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外边?”长孙无忌大喊,但他人已经来到了窗口。
这长孙狐狸果然聪明,她扔暗器从来不露痕迹,极少有人能猜出她所在的方位。她意识碎月别动,自己站了出来。长孙无忌眯起眼睛打量她,“进来。”
进来就进来!她大步绕到正门,推门就进了去。李治一直低着头,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他的双手已经在发抖。长孙无忌上下扫视着她,好像要从她身上找出些什么。杨出云索性大大方方的站在那里任他扫视。
“你偷听到了多少?”长孙无忌冰冷的声音中夹杂了一丝狠辣。
“全部!”杨出云淡淡的道。
“来人,将她拖出去斩了!”长孙无忌怒吼。
“慢着!”李治终于开口,转过身看着他俩,“舅舅,你没有资格动她。”
“我没有资格!我就不信我一个堂堂国舅,连下令杀死一个侍卫的权利都没有!”长孙无忌好像便要跟他对着干,威严的说。
李治扫了她一眼,冷静的说:“她是父皇钦点到我身边的三品御前侍卫,出了父皇谁也动她不得。”
“他是杨出云?”长孙无忌问道。
她抢在李治前面回答道,“在下正是杨出云。”
长孙无忌冷笑,“原是是有皇上给你撑腰,你才敢这么放肆。”
杨出云毫无畏惧的回答,“臣不知自己哪里放肆,皇上派臣到晋王身边是要保护王爷的安危的,您这一茶杯下去,王爷定会受伤,到时候皇上还不得拿我是问,臣也是为了自保。”
长孙无忌大笑出声,可那笑声却无比寒冷可怕。他笑过之后,就推门而去,再也没看他们一眼。
他走后,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两人,她刚才面对长孙无忌时没有一点害怕的感觉,而现在独自面对李治时却充满了畏惧。
李治喉咙一动,声音变得沙哑起来,“谁让你帮我的!”
“我不帮你,那还让他真的打你?”杨出云觉得他好像沾点傻。
“我宁可他打我,你不用你帮忙!”李治狠狠地说道。
杨出云气结,明明是她救了他,现在却好像她多管闲事的样子。
“滚!”他怒吼出来。
杨出云转身就走,从今以后他是死是活跟她没关系,大不了就让李世民治她个死罪!
李治双手牢牢地抓着桌子,指甲都快要伸进木头里还一无所知,仍是死死地扣着那梨木桌角。
回到屋后,杨出云一下子把头上束发的头带拽了下来,如黑缎般的乌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她那张清丽绝伦的脸。
她这个动作反倒把碎月吓了一跳,碎月连忙将她拉到梳妆镜前又重新给她梳好,“姐姐这是怎么了?难道爷责怪你了吗?”
“他自己心情不好,偏要发在别人身上。”杨出云埋怨道。
碎月微微一笑,“王爷不像代王,代王有事一定会发半天脾气,事后又假装一个没事人一样和你玩闹,也很少放在心上,而爷他一有事就什么都不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直到想通了或者累了才出来。”
“那最好他一辈子也想不通,憋死他!”杨出云恶狠狠的说。
碎月微微皱了一下眉,坐到了她身旁,“其实爷也挺可怜的,明明不想继承皇位,但长孙大人偏要他争储,文才谋略上他不敌三爷,武功战事上他又不敌咱们王爷。长孙大人三天两头找他的毛病,他一直在忍。”
“都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为什么李泰、李恪、李简那么优秀,他却什么都不行啊。”杨出云故意挖苦他。
碎月似怨恨似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其实爷不比他们差多少,他只是一直在装傻,就像李简大哥,明明可以胜过三爷,就是不愿逞这个风头。”
“李简是为了自保,因为他知道即使自己样样比别人强也不一定会得到皇位,反而惹来别人的妒忌和阴谋。他李治有圣上厚爱,有什么好怕的?”杨出云满不在乎的说。
“因为他根本就不想要这个皇位,我看他是自己在跟自己生闷气。”碎月怂了下肩。
“哈哈。”杨出云笑出声来,“原来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碎月也跟着笑了出来,“他即使再小不也比你大吗!”
“我说的是心智!”杨出云强调。
“我说的也是!”
杨出云瞪她一眼,突然向她扑来,一边胳肢她一边嬉笑道,“好你个小丫头,刚嫁过来多长时间就知道护食了!这要再过一段时间,眼里是不是就没我这个姐姐了!”
碎月笑软了倒在地上,“好姐姐,好姐姐,我错了还不行吗!”
“现在说错了,晚了!”
