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红色的空间里,那一片岩浆还在翻滚咆哮着,顺着溅来的一个气泡把目光放高,俨然看见岸上有模糊的一个人影。继续往前走,像是早晨起床檫亮眼的视界,才发现地上躺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只是一个男人趴在一个女人身上。
那个男子便是千夜,而身下,则是洛情。千夜还未醒来,他身体的机能正在损失,一点一点,等到流失殆尽时,生命也就结束了,那些血液,在慢慢的由红色变得暗淡,从全身的各个角落,慢慢向心脏处侵蚀而去。然而就在那样死神的督促下,身体里从各个角落窜出灰色的气流,它们像是具有神奇的力量一样,缓缓护住心脏,把死亡拒之门外。然后从心脏处逐步扩散,通过全身,最后在胸口集结。千夜的胸口集结了这么多气流,直接把他从假死状态憋得醒过来。而那些灰色的气流又瞬间消散在身体内部,好似从未出现过。
轻轻地咳两声,千夜缓缓张开眼,要不是眼前望不到顶的火红色空间的身上的疼痛,他都一再以为自己在做梦,就像是成人礼后,他去了市场,做了老板,天天在溪梧山上吟诗作乐。
回想起自己失去意识前的事。碎星真水散落开来,他远远的躲开,可是洛情那一握,碎星真水爆裂开来,他眼看着碎星真水冲向自己,他想要闪开,可是那样的速度和当时的震惊,已经让他丧失了躲避的意识。只觉得碎星真水像清风过隙一样穿过自己的身体,而后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对了,洛情呢?”他这才想起洛情,忽然觉得身下有什么东西,定睛一看,是洛情!他急忙从洛情的身上翻身下来。见洛情一动不动,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换了两声洛情的名字,不见效,推了几下,还是没反应。
他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他害怕自己内心的想法会变成真实的,但是还是极不情愿的缓缓伸出右手两个指头,放在洛情鼻子前,去探她的鼻息。每靠近洛情一点,他都会愈发颤抖,终于是触摸到她的鼻子,那样的冰冷,让他啜泣,左手情不自禁的捂着自己的鼻子,眼泪也慢慢的滑落。
“对不起,对不起!”他收回手,实在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那个笑颜如花的女孩儿,如今只剩下一句冰冷的尸体了。他哭了好久,像是无法接受现实而发疯了一般,粗暴的打开戒指(叶语事先并没有让千夜和洛情把戒指刻上灵魂刻印,所以这个戒指是无主状态,任何人都可以打开),把所有东西都翻了出来。丹药,卷轴,皮卷,法器,箱子,什么丹药都往洛情嘴里塞下去,但是他还是没能把洛情救过来。
颓然的坐在地上,像是失去了全世界一样仰着头,望着无尽的黑暗。两行眼泪从两边脸颊无声地滑过,“怎会这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老天,求求你把她还给我,我愿意以我的一切作为代价,包括我的生命,只要你把她还给我,我什么都愿意给你……”
然而天道也没有给他一个答复。
“对不起,洛情,对不起……”他低着头,抚摸着洛情的脸颊,从未觉得她这么漂亮。“我们说好的要一直在一起,我会娶你的,你怎么说话不算话?你还没去过我家,还没见过我父母,你不知道溪梧的风有多么清爽,你还没好好看过这个世界,我多要带你去,你快醒来,我们不去找什么天机启了,我们只要安心的活着出去就好,修为也好,长生也罢,剑都的浮世功名也罢,我们都不要了,你醒来好不好?”他像在央求一个赌气的孩子。
时间一刻也不停留,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空间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他忽然想求救,看看有没有联系叶语的工具。再次在地上翻那堆东西,一遍又一遍,几近疯狂。终于是在一个不起眼的卷轴上看到了希望。卷轴上并没有写什么丹药,而是叶语写给他们的一封信。
千夜打开它,按捺住心中的焦躁,仔细读完:
千夜、洛情,当你们找到这个卷轴并打开它时,想必是遇到了生死难关,我也知道此时的你肯定焦躁不安,相信为师,你们都不会有事,静下心来读完这封信。
打开这个卷轴时,断然是另一个人“死了”,我不知道看着封信的人是洛情还是千夜,但是你们都有能力救对方。所以不要太担心。
你还记得在洛琅山脉,那个矮人魔修说的那句“原来是你!”吗?他当时是对洛情说的,因为洛情本身就不是普通人,这也是我在虞羡山没有赶她走的原因。我曾说过,你们两个人,现在修炼元气,练了也没有用,因为你们到达元气段巅峰之后,就再也不能在修为上增进分毫,这就你们现在修炼了也没用的原因,而更深一层的原因,就是你们不是普通人。
