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抬手支着额头,难过的闭上双眼,过了半晌后沉重的说:“太子李承乾,多年来久居太子之位,私设牢房视为不忠,圈养杀手视为不义,手足相残视为不仁,逆谋皇位视为不孝,此上几点,皆证明李承乾难当太子大任,消去太子之位。”
他刚听完这些话,身子一软摊在了殿上,目光涣散的盯着头上那漆金龙椅。争了这么久,做了这么多,却还是什么都没得到。与目标越来越远。
这个决定使在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长孙无忌刚要上前就被皇上阻拦,“朕意已决,多说无益,求情者与李承乾同罪。”
他深深看了李恪一眼,退了回去。
“恪儿,这件事交给你处理,先将承乾和泰儿禁闭起来,仔细调查,切不可徇私枉法!”皇上交代道。
大殿中唯一一个站在殿中央的人颔首回答,“是,儿臣遵旨。”他身上与生俱来的威严使周围的人不敢与他对视,他昂首屹立在金壁辉煌的殿中,仿佛在和那个金銮宝座之上的人较量。
一阵瑟瑟秋风袭来,站在门口的李泰不由觉得有些寒冷,转头走回屋内。
慕晴月见他进来,把手中的一匹花布举起来给他看,笑着说:“你看这个带着好不好?给咱们孩子做小衣服!”
李泰无奈的点头。她又拿起一把油纸伞,犹豫着说:“这个要不要带着呢?”
李泰苦笑道,“你自己决定好了,尽量少带东西,马车装不下,那些东西到福州都可以再买的。”
慕晴月只好从包袱里一件一件的往外拿东西,这时侍女进来了,“王妃,醒酒汤奴婢带来了。”她对他嫣然一笑,“别的可以不带,但是醒酒汤必须带着,一到福州你在那里结交的江湖侠客不把你灌醉才怪!”
李泰不顾屋内侍女的眼光,从她身后环住她,慕晴月脸上一红,轻轻推他,“小心孩子!”
庭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李恪清越的说话声,“圣旨到!”
李泰以为是皇上给他封地的事,连忙带人出来接旨,密密麻麻的跪了一院子。李恪扫了一圈周围的人,不紧不慢的读到,“皇四子魏王李泰,位居高职,养尊处优,与前太子李承乾串通,两人相争密谋争夺皇位,还与朝中大臣勾结,先禁闭与清元宫,钦赐。”
李泰还没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带着疑惑的目光看着李恪,“三哥,这……”
“来人!将魏王关在寝宫中,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入内。”李恪看也没看他一眼,向周围的侍卫吩咐道。
“三哥!”李泰急嚷道,挣扎着想脱离那些侍卫的束缚。
李恪漫不经心地看他一眼,平静的说:“四弟,你明知道父皇最恨的就是皇子之间相互勾结,如今谁也帮不了你。”
李泰大喊,“我没有!”
“你与大哥的书信在此,你敢说这不是你的字吗?”李恪递给他一大叠信件,他越看眉毛皱的越紧,看到后面再也没心情看下去,用尽全力将那些信件撕得粉碎。
李恪安静的站在漫天纸屑里,淡淡的说:“如今你撕也没用了,父皇已经看过了。”
他先是愣愣的站在那里,然后痛恨的看着李恪,“是你对不对?是你!这一切都是你做的。”
李恪面不改色的看着他,只是眼中多了份阴翳,对他周围的侍卫说:“你们还等什么?谁不动手,谁就是同谋,直接关进死牢!”
那些侍卫一听,立刻动手将李泰半拖半拉进寝宫,李泰从最初的挣扎变为僵硬,任由他们将他和慕晴月关进寝宫里。李恪派了两名亲信侍卫在门口驻守,决不允许旁人踏进去一步。
茶水顺着茶壶嘴流到青瓷杯中,碎月收起茶具,她的茶艺还是在园子时跟杨出云学的呢,可惜只学了层皮毛。
晋王李治瞄了她一眼,“碎月,你先下去吧。”
待碎月离开房间后,坐在李治对面的中年男子才开口说话,“治儿,你听说你两位哥哥的事了吗?”
李治嘴角一沉,眸中满是黯淡,“当然听说了。”
那中年男子正是当今皇帝前皇后的哥哥,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伸手捋了下他的胡子,眯起眼睛说:“没想到李恪这招一石击二鸟倒害了我两个外甥!”
李治大惊,“舅舅,你是说……是三哥所为?”
