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杨出云正在擦桌子时,李简大步回到寝宫,抓起茶杯喝了起来,刚喝了几口就喷了出来,皱着眉对杨出云说,“你在里面加了什么?”
杨出云掩嘴偷笑,“没啊,我什么都没放,那茶就那味道。”
他白了她一眼,放下茶杯,这才发现那盒精致的金疮药,他把玩着药盒说,“李治对你还真是好,这么好的金疮药他都舍得给你。”
“既然哥喜欢那盒药便送给你好了,我回头差人再给杨出云送来一盒。”李治从屏风后笑着走出来,坐到他身边。
李简撇了撇嘴,“算了吧,我留着药也没用,倒是这丫头笨手笨脚的,时刻得预备着药。”他挥了挥手,让满屋的侍婢下去。
杨出云是最后一个出来的,她把门关上,故意弄出很大的动静,跺着步走到走廊尽头,又悄悄探身回到屋子外,从她特意留的小门逢中向里望。
“哥,你确定她的身份了吗?”李治急切地问。
他一边吃着水果一边回答,“不确定,反正她不是契丹人,至于她是金国人,还是大宋、大理、西夏、燕国人,我无法知道。”
“你能确保她是有目的才接近我们的吗?”
李简庸懒的说,“如果她没有目的那接近我们干嘛?我既已将她留在身边,她就不能与宫外的人联系,即使她掌握什么情报也无法传递,至于她自己,早晚会露出马脚的。”
杨出云躲在门后暗笑,好你个李简,还真是高估你了,等你们发现露马脚时,我早就拿到我想要的了。
门突然打开,杨出云背后没有倚靠,一下子扑倒在地,她的手边便是一双靴子,她顺着靴子往上看,正对上李简那张俊美魅惑的脸,他邪佞的笑,“你听完了吗?”
“哥,哥,你放了她吧,她又没有听到什么!”李治对李简大声喊道。
而他只是平静的拉着杨出云的胳膊往花园走,“我不管她听到什么,她躲在那里听我们说话就是不对,按照军法,她该斩首,我已经够容忍她的了。”
李治知道再说什么也是没用,只好跟在他们后面,杨出云回过头,对他笑了笑,告诉他不要担心。
精致如画的御花园,蝉声被娇笑的声音掩盖,夏日晴空燕子轻盈飞过,几个舞姬在花丛中玩起了捉迷藏,当看到李简时都一下子扑了过来,围着她撒娇,“小王爷,您怎么才来看我们啊!”她们看到他身后的杨出云,一张张巧笑嫣然的脸全部阴了下来。
李简随手扯过一个舞姬搂在怀中,“美人们别生气,今天咱们玩个新游戏。”他把杨出云从身后拉出来,对着她说,“杨出云,若你敢跟我玩个游戏,我便饶你。”
杨出云小心思考片刻,点点头。李简邪恶一笑,拍了拍手,两个舞姬就分别架住她,轻松几下就把她绑在了柱子上,她缯了缯,愤怒的喊,“李简,你究竟想干什么?”
他走近她,在她头上放了个苹果,“你答应要陪我玩的,不许后悔哦!”
他退后,在离她有十米的地方停止,用黑布蒙上眼睛,从腰间拔出匕首,朝她的位置,颇有兴趣的笑着。她瞬间明白了他要做什么,身子不由打起冷颤。在旁边观看半天的李治突然开口,“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会出人命的!”
而他根本没有理会李治,他身旁的舞姬笑的花枝烂颤,一口一个要她往杨出云的身上射,他只是笑着抬起手。杨出云猛地发现,他匕首的位置对准的正是她的头,她反倒没有刚才那般害怕了,反正自己活着也是被人利用,还倒不如死了痛快。她昂起头,欣然的等着他匕首的到来。
李治看到李简轻轻一扬手,匕首向杨出云飞去,他刚想阻止,却发现匕首的位置有些不对,只见那匕首擦过杨出云的头顶刺入苹果中,由于匕首太过锋利割掉了她一缕头发,黑缎般的发丝飘落在空中,随着落花一起因风飞舞。
李治松了一口气,连忙解开了杨出云的绳索,见她的确没有受伤才放下心。
那些妖艳美丽的舞姬们不由叹气,其中几个还用愤恨的眼光盯着她。他摘下眼罩,从她的脸上读出了坚强的倔强,明知道匕首是射向她的头,竟也没有跪下求饶,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
契丹宫殿的走廊曲折蜿蜒,一池清水倒影着四周华丽宏伟的雕栏玉砌。杨出云端着果盘坐在大理石砖上,她想起父皇曾跟自己讲过,契丹人以游牧,捕猎为生,食兽肉,衣兽皮,车帐为家。如今他们能建造出和大宋相仿甚至远远超出大宋的宫殿,看来契丹从大宋那搜刮的金银还真不少。
她走进长乐宫,也就是李简的寝宫,把果盘小心翼翼的放在他的手边,然后安静的退到一旁。
李简抓起一个苹果,向空中抛去,又快速接住,反复几次后,对杨出云明媚一笑,“本王今天心情好,教你写字!”
