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里面住的不是人?
洛小琪一颗小心肝,被这想法惊得乱蹦乱跳。难道这襄阳王府还藏了什么妖魔鬼怪不成?
听得身后隐隐一阵脚步声,沉稳整齐,洛小琪心知是巡逻的队伍来了。正待寻个藏身之处,脚背忽地一痛,洛小琪把不准身形,竟然真从屋顶滑了下来。
是哪个挨千刀的暗算小爷!洛小琪暗骂着一路滚下,堪堪抓住一片瓦当才稳了身形。正挣扎着找个落脚点,又听得风声疾来,洛小琪连忙松手,落到地上,心里又惊又疑,连忙寻个地藏匿身形。
身上有些痛。洛小琪忍着疼,心想,如果地老鼠在就好,至少能护着自己不被人偷袭得手。
听得前方不远处有人声,洛小琪更是躲在树梢间不敢发出丝毫声音。她听得分明,说话的是襄阳王,只是声音低微不知说些什么。不一会,眼前渐渐亮了起来,洛小琪透过树枝看去,见是柳行舟提着小灯走在前面引路,襄阳王身边围着几人,都是未曾见过的。
看那些人走路模样,沉稳有力,再看服饰,都是在京城里任职的武官。洛小琪更加疑惑。她虽身在江湖,朝堂风声也时常听一耳朵。太祖爷“杯酒释兵权”后,对武人外戚颇有防范。以襄阳王之身,结交武臣,若被御史台知道了,不参个三天三夜才怪。
难道这襄阳王府,有什么秘密不成?洛小琪暗忖。
她见这一行四五人在树下走过,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丝。柳行舟忽地停住脚,往洛小琪藏身处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让她全身都紧缩起来。
“怎么?”襄阳王问。
柳行舟略一躬身:“无事,总是警醒些好。”
襄阳王一笑,轻轻点头,自得之意显露于面。洛小琪看得分明,月色下的襄阳王凭空添了几分阴鹜,心惊不已。
这几人走远,洛小琪暗自松了一口气,正要寻路离开,又听得幽幽怨怨的哭声传来。这次她发现,声音就在附近,不由心生好奇。
到底是什么人,哭得如此凄凉。
好奇害得死猫,洛小琪就是那种好奇心上来,拦都拦不住的人。她好歹顾忌方才有人偷袭,等了半晌才闪出身,往那所小院奔去。
摸摸索索半晌,洛小琪落到一处窗前,哭声就是从那所小屋发出的。洛小琪匆匆打量过这所小院落,干干净净的没半点落叶,可见是经常有人打扫的。她将耳朵贴在壁上,只听得幽怨的哭声时断时续,似乎屋里还有个人低声安慰,什么也听不到。
原来这里住着不知名的女鬼姐姐,和一个神志清醒的人!
洛小琪正要离开,不知何处打来一串石子,滴滴溜溜落在青石板上分外清脆。屋内的哭声陡然变成一声凄厉的惨叫,几乎要撕破黑幕。洛小琪猝不及防,纵有十个胆子也被吓得手脚发软,慌里慌张地站起身来想跑,屋里也扬起一个女声:“什么人在外面!”
片刻间,院落四面八方都传来脚步声。洛小琪虽不知虚实,只得硬着头皮翻身上屋顶,在高处总好过在院子里被发现。
襄阳王夫妇问起来,她这幅模样也不好推脱。
方才还静谧无人的院落已被照得亮亮堂堂,人声呼喝,照得如白昼一般。洛小琪躲在屋檐角落里暗自心惊,还好自己一路行来小心翼翼没惊了人。只是,暗中偷袭自己的人到底是谁?为何只是让自己受点皮肉之苦,却没见出声?
襄阳王府到底藏了些什么魑魅魍魉的?洛小琪心底发狠,等小爷抓到你,一定要把你扔油锅里炸!
思忖间,发出哭声的房间里走出一个妇人,对着为首的亲兵头领吩咐了什么。洛小琪从斗拱的缝隙里看见妇人的背影,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妇人回屋了,亲兵们一直守在院外,来回巡逻。洛小琪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
没过多久,又来了一队人。洛小琪陡然看见襄阳王妃也在其间,穿戴稍显凌乱,面色焦急,慌慌忙忙地冲进屋里,看得洛小琪心下一动。
这绝不是轻易伪装得出的。
洛小琪愈发好奇,这屋子里住的到底是谁?不过,要弄清楚这许多疑问,还得有命脱出去才是。万一有人想着去自己院里查看一番,岂不是漏了陷。
越想越急,洛小琪如热锅上的蚂蚁,又不敢动弹分毫。焦急间突然想到一法,悄悄从怀中摸出几枚银针,扣在指间,伺机发出。
正要出手,忽见襄阳王也匆匆赶来,身后跟着柳行舟。襄阳王脸上的焦急与王妃不先上下,心里的好奇像猫爪子一样挠来挠去。
柳行舟忽地朝相反的方向喝了一声:“什么人?”留守的亲兵立刻向那个地方冲去,堪堪留个空隙。
机不可失。洛小琪立刻手脚并用,两三下跃上屋顶,趁着夜色攀上树梢,如狸猫般穿梭。幸好柳行舟指着别处呼喝,没人留意夜间的树梢有何动静。
洛小琪急忙忙如丧家之犬往院子冲去,匆忙中没留神眼前突然出现一人,挡住她的去路。
“郡主何去?”桃夭笑容甜美微微笑着,目光阴冷。
洛小琪反倒镇定下来:“美人,好狗不挡道。”
桃夭脸色一沉,翻出的九节鞭:“郡主不如赐教一二?”