“哼,我以前只知道那杨氏贱婢所生的杂种够狠,没想到他还有些头脑。”长孙无忌冷哼一声,轻蔑的说。
李治微一沉思,冷静的说道,“也怪大哥平日所作所为留下了太多手脚,才会被三哥找到把柄。只是四哥,他是无辜的。”
长孙无忌叹了口气,郑重说道,“治儿,如今你大哥四哥都已被李恪制住,再无当储君的可能,现在,只有你了!”
“我?”李治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为什么是我?”
长孙无忌深深看他一眼,别过头去喝了口茶,“你母后临终前的希望,就是想让你们其中一人当上储君。你大哥不思进取,净走那些歪门邪道,如今也算遭到报应。你四哥是个孬种,为了一个女人活活将你母后气死,他死有余辜。现在她的希望只有落在你身上了。”
“我……我从来也没往那方面想过。”李治出了一头冷汗,瘫坐在凳上,语无伦次的说:“我不行的,文韬武略三哥和十二弟都比我强,不管怎么数也数不到我身上啊!”
长孙无忌用力捶了下桌面,茶杯都被震倒,茶水流了出来,渐渐渗入桌缝当中。“你怎么也变得像你四哥一样!我说你行你一定就行,咱们长孙家族还敌不过一个贱婢生的孩子!”
李治低头不语,心中似波浪般风起云涌,一时难以平静。
长孙无忌向来最疼他这个外甥,见他如今这样难受,心里也不是滋味,便慢慢淡定下来,重新给他倒了杯茶,“你父皇还是惦记着你大哥和三哥的,将这件事交给李恪处理。因为他知道,交给李恪处理此事,两人都还有条活路。若是交给别人处理,就连条活路也没了,李恪绝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俩的。”
“三哥如此心狠手辣,我怎能敌过他!”李治摇头叹息。
长孙无忌虽想发话,但还是忍住了,在屋内踱步走了几圈后,终于离去。“你好好想想吧,我和你母后这一生的心愿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门关合的声音把失神的他叫醒,他眉头一皱,紧闭上眼睛,抬手就把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拂到地上,瓷片跌碎发出清脆的声响,着巨大的响动声倒把碎月叫了进来,她一进屋就看到满地的碎瓷片,她怕扎到李治,就蹲下身去一片一片的将那些瓷片全部用手捡了起来。待她将地上收拾干净后回头看他,才发现他的嘴角已经被咬出了血,她伸手就想去替他擦拭,但她又想起自己的身份,只是将手中的绢帕递给了他。
她算什么,不过是一个代嫁过来的宫女。
春草才刚刚出芽,空气里充满泥土的清香,华阳宫外的一棵百年榕树大的可以三人合抱,为正在宫内听讲的皇子们遮挡了不少阳光,李恪望向窗外,听着树上蝉鸣,心里默算还有多久才能再见母妃一面。
萧禹见他出神,轻咳了几声,“三皇子,老臣刚才讲了什么,请三皇子重述一遍。”
李恪马上站了起来,“先生刚才讲的是,《大学》中‘物格而后知致,知致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的意思。”
“那请三皇子回答一下。”萧禹微阖双眼,一边捋着长胡一边说。
“这句话的意思是, 通过对万事万物的研究后才能获得知识;获得知识后 意念才能真诚,意念真诚后心思才能端正,心思端正后才能修养品性,品性修养后才能管理好家族,管理好家族后才能治理好国家,治理好国家后天下才能太平。”李恪不紧不慢的陈述道。
萧禹看了他一眼,挥了一下手中的戒尺意识他坐下。
下课后,大皇子李承乾和几位皇子要去蹴鞠场看蹴鞠,见李恪慢悠悠的在他们前方走,李承乾眼中浮过一阵厌恶,“喂,前面那个,你快点走行不行,即使御膳房不给你吃饱饭也应该有力气挪回自己的窝吧!”
身旁的皇子听到这话都大笑出声,李恪好脾气的退到一边,给他们让了路。
李承乾见他那么软弱,又忍不住说了几句,“你知道今日先生说的贱胚子是什么意思吗?”
李恪抬眼看他,但目光中还多是平淡。
“贱胚子指的就是你的母亲!她不要脸,主动要嫁给父皇,只求父皇饶她一命,她是什么东西,杨广留下的下贱胚子!”李承乾恶狠狠地说。
李恪一听他侮辱自己的母亲和外公,再也无法忍,向那个庞大的身躯扑了上去,李承乾没预料到他会想自己扑来,脚下一滑,两人都摔在青石板路面上,不断扭打着。两人那时才不过六七岁大的年纪,手上都没有力气,拳头打在身上也不知疼,就越打越来劲,拳脚齐上阵,倒是旁边的几位皇子都大声叫好,只有四皇子李泰见势不妙,在一旁大喊着,“大哥,三哥,别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