整个宫殿里传来清脆的笑声,荡漾进冷冷秋风里。
贞观十六年,西突厥咄陆可汗终于向大唐边界进攻。
贞观十五年时,乙毗咄陆可汗欲谷设建牙镞曷山西,称北庭,其辖境西以伊列河为界。厥越失、拔悉弥、驳马、结骨、触木昆等部附属于他。乙毗咄陆可汗与乙毗沙钵罗叶护可汗互相攻战。乙毗咄陆也遣使朝唐。李世民劝谕他们停兵休战,彼此和睦相处。乙毗咄陆可汗兵力渐强,西域诸国纷纷归附。不久,乙毗沙钵罗叶护可汗被乙毗咄陆杀死。
而前些日子,乙毗咄陆可汗兼并乙毗沙钵罗叶护可汗部众,西破吐火罗。扣留唐朝使者,进攻伊州。李世民终于下旨派安西都护郭孝元领兵讨伐西突厥。这几日宫里都在为西域战事而人心惶惶。
吃过午饭后,杨出云正在屋子里午睡,从窗边进来了一只白鸽,也不知是饿了还是怎么,‘咕咕’叫个不停。杨出云也无心再睡下去,拎起那只鸽子,想将它扔出窗外,却发现那鸽子的脚上捆绑着纸带,她疑惑不已,将那纸带解下,纸带上竟有李恪的字迹。
她想起自己在西域时也曾用雄鹰来和李恪通信,日子久了,竟忘记中原有用鸽子传信的习惯。
看完纸条后,就地升起一盆火,待火苗旺起之后将纸条扔了进去,火焰徒然窜升了寸许,杨出云看着火光中隐隐约约的影子,不觉出了神。直到碎月捧着吏物司新发奉过冬用的棉衣进屋,看见地上的火盆说:“姐姐,你在烧甚么?”
“没烧什么,屋子里有点冷。”杨出云马上灭了火。
“既然冷,怎么又灭了?”碎月被她的举动弄得十分不解。
“我要出去一趟。”她从衣柜里掏出一套侍卫服。
碎月没有多想,将那些棉衣放在床上,忍不住叹气,“最近宫里真是越来越苛刻,连发放的过冬用具都要比往年的少,莫非这又和西域战事有关?”
杨出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西域战事和宫里发放棉衣有什么关系,即使国库紧张也不至于紧张到这样吧!”
“那准是吏物司的哪个阉臜又偷拿了!”碎月双手掐腰,愤愤不平道。
她见碎月生气时的摸样真是讨人喜欢,便笑笑,“我先出去办点事,等我回来时去一趟吏物司,咱们的东西,谁也要不走!”
“对,姐姐是皇上面前的红人,看那帮吃软怕硬的阉臜们敢不敢得罪姐姐!”碎月得意的说。
杨出云摇摇头,将腰刀别好后出了宫殿门。
由于皇上下旨,所有有关西域战事的奏章一律直接上传到皇上手中,她要是想弄到奏章,就只有去含元殿的御书房,也就是说,她要在大内侍卫的眼皮下,去皇上的书房偷窃!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就沉下半截。
她直接来到含元殿的屋顶,确认了御书房的位置后,将房顶的瓦片移开两块,用三爪金钩钩出了一本奏章,打开翻了翻,发现是江南稻米的税收,只好又放回去,如此反复四次,才找到她想要的。
她拿着那本署名为萧瑀的奏章,心满意足的把它揣进怀里。离去时,她却不小心踢到一块琉璃瓦片,清脆的声音引得下面的侍卫大喊,“有刺客,抓刺客。”
她一时慌乱,也不管底下的人怎么喊,施展起她那半吊子的轻功,成功出了那些侍卫的视线。
也不知跑了多久,她来到两间屋子的夹缝处,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躲了进去,进去之后才发现原来是个死胡同,他叫苦不迭,却又不能出去,那些侍卫的嘈杂声就在耳边,此时出去,只会与那些侍卫来个正面相撞。
在那些嘈杂混乱的声音中,她突然听到一个十分耳熟的说话声,“我去这边,你带人去那边看看,记住不要进入殿内。”
那个熟悉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她的心也一点一点提了起来,一切都好像回到了十年前。同样的脚步声,父亲紧握的手,绛紫色的衣袍,小巧精致的鹿皮靴子……
突然一个身影闪了进来,在狭小的空间里与她紧贴在一起,可一柄发着寒光的长剑,正抵在她的脖子上。在她看清那张充满着惊愕与冷漠的脸时,她模糊地感觉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清是哪里不对劲。
李简收回了剑,带着凌厉的目光看着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没有回答,只是对着他粲然一笑。
外面传来那些侍卫的喊声,“代王,里面有没有什么动静?”
李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头说道,“没有,你们再去别处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