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拯不卑不亢:“王爷,本府正在搜查证据。目前,展护卫已向数人询问过,大多证明洛氏与驸马争执后,直接离开大相国寺,并未在原地逗留。杀害驸马者,恐另有其人。”
“那你说是什么人?”中年人逼近包拯,“莫非,你有什么私心?”
洛小琪两步冲到牢门前,指着中年人鼻子:“你还是什么王爷,岂不闻‘道理最大’!凭一己妄测擅下定论,你还能大得过太祖爷?”
中年人被洛小琪一句话呛住,怒目而视。他本生得有些高壮,加上常居高位,自有一番气势,洛小琪在他眼里如同蝼蚁一般。谁料这小女娃没半分被吓住,反与他顶着,难道有什么后台不成?
洛小琪根本不怕,继续道:“国有国法。小爷有没有杀人,刑统说了算。就算你是王爷,也没你闹的份!”
清清脆脆的声音在女牢里回荡。中年人的脸色变了几变,终是一句话也没说,愤愤拂袖而去。包拯离去前,意味深长地看了洛小琪一眼,对女牢头吩咐了几句,也随之离开。
洛小琪又坐回角落,心里疑惑不已。李玮虽是驸马,不过是官家为补偿母家,才将福康公主下降,李氏一门在权贵家并不被待见。李伟被杀,为何抛出一个什么王爷,硬说自己是凶手呢?而且,她观察了那个什么王爷许久,他并不见得十分生气,言谈举止中反倒是威胁较多。
这就奇了怪了。她洛小琪近日安分得很,到底犯了何方神圣?
她还没想出个头绪,又有人来牢里探望她。
“师妹,你受苦了。”
“小琪娘子,为夫来看你了!”
洛小琪脑门疼得突突跳。柳行舟和柴云怎么得了消息?
“师妹,”柳行舟在牢门前蹲下,柔声安慰,“我得了消息立即赶过来。师兄这就去给王爷解释,你定然是被冤枉的。”
解释?王爷?洛小琪冷笑一声,把头偏向一边没做理会。原来刚才那中年人是襄阳王,太祖直系子孙。难怪自己把“道理最大”一搬出来,就把他的嘴给堵住了。
柴云此番穿着颇为正式,郡王服披在他身上像模像样的。他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小琪娘子,小王在汴京城还是有几分薄面。来来,给小王亲一个,小王就去找包黑子让他放人。”
“你们……”洛小琪眼眸一转,“就那么笃定小爷我真没杀了人?”
柳行舟略摇头:“师妹心善,断不会做如此残忍之事。”
“哎哟,小琪娘子,都这时候了还说什么真的假的。”柴云从木栏间勾勾手指,向洛小琪抛来一个媚眼,“来来,小王舍命救娘子,娘子快随小王回府吧。”
两个男人,一个温和有礼,一个风流调笑,相貌更是人中龙凤。现下,两人都聚在开封府女牢,可洛小琪心里记挂的是另外一人。
“你们都走吧,小爷没杀人,也不怕坐牢。”洛小琪挥手,将脸别向另一边,“小爷不稀罕什么说情不说情的。”
“琪娘!”柳行舟的眉头拧起来,口气也硬了不少,“这坐牢也是能说笑的?你且稍待,师兄立即找展昭来开门。”
柴云不服气的挤了柳行舟一把:“小琪娘子,跟小王回府,保你吃香喝辣……”
“穿金戴银是吧?”洛小琪顺手泼去一堆稻草,不偏不倚打在柴云脸上:“走走走,小爷不稀罕!”
柴云连忙擦去稻草,依旧是嬉皮笑脸:“娘子定然是恼了小王,小王这就叫人来救你。”说着,真的扯开嗓门叫道:“来人哪,快把我娘子放出来!”
洛小琪愣了一下,旋即跳将起来,一把揪住柴云的领子:“小爷玩剩下的还敢来卖弄,信不信小爷掐死你!”
想逼小爷就范,你还嫩了点!洛小琪一手抓柴云的衣领,一手握成拳往他头上打去,接连打了好几下。柴云不欲挣脱,反而咿咿呀呀的叫唤起来:“娘子、娘子啊,快点,不要停!”
洛小琪手一抖,差点撒开手。这人还真是皮痒了不成,跑来打闹开封府牢房?
柳行舟瞥了柴云一眼,见他一脸享受的模样,心下很是不快,开口道:“柴郡王何苦?”
“柳兄,哎哟救我呀。”柴云故意蹭蹭洛小琪的手,“不不,大舅兄救命。”
女牢头早遣人将展昭请来,展昭一进门就听到牢里闹得乌烟瘴气,立即快步走来:“两位,探监时辰已到。”
洛小琪被柴云调戏得心头火气,又揣了他好几脚方才解气。狠狠瞥了两人一眼,自顾自的走到墙角,转过身去不搭理两人。
柴云还趴在牢门胡说八道,柳行舟已转过身看向展昭:“展护卫,你们开封府还要把我师妹关多久?”
