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她才开始惊慌失措,她并不认识围场的路,按理说围场四周都应该插有红旗标志,以警告周围猎手和百姓不要靠近,她打量四周,却并没有见到什么红旗啊!
她只得转过马头向回走,但她又不记得来时的路,就勒着马四处游蹿。
这骊山山势逶迤,树木葱茏,远望宛如一匹苍黛色的骏马而得名。因景色翠秀,美如锦绣,故又名“绣岭”。每当夕阳西下,骊山辉映在金色的晚霞之中,景色格外绮丽,有“骊山晚照”之美誉。 她在山中策马缓缓而行一路上的风景使得她心矿神怡,险些忘记了自己还要回行宫去。
山上古树参天接连蔽日,阳光从枝叶间的缝隙筛下,落在她的肩头。她本想记清每个树木的样子以便认路,却发现这里的树都长成一个样,根本无法辨认,无论从哪个方向跑最后都能回到原地。
正当她万分焦急时,天却阴了下来,不一会儿,空中就飘起了绒绒细雪,她暗叫不好,若是过了申时,狩猎就会结束,她更不可能找到正确的路出山了。
她虽然着急,怕马蹄声扰乱她的听觉又不敢快速奔驰,她耳力极好,此时竟听不见远处的一点声音。也不知走了多久,地上积雪已经一寸厚了,树枝上也都挂满了雪,更让人分不清方向。她感觉申时好向已经过去了,便翻身上马,飞速疾驰。
终于,她看到前方出现一抹殷红,那应该就是他们说的红旗,她心中一喜,正打算过去,耳畔却传来一阵刀剑相撞的金属声,她对那种声音极其敏锐,仔细想了想,还是掉过马向那厮打的方向奔去。
当她离那些人还有一段距离时停住了马,见前方几个身穿黑衣的人正将李恪包围住,李恪手中拿的那柄剑上已有血迹。她不由皱了皱眉,又是那些黑衣人。
也不知是谁先动了手,雪亮的刀刃散发出光芒,在雪地里格外显眼,李恪挥动手中的剑,转身将一个黑衣人刺伤,但还有更多的刀剑向他身上砍来,他也正在想如何逃走,奈何他们的包围圈十分紧密,哪一方的人倒下都有前来顶替的人上来。他也知道不能再拖下去,现在那些黑衣人不动他明显是受了旨意,要将他活捉,可再过片刻,那些黑衣人就会失去耐性,直接动手,到时候他必败下阵来。
杨出云策马在远处观望,见李恪被包围她却丝毫没有反映,表情反而更加冷淡,她并不想救他。她脑海里不断涌出这十年来在西域的困苦生活,和十年前他狠心将自己送到西域的场景,她越发想掉头就走,可身体好像冻僵了似地,竟动弹不得。最后,她一咬牙,还是从背后拿过了弓,对着前方的黑衣人连射了三支羽箭。
她还欠他一个人情,当年毕竟是他将自己从大牢里救了出来,这个恩情,她是无论如何都要还的。可如果下次他再有危险,她是不会再救他的。
杨出云不由苦笑一声,其实他们两人之间的恩怨,早已算不清了。
那些黑衣人四处找寻羽箭的来历,这才看到了树林中的杨出云。他们看到她时,不由眼前一亮,一个白衣公子策马立在漫天飞雪中,偏此刻四周景致如画,而那眉目秀气的英俊少年也如画。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杨出云已经又射了好几支羽箭出去,黑衣人这才开始攻击,也不管上头任命是要捉活的还是捉死的,拼尽全身解数来对抗这两个人。
李恪见杨出云前来与他并肩战斗,心中喜悦无比,手中的剑挥舞的也越发像样,杨出云乍一见,还以为李恪不仅书读的好,功夫也不差。
寡不敌众,他们两人已经被逼到了悬崖的边上,黑衣人好像终于下定决心,要杀他们灭口,一个个都从身后拿出了弓箭,对准他们。
杨出云这才慌了神,本不想救他,却连带自己的性命也要搭上了。
一支支羽箭从耳边飞过,带着破风萧瑟之声,身旁的李恪突然挡在了她的身前,用力将她向后退。杨出云只觉她的身体如燕般不停地向下坠落,在她意识还清醒的那一刻,她感到的是李恪双手紧抓住她的胳膊带来的痛楚,和下降时疾风迎面如刀割似地疼。
而就在她将要落到崖底时,立刻一个旋转,把杨出云推在了自己的上方……
当杨出云悠悠转醒时已经暮色四合,睁开眼睛,望眼一片雪白,连自己的身上也满是积雪,已不知这雪下了几夜。
她四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旁边有些古树和农民上山所走出来的捷径,看样子这里只是骊山半山腰处,并不是崖底。如果他们真的落到了崖底,恐怕现在哪还有活命的机会。
她这才想起李恪,连忙爬回刚才躺过的位置,找了半天才看到一个突起的雪包下面露出了一块玄黑的袍子,她松了一口气,忙把李恪身上的雪扑掉,摸了摸他紫青的脸才知已经冻僵。
杨出云找来了几根枯枝,就地升起了火,将李恪抱在怀中不断冲他哈着气。夜幕已经降临时,李恪才睁开双眼,急切的,“云儿,你有没有受伤?”
