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做到这里就醒了,她睁开双眼,看见一个老村妇正端着一碗冒热气的白粥坐在她的床边,她张了张口,问道,“大娘,这是哪里?”
那老妇人说道,“这是骊山山下,我家相公和儿子都是这山上的猎人,你三天前昏迷在了我家门口,我看到了,便将你抱了回来。”
杨出云点了点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握住那老人家的手,“请问大娘,你有没有看到和我一起的同伴?是个年轻男子,高高瘦瘦的。”
那老村妇皱了下眉,“那个快要死的人是你的同伴?哎呦,真是伤的不轻,我用药酒给他擦了身体,可他还是没有醒过来!”
杨出云听完她的话,心一沉,立刻下了床,披了件衣服就随那村妇到李恪的房间去。推开柴木门,李恪就躺在那炕上,面色红润,气息却有些微弱。她摸了摸他的额头,“他不会是在发烧吧?”
村妇点点头,“他这个样子已经三天了,吃不下药也喝不进水,看他这样子我还真是担心。”
杨出云想了想,从怀中掏出几块碎银子,塞进那村妇的手里,“大娘,这几天麻烦你了,真是对不住,我们这就走,只是不知这里离长安城有多远?怎么才能快些走?我夫君受了伤,必须要尽快医治。”
“长安?”村妇一瞪眼,“长安离这远了,洛阳倒是蛮近的,我让我儿子用牛车拉你们进城,不出一日就到了。”
杨出云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那就谢谢大娘了!”
“你们到了洛阳,就去找一位叫方道南的大夫,他可是位神医啊!这小伙子的病,恐怕也只有他能治了。”那村妇好心提醒她,“只是那方道南性子古怪,立下三个‘不医’。”
“不医?哪三不医?”她疑惑地问道。
“雨天不医,达官显贵者不医,姓氏为杨者也不医。”村妇解释道。
“凭什么姓杨的不医?难道他瞧不起姓杨的?”杨出云愤愤的看着她。
那村妇闪了闪,“我也不清楚为什么,那是他立下的规矩,从无人打破。”
杨出云无可奈何,只得答应。村妇让自己男人用牛车送他们进城,整整走了三天才走到洛阳。杨出云抱着一直昏迷不醒的李恪匆忙来到方道南的医馆,方道南只看了眼今天的天气就轻描淡写地说,“今天天色阴沉不定,是要下大雨的征兆啊,不医不医……”说罢,就摆了摆手让他们走。
杨出云忍无可忍,将昏迷的李恪放到一边,撸起袖子就要打人,“什么狗屁规矩,什么三不医,本姑娘今天就把你这个破店砸了,看你医不医!”
方道南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来人,把她给我轰出去!”
杨出云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谁敢动我。”
李恪从梦中醒来,见到杨出云撸起袖子就要同人火拼的样子不由笑了笑,她总是这么冲动。立刻挣扎着站起来,“方先生,不知阁下为何不医?”
杨出云连忙过去扶他,又对方道南瞪了一眼,“为什么不医,他找揍呗!”
李恪愣了愣,正色对杨出云说,“云儿,别胡闹。”
方道南看向外面的天空,“我说过,雨天不医。”
“那要怎样才能医?”
“除非来者姓李。”方道南回头看向李恪。
杨出云咬了咬牙,要不是李恪一直拉着她她早就动手了,“你这人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姓杨的不医姓李的就医?莫非姓杨的跟你有仇,姓李的有恩与你?”
方道南笑了笑,“这位姑娘还真就说对了,的确是姓杨的与我有仇,姓李的与我有恩。当年隋炀帝执政时期,百姓民不聊生,我家一家老小饿死的饿死,病死的病死,多亏遇到了唐高祖皇帝的军队,收我做一名军医才得以逃生。从那以后,李家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李恪从怀中拿出一块不大的金牌,杨出云也没能看清上面写些什么,却看到方道南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愕,对李恪拱了拱手,“想不到竟在此遇见恩人后裔,公子怎么称呼?”
“叫我李公子就好。”李恪淡淡地说。
“好,李公子请进内堂,我为李公子瞧瞧。”
杨出云抱膀在一旁看着这两个人,真不明白这个方道南怎么可以一瞬间转变这么大。
短短两天李恪的伤就痊愈了,杨出云不能置信的看着李恪的伤口,居然一点伤疤都没有烙下,真是神医,但她是不会承认方道南是神医的。
大兴皇宫内,李世民站在窗口听外面寒风和雪的簌簌声,窗下树枝倒影摇曳,不见曦月。
瑜妃轻轻晃着怀中刚出生十天的男孩,来到皇帝身旁,轻声说,“皇上,你在窗口站了太久了,夜里的寒风刺骨,你再吹出病来怎么得了。”
皇帝温柔的接过瑜妃怀中的孩子,微笑着摸他那白暂光滑的小脸,那孩子仿佛知道是自己的父亲在抚摸,咧开嘴笑了起来。瑜妃问皇帝,“刚才你在想什么?”