他硬拉住她的手,把她拽到桌前,让她磨墨,墨研好后,李简握住她纤细的手,毛笔飞快的在宣纸上写下: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他身子和她贴的很近,杨出云感到他呼出的气吹动了她细碎的发丝,耳根不由红了起来,他轻声道,“这些字,你可认识?”
杨出云低下头去看那些子,那正是曹植的《洛神赋》。刚硬同时还有些飘逸,一望便知有深厚的功底。她暗自咬了咬牙,想不到他会用这招来探视自己。“杨出云只识得其中一般的字,幼时爹爹曾送杨出云去学堂学过一段时间,后来因家境败落,便终止了读书。”
杨出云感到身后有两柱怀疑的目光直射她的后脑勺,李简的声音飘远如同天边的流云,“你写一下你的名字给我瞧瞧。”
他离她更近了,几乎就要贴在一起,他身上那股特有的熏香味铺天盖地的袭来,她有点晕眩,在纸上匆匆写下‘杨出云’两个字,写的又大又直,自己都觉得难看。
窗外突然下起雪来,打在窗纸上簌簌响,金楼玉宇瞬间被雪覆盖,这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连绵夹带着雨水。他忽然搂住她的腰身,下巴抵在她的肩上,他能感到她在浑身颤抖,“以后我教你写字好不好?你知道我写的这些字是什么意思吗?”
杨出云用力推开他,迅速跑出了屋子。毛笔滑落到他白色长袍上,划出了长长一道墨痕,李简望着‘杨出云’那两个字,浮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清幽的月光,透过窗棂,浸透屋内,杨出云怔躺在床上上发呆,忽然看见窗外人影一闪,她随手披了一件衣服,紧忙出去。
院子连夜开放的茉莉发出阵阵幽香,她向四周望了一圈,在僻静的角落,却绽放出一抹雪白。李恪白衣翩然飘荡在夜风里,乍一看去倒是俊逸若仙,杨出云看到他,眼眶红了起来,泪水溢在眼眶内,显得楚楚可怜,她拉着他的袖子不肯撒手,“带我走吧,求你带我离开这里。”
李恪见她快又掉下眼泪,心中一阵莫名的酸楚,他握住她的双肩,“云儿,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一走的严重性,我了解我父皇,如果你逃走,父皇势必会对西夏动兵,你也见过战争的摸样,你想因为你让西夏战火纷飞,民不聊生吗?你是个善良的女子,你不忍看到百姓痛苦,那你舍得你的亲人吗?”
杨出云听完他的话,怔在原地,她险些忘了她是为什么来到契丹了,她是西夏公主,从出生起便承担着保护国家,保护子民的责任,她不能再意气用事了。她擦干眼角的泪水,抬起头对他隐忍笑了笑,“放心吧,我既然已经选择好,就不会再退缩了。”
他轻轻把她衣服上的扣子一颗一颗扣好,关切的说,“以后不许穿这么少就往外跑,要是在这里生病了可没人照顾你。”
杨出云想问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又想起他是自己挂名未婚夫,不管怎样也该演演戏吧。她含糊的嗯了一声,“说吧,你父皇有什么吩咐?”
李恪叹了口气,用宠溺的眼光看着她,“杨出云,你别总是一语道破不愉快的真相好不好!你就不能把我想象成因受相思之苦特意溜来看你的吗!”见她不答,恢复淡然的神色,“父皇让我告诉你,先想办法取得李简的信任,然后在每场战斗前,把敌军的作战图、有关兵部规划、策略等东西交给我。”
她点点头,“我尽量,告诉皇上,就说杨出云会尽力而为,请他照顾好我父皇。”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白衣一拂,纵身跃出墙外。
这时,一段凄婉的箫声响澈整个皇宫,天空一勾弯月,数点繁星伴着几缕微风,天地间似乎唯有音律缠绕。
月夜下,玉箫声随风荡漾在夜空里,杨出云登上皇宫中最高的九重宝塔,躲在柱子后面听李治吹奏的《佳人曲》。曲调时而哀伤,时而清婉,桃花瓣应景的坠落一地,残香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