她鼻子一酸,转过了头去,平静的说:“我没事,你怎么样?还能动吗?”
李恪神情有些缓和,对她微微一笑,“我没事,咱们掉下来的时候地上全是积雪,我现在只是被冻僵了,过会儿便能动了。”
杨出云点了点头,心中有些动容,“那我们一会儿便走吧,这山里我们都不熟悉,难免有些猫冬的动物出来觅食,你我现在多行动不便,碰上了就不好了。”
李恪点头笑了笑,“云儿,扶我起来。”
她把李恪扶起来,架着他的胳膊问道,“你还能自己走吗?”李恪借着她的力站起,笑着说:“我哪有那么严重,不用搀我,我自己能走!”
话音刚落,他就挣开杨出云的手,刚迈出一步就跌回了雪地里。她弯身去扶他,“你到底怎么了?”
李恪皱了皱眉,语气变得微弱,“云儿,我不瞒你,我的两条腿都摔断了,身上也不知还有哪里摔伤,天马上就要黑了,待天全黑下来就真的找不着路了,云儿,你自己走吧。”
杨出云听了他的话,心里无端抽痛,面上却什么表情也没有,淡定的说,“没关系,前面有条捷径,必是下山的路,我们沿着这条路走就能出去了,山脚下也一定有村庄什么的,我们先借宿一晚,明早再说。”
天色灰暗,甚至看不清李恪的表情,只听到他说,“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即使出了山,也活不成了,你带一个死人出去有什么!”
杨出云的眼眶渐渐湿润起来,她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拽起李恪,往自己背上一扔,故作坚强的说:“我就是要带你出去,即使你死了我也要带你一起走!”
黑暗的山谷里偶尔传来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鸟叫声,和动物的嘶鸣声,但是这对杨出云来说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只是她看不清脚下的道路,只能靠用手摸每棵树的树干来记清道路,这就大大浪费了她的时间,而已经体力不支的她还要背着李恪,渐渐地,她脚下就已开始打晃了。
背后的李恪好似感觉到她快要支撑不住,在她耳边小声说:“罢了,云儿,放我下来吧,在这样下去,我们谁都走不出去。”
“我偏不放!”杨出云倔强的摇头。
李恪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镇定的说,“你今天是怎么了?你往日恨不得将我扒皮抽筋,今日怎么还猫哭耗子非要救我呢?你不是恨我将你一人扔到西域十年吗,现在你应该站在一旁拍手叫好才是啊!莫非,你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杨出云听完他的话,一把将他从自己背上甩下来,他在地上骨碌了好几圈,磕碰到了骨折的伤口,强忍着痛闷哼了一声。杨出云眼中满是血丝,含恨道,“你以为我想救你吗?李恪你听好,我恨你,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只要你一死,我立刻嫁给李简!”
李恪胸前的血不断溢出,神智仿佛已经不清楚,只是剧烈咳嗽了几下,无力地说道,“那就这样吧。”
说完,便合上了双眼。
她坐在雪地里,好半天后才哭了出来,将头埋在李恪的胸口,放声大哭,“哥哥,我已经没有爹,没有娘了,我不能再没有你了!”
一阵冷风袭来,吹干了她的眼泪,她重新站起来,背起已经昏迷的李恪,继续向山下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看到了前方明灭的烛火,一时欣喜若狂,身子却软了下来,昏了过去。
她仿佛做了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父亲和母亲双双都还健在,三人手牵着手一起上街去看灯,依稀是上元佳节,街上挤满了 凑热闹的路人,各式各样的花灯映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她看中了一个红色鲛绡面的宫灯,当她转过身后,却发现父亲和母亲都不见了,她四下寻找,怀里还抱着那盏宫灯,站在人群中,可是却看不见父母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