皇帝把孩子放在床榻上,坐到一边喝起热茶来,“朕算了算,也就这两日,李承乾的小女儿该出生了。”
瑜妃回想起三个月前皇帝曾跟西夏国王李承乾会见,并和李承乾王后肚子里的孩子指腹为婚。她一下子乐了出来,“我说什么事让你想这么半天,原来这两日是咱儿媳妇的生日。”
皇帝冷笑一声,“你还真把他当你儿媳妇了!”
瑜妃有些疑惑的看着他,“皇上是什么意思?”
雪下得更大了,打在琉璃瓦上沙沙轻响,院子里的枝桠上已挂满了白雪,分不清哪棵是桃树哪棵是杏树。
皇帝望了一眼窗外的漫天飞雪,哼了一声,“这孩子生在这么大的雪天里,只怕命里与人相克,活不了多久。西夏巫师曾说过,命中带克的人,往往都与江山的归属姓名脱不了干系,总有一天,那个女孩会有用处的。”
瑜妃似懂非懂的低下头,把已经冷却的茶换掉,又沏了一杯雨后龙井,茶香飘满了整个房间。
朝华宫。
大雪打落在那些慌慌张张匆忙出入的侍女和公公身上,西夏崇宗皇帝披着紫貂端罩疾速向朝华宫行去,雪落在他脸上,又立刻融化。
离朝华宫还有一百来米,便可以听到皇后在宫内撕心裂肺的叫声,稳婆满手是血的来回换水,成群的御医在产房外商议对策,见皇上急急地奔了进来,马上跪倒请安,皇帝不耐烦的挥手,“免了,免了,皇后现在怎样?”
御医刚要回答,被痛苦的叫喊声打断,“啊……”
里面的人慌乱起来,“皇后,皇后昏过去了!”
御医又马上进入产房,过了一会儿,御医们出来对皇帝禀报,“皇上,臣等以为皇后娘娘开完药方,而皇后娘娘由于难产体力不支昏了过去,臣等只能请皇上做好准备,保大还是保小?”
皇帝听完御医的话,双拳紧握,手背上青筋暴突,一下子跌坐回椅子上,眼中失去了焦距,颤抖着说,“朕要你们尽全力留住两人,你们知道皇后对朕的重要,也只道腹中孩子对西夏的重要,不能失去任何一个,否则,朕要你们脑袋!”
众御医匍匐跪地,齐声道,“臣等遵旨。”
御花园中初春的景色装饰着西夏皇宫,春日篱墙上丛丛簇簇竞相绽放的蔷薇,花瓣繁复层叠,枝叶攀缠招摇,香气袭人,开得正是灿烂,却被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孩一把摘下。
侍女芸儿喘着粗气一路小跑,对着前面红衣女孩喊,“公主,公主,你慢点儿跑,这要是跌倒可了不得。”
那女孩回头对她嫣然一笑,若满园盛开的蔷薇般,“芸儿,我好不容易听父皇念完经,总让我放松一下吧,刚才我都快睡着了。”
话虽这么说,但她还是停了下来,等那宫女走近之后,快步走入朝华宫。
皇后卧在榻上,眯起眼睛让侍女捶腿,女孩安静的站在她身旁,“还是母后悠闲。”
皇后这才抬眼看见女儿杨出云在自己身旁,她宠溺一笑,“怎么,现在到我宫中来,连安都不请了?”
杨出云握住母亲的手,顽皮的笑,“这不是看母后您正在安静的睡觉,没敢打扰嘛,请按明天一起算好了。”
皇后把杨出云拉入自己怀中,“跟父皇学得怎么样?”
杨出云叹了一口气,脸上写满了无聊,“如果说我是个男子,父皇他无论教我什么政治兵法我都愿意学,可我一个女子,每日学的东西比哥哥还多,真不知是父皇把我当男孩养活了,还是要改立我为储君啊!”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皇后便紧捂住她的嘴,眼眸瞬间变得严厉起来,“以后这种话,不许再乱说了,听见没?”
杨出云眨眨眼睛,意思听到,皇后拿开了手,杨出云撒娇似得摇了摇她的手臂,“母后,凌儿这是在跟您诉苦啊,哥哥每日上完课后就可以****想干的事,而我还得继续学习音律和舞蹈。您不知道我看见哥哥去垂钓去宫外和朋友喝酒有多羡慕,人家都是重男轻女,偏是咱家重女轻男。”
皇后终于笑了出来,慈爱的摸了摸杨出云的头发,“好了,别抱怨了,你父皇本就疼你比你哥哥多,因为疼你才让你学这学那。对了,明天早上去马场,你父皇已经找了翊祥,从明天起,他教你骑射。”
杨出云重重叹气,“你瞧,我说的没错吧,真把我当男孩养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