洛情,乃是圣修的最强体质,至圣之体,所以,修炼到元气段巅峰,就不能在修炼了,必须有天机启打开她的修炼道路。至于千夜,则是万年前,无数前辈找寻长生直路,理论推出而得到的体质:圣魔之体。
这两种体质都是十分罕见的,至圣之体,现今世上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洛情,另一个,便是剑都之主。而千夜,则是万年再见的圣魔之体。
这两种体质所拥有的生命力量极其恐怖,能打开这份卷轴,说明你们中的一人还活着,但是要救另一个人,必须付出代价,这个代价,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用刀划开你们的额头,接触在一起,特殊的体质会自动修复对方的身体,但是这样的代价,便是与对方共享生命、灵魂……
看到这里,千夜就没有再看下去了,放下卷轴,拿出藏在腰间的匕首,毫不犹豫的划开自己的眉心,一股鲜血流了下来,再把刀对着洛情,道:“洛情,不管怎样,我都要试一试,既然你救了我,我就是豁出这条命也是应该的。”于是划开洛情的眉心,再靠在一起,千夜的血沾满了两人的脸。
他闭上眼,身上是前所未有的乏力,缓缓闭上眼。
他们的眉心处亮起一道白色的光,一闪一闪的。千夜已经昏迷,体内的灰色气流再次出现,汇聚在眉心处,然后通过血路,缓缓钻进洛情的身体。那股气流并不是源源不断的,像一条小虫一样在洛情的血管经脉里游走,所过之处,带起白色的液体,这就是至圣之体的元气状态,那些白色液体被唤醒之后,自行的修复洛情的身体,一些严重的地方,则有灰色的气流修复,两种力量的修补,显得很快。先是四肢,再慢慢修复心脏和大脑。白色液体修复心脏,灰色气流修复大脑,当洛情的心跳时,灰色气流刚好修复大脑,并撤出洛情的身体。
洛情醒来,眼前模糊不清,自然地伸手擦拭,抹开血液,看见千夜闭着眼,正抵着自己的额头,而他的呼吸,微弱不堪。她并没有叫醒他,只是回想起先前发生的一切,但是眼下根本不是惊讶千夜为什么会醒来的缘故。见他一脸鲜血,心中有些害怕,慢慢把他放在地上。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地的物品,丹药散落在地,卷轴,箱子,食物,什么都有。忽然看见一个打开的卷轴,好奇心使她看起来。
越看,她的脸变越严肃,看向千夜的眼神也变了。
洛情在地上寻找恢复身体的丹药,有许多都不知道是什么丹药了,看着场面,想必是千夜为了救自己,胡乱给自己喂药导致的吧。“还好,天启丹没有放在戒指里,要不要恐怕被他当成一般丹药喂给我吃了……不过这么多丹药,倒是让我的身体强了不少……”
仔细辨别,许久才找到恢复身体的丹药。给千夜喂下,自己又拿些食物吃了,坐在岩浆便思考着接下来的事。
千夜醒来时,看见洛情的侧脸,她正望着岩浆发呆,支支吾吾地说:“洛……洛……情。”
洛情转过头,眼中的喜悦毫不掩饰,“你醒啦!”
千夜勉强笑了一下,说:“还好你没事,我……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你没做梦,我们都活着。”洛情笑着把他上半身扶起来,但是他的身体还是很虚弱,嘴唇发白。
“师傅果然没有骗我,我成功了!”千夜高兴地看着洛情,好像这是他造出的完美工艺品。在这样的目光下,洛情的脸慢慢红了:“你看什么呢?”
“……”千夜这才觉得自己失态了,道:“没,没看什么。”
两人不再说话,气氛沉闷,千夜吃了点东西,在丹药的作用下,身体恢复的很快。而两人对于过去发生的事情也很有默契的不再提起。洛情在休息的时间里已经做出了决定,天机启要继续找!
洛情收拾好东西,就要走进岸边的石门,千夜却无动于衷。洛情感受不到千夜走来,回头,见他站在岸边低头不语,问:“你怎么了?走啊!”
千夜不做回答,洛情走过来,问:“你怎么了?”
还是不答,洛情无奈,放下手中的长剑,“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我……”像是涌进所有的勇气一样,“我不想再找什么天机启了……”
“……”洛情正要说,话却被千夜抢去,道:“洛情,我再也不想冒险了,剑都再好,天机启再好,无上的修为,都抵不过我们的生命,就算我们一辈子没有元气,我们也能生活,我父亲是城主,不说别的,开一家店是可以的,我们靠着一个店,你不用去深山打猎冒险了,我们也能生活,为什么一定要冒险呢?我……我再也不能承受死亡的滋味了……”
她站在那里,没有急着说什么,千夜说的很有道理,反正她也决定跟他了,所以千夜后面说的一起生活她并未提出什么不满,只是默默地低着头,仿佛这样能分担这些天以来,千夜在心灵上受到的创伤。
“好,我们可以不用使用天机启。”洛情叹了口气,道。
“真的?”千夜欣喜地看向洛情。
“不过……”洛情又说:“这里的出口,是在天机启的位置,我可以答应你,不上天机启,但是我们要出去,必然还是要找到天机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