“装了爪子的狗,小爷可不打不赢。”洛小琪呼吸稍有不稳,调理许久还是气息难平。心下暗骂这几日被王府上下养成猪,跑几步都要喘气。
九节鞭猝不及防往洛小琪脸上打来,还好她一直防备闪身躲过。不知为何,桃夭像是吃了豹子胆似地步步紧逼。洛小琪本就有些气息紊乱,九节鞭又是朝洛小琪的脸打去,几招下来真有些吃力。
洛小琪心生一计,突然扬手一挥:“看针!”桃夭轻巧避过后,才发现上了当。望着洛小琪狡黠的笑,桃夭咬碎银牙,下手愈加狠辣。
几招下来,洛小琪又落了下风,正欲扬手。桃夭冷冷一笑,反倒迎头赶上,谁料几枚银针破风而来。幸好她还没靠得太近,险险避过。
洛小琪趁机飞身闪过,三步并作两步往前方冲去。两人只在房舍上打斗,并未发出多大的声响,也没人出来一探究竟。
桃夭这才知道上了洛小琪的当,立刻追上去。眼前突然闪出一人,抬手拦住她的去路。
抬眼一看,桃夭从牙缝里挤出三字:“柳行舟。”
“你若再敢动手,当心我不客气。”柳行舟淡淡的说,眼光落在桃夭身后。
桃夭望着柳行舟的脸,心下一冷:“我要如何,你管不着!”说罢飞身往前冲去。柳行舟见状,立即拦下。两人在半空中就拆起招来。
洛小琪从那处神秘的小院里脱身时,刻意没走原路,反而绕了个圈子,从王府前面绕了个大弯子。
谁知桃夭死死咬定不肯放松,她一边招架柳行舟一边从后追来。洛小琪越发觉得喘气难平,便落住脚寻了个角落藏身。
桃夭一直盯着洛小琪的动静,急急跟上。柳行舟一直拦住她,激得她下手越来越快。两人打得难舍难分,幸好没亲兵听见。
洛小琪正拼命捂着胸口,心想即便再偷懒也没喘得这么厉害,猪也没呼那么大气。听见柳行舟将桃夭往她藏身的地方引来,暗骂柳行舟小人卑鄙。
许是打得累了,桃夭猛地一收手:“柳行舟,别以为你把我引开,她就逃得了。”
引开?原来柳行舟是疑兵之计,故意将桃夭引到洛小琪跟前,让桃夭以为是被远离。如此一来,洛小琪的危机暂时解了一半。
“有我在,不允你伤她!”柳行舟一字一顿。
洛小琪听到这话,心中猛地一跳。想起不知多久以前,柳行舟也是这般保护自己与师姐,心里不由得柔和了少许。
“伤她?”桃夭冷冷一笑,“她现在这样,都是你造成的。”
柳行舟不为所动,转过脸去。桃夭走上前,强迫他看着自己:“别以为我不知道……”
“桃夭,”柳行舟忽地伸手捏住桃夭的下巴,“你说这话,王爷不知道吧?”
桃夭双眼几欲喷火:“别拿王爷吓唬我。你的小算盘,打量我不知道呢。柳行舟,别以为天底下就你一个聪明人。”
洛小琪越听越糊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冷月光从树梢间洒下,衬得桃夭的一双眼怨毒无比,看得洛小琪心惊肉跳。
柳行舟冷冷开口:“你自便。不过,你要是动她一分,我还你十分!”
桃夭恨恨,飞身离去。柳行舟望了一眼洛小琪藏身之处,也抬步离开。洛小琪看他的背影,竟有几分落寞清冷,心里真如乱麻一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待四下安静了,洛小琪才将衣服扔在前庭,才摸着回房。不知有没有人进屋查看,她也顾不得许多。半晚上发生了这么多事,连个头绪也无。
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洛小琪理了许久的头绪才想到,那所院子里住的大概是福康公主吧。听说,她幼时与自己交好,自己走失,她却找了回来。襄阳王夫妇疼她入骨。那阵哭声,与元宵节那晚听到的差不多,同是幽怨无比。
要不要找个时间去看看她?洛小琪想着,顺手摸了摸挂在胸前的魔喉罗。手指尖触到浅浅的凉意,令她一阵心安。
手指忽地停住,洛小琪全身如坠冰窟,半天也动不了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