跃,当李治踏进去后,又瞬间安静下来,她们都吃了一惊,不知道这位向来讨厌舞姬的皇子怎会到这来。
他不理她们脸上惊讶的表情开门见上的说:“后宫是个人多嘴杂之地,劝你们平日不要再去传那些闲话,管好你们的舌头,还嫌宫中的闲言碎语不够多吗?”
他打量了一圈人的表情,“还有那个叫巧萱的,我不想把这事闹大,这次先放过你,如有下次,立刻逐出宫去!”
暮云和月见听到这里相视一笑,那笑里包含着别人不懂的韵味。
透明的水晶在阳光的反射下发出眩目多彩的光,竟衬得里面灰暗的石子都炫亮起来,巧萱眯着眼看着斜上方那个正在上升的太阳,埋怨了一句,“什么鬼天气。”她轻摇着美人扇,摆弄手指上刚赏的水晶戒指,时不时的催促一句,“姐妹们快点,今天之内咱们必须把这些东西搬完。”
这时,杨出云正好从舞乐阁外经过,巧萱看见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想起上次被当众警告的耻辱,也顾不上逐不逐出宫,硬是把她拉了进来。杨出云掰开她的手,愤怒的说:“你要干什么?”
巧萱冷哼一声,指了指身后一大排一大排的箱子说,“你没看见我们这里正忙着吗,把你拉进来自然是叫你搬箱子。”
“我凭什么搬箱子?”杨出云反问道。
“就凭我是主子,你是奴婢,你不搬箱子难道让我们主子来搬吗?”巧萱得意的晃晃手上的金镯。周围人都放下手上的活,看着她们在一旁吵架。
杨出云假装疑惑,“主子?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长乐宫改名叫巧萱宫了!”
巧萱抡起手掌向她挥去,杨出云刚想抓住她的手腕,余光却看到拐角处有人影,便弯腰闪过,可怜兮兮的说,“别再打我了,奴婢再也不敢了,这就帮您搬东西。”
她说完便来到那些箱子前准备搬运,巧萱虽不明白她为何态度大转变,但还是悄悄给了别的舞姬一个眼色。杨出云刚搬起一个箱子,她头上就一阵重响,几个摞在半空中的箱子纷纷倒下向杨出云砸去,正在她打算逃跑时,只见眼前飘过一个杏黄色的身影,再一回头,砸向她的箱子已经被人轻巧接住。
那女子慢慢放下箱子,杨出云急忙跑到她身边,“你没事吧?”
那穿杏黄纱衣的女子含笑摇了摇头,一双大眼睛水波灵动,干净而明媚,仿佛不经世事的样子。她转过身来,怒视着巧萱说,“你想干什么?欺负人是不是!你这样会害死她的,即使她是婢女也不能虐待她啊,最看不惯你这种小人了。”
她又牵起杨出云的手,“你呀,太柔弱了,不是明摆着让人欺负嘛,对于向她这种人,就不能柔弱,勇敢一点。”
巧萱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她的视线,用力的踢了一下脚边的箱子,“哼!”
杨出云将她拉到御花园内,她那直爽率真的性格使杨出云很快喜欢上了她。原来她是北国宰相的女儿碎月,杨出云对她柔柔地笑着,“刚才真是谢谢你了,你到宫中来有什么事情吗?”
“哎呀,我是进宫来找李简哥哥的,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呢。”碎月看了一眼手中的食盒猛地想起。
她眼睛有些直,“李简哥哥?该不会是小王爷李简吧?”碎月竟然叫他‘李简哥哥’他也就配叫‘豺狼哥哥’。
“正是,我得赶快去长乐宫了,下次再和你聊。”她快步向长乐宫走去。杨出云紧忙跟上,“碎月,我就住在长乐宫,咱们顺路。”
刚到长乐宫,碎月便飞一般的跑了进去,只见她开心地抓着李简的袖子,“李简哥哥,我亲手做的点心,你快尝尝。刚才在路上遇上一个叫杨出云的侍婢,聊得很投缘忘了时间,已经快凉了。”
李简瞄了一眼门后,杨出云一脸不快的从门后走出来,瞪了他一眼。李简微微一笑,接过食篮,“碎月最近怎么样?有没有想李简哥哥?”
碎月脸泛起红晕,“当然想。我最近天天在府里学做点心,这不,刚学好就给你送来了。”
他宠溺的看着她,“碎月进宫一趟不容易,就在这长乐宫多住几日吧,正好我最近清闲,可以陪你好好玩一阵了。一会儿我让人去宰相府回话,说你在我这住几天,让他们放心。”
碎月惊喜的笑出来,“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杨出云,去把客房收拾一下,让小姐住进去。”
杨出云急忙看了一眼蔚蓝的天空,她没听错吧,李简竟会体贴关心女人,今天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升起来的?
“杨出云,你听到没有?”
“嗯!”她不耐烦的回答。
暮色如血,残阳夕照,火红的云朵点缀着一天当中最绚丽的时刻。
暮云凭栏坐在舞乐阁的楼顶,用木棍轻轻笼中的金丝雀,对着月见说:“今日我终于找到可以称为对手的人了。真没想到这个杨出云竟也不是什么普通人物,日后要对付起她来可就难办多了。”
月见附和道,“是啊,她能清楚地知道咱们姐妹们怕什么,最想得到什么,然后把咱们最想得到的东西轻易占为己有,原来她也是个狠角色。”
“但是她的计谋有一项不好,牺牲自己,代价太大,这样的结果往往两败俱伤。”暮云思考着说道,“看来她是不想与咱们争,可她即进了后宫,一切便由不得她了。”
月见嘟着嘴说:“那个杨出云到底哪里好?我怎么就没看出来。”
暮云温柔一笑,笑中加着几分冷意,“你恰恰说错了,咱们姐妹中,调皮的没有温柔,柔弱的没有坚强,聪明的没有理智,清纯的没有妩媚,而杨出云刚好把这几种全部融在一起,分量均匀,不多不少。也难怪大家都那么喜欢她了,她几乎把各种类型占全了。”
“呵,那天五皇子刚警告完巧萱她就犯下了这么个错,她是不可能在舞乐阁再待下去了。那个***走了也好,每天从我身边过,身上的花粉味呛得我只想打喷嚏。”月见抚平衣服上一个小褶,乐滋滋的说。
暮云却若有所思,“说道五皇子,他和杨出云的关系可不一般啊!”
“嗯,这五皇子年少气盛,自以为是在帮人家,孰不知是在害她。”月见完全没听出她话中的含义。
暮云嘴角的笑更加明显,“看来,咱们的好好利用一下这层关系。”
蝉鸣声催促夏夜的到来,看着春风吹着冬月走,又迎来了初夏。
曲曲折折的走廊挂着悬灯,烛火随夜风轻轻摇曳,杨出云不知不觉来到了湖边,她想起,也是在这样的夜,那个飘逸若仙的男子曾为她将扣子一颗一颗扣好,嘱咐自己夜行应多穿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