“待有了证据证明洛娘子无罪,即刻放人。”展昭不卑不亢,拱手行礼,“二位,请。”
柳行舟转身看了洛小琪一眼,见她依旧没转过头,想了想,拂袖离去。柴云反变身管家婆,疯言疯语的叮嘱了半天,什么别凉着自己,有事就叫人别自己憋在心里。最后是洛小琪忍无可忍的扔去一堆稻草,才成功的让他从牢里滚了出去。
如此这么一折腾,都快到晚饭时段,牢头送来的饭居然没有腐臭酸臭的味道。不过,洛小琪根本没什么胃口,她心里一直回想展昭给她说的那句话。
“韩二爷临时有事,分身乏术,不能来探望你。”
将饭碗丢在一边,洛小琪又开始发呆。凉薄的夕阳光从窗外倾洒进来,只有细细的一注,像极了自己的孤单思念。
白日尚短,夜色很快又一次笼罩大地。洛小琪百无聊赖,顺手抓起几根稻草编织起来。黄黄的稻草在她洁白纤细的手指间翻动,不一会洛小琪手掌心里便出现了几个栩栩如生的蝴蝶、螳螂等物。
正玩得开心,脚边的稻草微微动了动,洛小琪一惊,放下手里稻草,向彼处看去,心下猜测:莫不是老鼠?
摸了半晌,什么动静也无。洛小琪又靠在墙角,一边编着蜻蜓一边自言自语:“小老鼠,你要敢再吓小爷,小心把你剥了皮烤着吃。”
她本就是话唠性子,此时自说自话上了瘾,抓起几个稻草在掌中搓软了又道:“没有小老鼠也罢,小爷就编一个吧。最好编一个地老鼠,扯断它的尾巴,扭掉它的耳朵,折了它的脖子,叫他不来看小爷!”
叽叽喳喳说了半晌,洛小琪已经编好了两只老鼠。将它们与先前编好的小动物们放在一起,洛小琪双手撑着下巴欣赏起来。
牢房某处的稻草又动了起来。这次洛小琪听得分明,窸窸窣窣的定然是老鼠。她猫着腰,双眼盯住发出声音的那处,小心翼翼的靠近。略偏着头,仔细捕捉每一分动静。
眼前一团稻草忽然散开,陡然冒出个圆滚滚的东西,黑乎乎看不清轮廓,着实吓人。洛小琪连退好几步,顺手踢去一堆稻草,趁势一扑:“看小爷不打死你!”
不知怎么的,稻草堆里什么也没有,诡异的人头居然消失不见。洛小琪心里发慌,心里不由得浮现起师姐经常讲的鬼故事,牢房里冤魂最多,时常现身戏弄新来的犯人。
不不不不会这么倒霉吧?洛小琪后背冒出丝丝凉气,蹲下身,一步一步的挪过去,慢慢掀开那一堆稻草——
除了稻草还是稻草。
天空一声闷响,吓得洛小琪浑身抖了一抖。天公真不会安排,大晚上的打什么雷,想吓死小爷么?
洛小琪一边抱怨,一边鼓起勇气,向稻草堆里摸去。触手之处,稻草摩擦着发出沙沙声,粗糙磨着掌心掌背。指尖都挨到润湿的泥土,也没发现异常。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她刚要收回手臂,手腕忽地一紧,竟然被不知名的东西缠住手腕。洛小琪被吓得不轻,急忙抽回手臂。可那东西越缠越紧,似乎要将她拉到地下一般。
洛小琪着慌不已,正要开口叫人,手腕又是一松。先前她用力过猛,仰面跌倒在稻草堆上,后背一阵生疼。
这开封府大牢真见鬼了!
洛小琪顺了顺气,心里发狠一定要把这鬼东西揪出来。挽着袖子上前,两三下掀开铺在土上的稻草,地上赫然出现一个一人来宽的黑洞。
韩彰!
洛小琪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她早该想到,能在地下装神弄鬼的,除了彻地鼠,还会有谁?
一声闷笑从洞了传出,随之冒出一个人头。洛小琪一见熟悉的眉眼,气得又将手上的稻草扔了回去。
“地老鼠,你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看我家娘子。”韩彰双手撑着洞口边缘,略一用劲,整个人便从洞口钻了出来。他依旧穿着白天所着的衣服,背上背了一个大包袱。
洛小琪听他说“我家娘子”,不满和忧虑立刻消散不见。见他满头满脸的泥土,心疼不已,忍不住伸手帮他擦掉:“我没受委屈,你不用专门挖洞来看我的。”
正在拍打尘土的韩彰身形一滞,待洛小琪的手指轻轻拂过脸庞,如秋毫轻柔,才道:“无妨。倒是让琪娘你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