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轩不争辩,不喊冤,倒是让捕掾们吃了一惊,。不过这样一来倒是省心了,至于戴镣铐的事也就听之任之,难不成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还能跑了?
感受到“友谊”的捕头更是客客气气,甚至还帮李轩拍了拍沾染在衣上的尘土。几人就在一片和谐的气氛中赶往县衙。
街道上渐渐聚集起一群看热闹的民众,听说眼前的这位小子盗了县令大人的官印被抓获,都感到不可思议,这么重的罪,他怎么像个没事人一般闲庭信步,边走还边与捕头闲聊。官府抓人的场景他们见得多了,平常的小贼被捕,不是大喊大叫拼命挣扎,最后被脚铐拖着走,就是吓得浑身瘫软,腿都迈不开。
在一条僻静的街角,一双眼睛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他摇了摇头,重重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背着一担柴禾渐行渐远。
当几个捕掾“簇拥”着李轩到了县衙门口时,附近已经围上了一大圈的人,大家都想看看,爱民如子的陈大人会如何处置这个不知深浅的小毛贼。
“老弟,现在到了县衙,这镣铐是不是……?”捕头在进门前停了下来。
“张兄,小弟明白,不会让大家难做,套上就套上罢,反正也不用走路了。”通过短暂的接触,李轩与张捕头已经熟络,“礼轻人意重”,这话放到哪里都不假。一锭银子,足够让捕头称呼犯人为“老弟”了。
在击过升堂鼓后,李轩拖着脚镣被押进了公堂。堂上坐着三个人。居中正襟危坐的应该就是县令陈大人,此人面目和善,心宽体胖,拂面而来一副和谐的气息。在他左侧斜支着一张几案,跪坐在地上是一个清瘦的文士,鹰钩鼻,招风耳,一双小小的眼睛却时时冒出阴狠的目光;县令右边的是一个黑黑的汉子,五大三粗,一身官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滑稽。
公堂下,平行站立着两排县吏,个个凶神恶煞,手握着一人高的大黑棒,李轩一进入公堂,就感觉寒气逼人。“审不死人打死人,打不死人吓死人,看来咱人民卫士用的那些招数在几千年前就是主流了,老祖宗的领悟能力真让人仰望啊。”。
最令他佩服的是:在这个通讯极不发达的时代,自己刚刚被捉,县里三位主要领导和有关人等就已经准备就绪,像是算准了时辰,专门恭候他的“大驾”。通常情况下,被逮到的罪犯都得等到第二天才会进入领导的议程。这蓬州县委班子为人民服务的干劲可真大!
“大胆小贼,还不快快跪下认罪。”县令还没发话,靠边坐的那位清瘦文士就已经按捺不住,对李轩东张西望的行为极度愤慨,表现出他具有传说中“嫉恶如仇”的品质。
“黄县丞,稍安勿躁,堂下的虽然是犯人,我们也不应过度严苛,要给他们一点宽容。”陈县令气定神闲的作出一个手掌下压的手势,语气平和,气度优雅,配上那张胖乎乎的笑脸,立即引起场外围观群众的惊叹:爱民如子!
“王县尉,我们这就开始吧。”陈县令风度翩翩的征询另一旁那黑汉子的意见,得到的自然是肯定的答复。
李轩心里暗暗一惊:自己这黑锅背得可不轻啊,按理说审理一个盗贼,作为公安局长的县尉就绰绰有余了,但自己居然来了个“三堂会审”,将县委政府一把手和秘书长都惊动了。盗窃官印,说来罪恶深重,实则可大可小,但看这架势,领导们的场面拉的很足啊。这枚官印背后一定有很大的名堂。
“堂下何人,报上姓名。”陈大人终于开始审案了。
李轩很配合的跪倒地上:“草民李轩,自幼孤苦伶仃,久仰陈大人爱民如子的名声,便辗转到蓬州讨生活,不想沾上了官司,这是一场误会,大人明察秋毫,相信定能还草民一个清白。”接着,李轩便将自己在山上偶遇一樵夫,到市集后与人相撞,得到官印后旋即被捕的过程“短话长说”,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番,尤其是不断渲染自己悲惨的身世及悲观厌世的情绪,甚至当场赋诗一首:“生若浮萍惹人厌,世情冷暖在心田,死后定为惆怅鬼,西天依旧黑漫漫。”
李轩的打油诗立即为他赢得了众人的同情心,堂下的百姓炸开了锅,引论纷纷:“这孩子的身世,真是可悲可叹啊。”“孩子,莫太悲观了,你的人生才刚开头。”“原本我以为我的境遇很不幸,今日方知,我是身在福中。”更有甚者,一白发苍苍的老者当众喊道:“求陈大人高抬贵手,从轻发落。”众人闻言,群起而响应,纷纷跪倒在地,齐声高喊:“求大人从轻发落!”
陈县令呆若木鸡,半晌才反应过来,赶紧着县吏们扶起众人。但百姓们决心很大,死死跪着就是不起来,嘴里喊着:“大人不答应,我们就长跪不起。”
陈县令愣了神,无奈之下,只得亲自下堂搀扶为首的那位老者:“老人家快快起身,本官在蓬州多年了,所作所为大家也都看在眼里。本官也很同情李轩,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一切按大汉律法从事。”
“求大人法外开恩。”老者听陈县令如此一说,不仅没有起身,反而把头磕得更响了。
李轩心里一阵感叹:关键时刻,还是得相信群众啊。这个世界上,也就只有穷人才会真心的帮助穷人。这蓬州虽然偏僻穷困,但民风真是淳朴。
见舆论渐渐向李轩倾斜,嫉恶如仇的黄县丞又坐不住了,“啪”的一声,他狠狠的拍了拍几案,恶狠狠的直视着李轩,伸出食指遥指着李轩的额头大声喊道:“一派胡言,现今人赃俱获,还敢狡辩!来人,先杖责二十,再问话不迟!”
两个衙役站了出来,将李轩按到在地,举起了手中的棒子……
围观的百姓见此情景,不由自主的鼓噪起来。
李轩盯着一脸凶相的黄县丞,心说:你老人家真是屈才了,分明具备公安和城管的专业素质,深谙棍棒出成绩之道,怎的去做起了文秘?这分明不是你的风格嘛。不过呢,在广大人民群众的舆论支持下,有咱爱民如子的陈大人在,这棍子是打不下来的。你的威严与陈大人的清誉相比,孰重孰轻?
“且慢”,果然不出李轩所料,两名衙役的棒子还没落下来,陈大人就说话了:“审案不能一味的靠打,我们要把百姓当作自己的亲人看待,打在百姓的身上,痛在本官的心里。黄大人,你说是不是?”
一直沉默的王县尉此时也发话了:“大人说得极是,大人爱民如子,是我等的楷模。大人的训诫时时都萦绕在下官心头,丝毫不敢忘记自己肩上的责任。今日又有幸听到大人的教诲,下官定会牢记在心,时时砥砺自己,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五大三粗的汉子,想不到学习起会议精神来却是滔滔不绝,李轩不禁对他有些佩服:人才啊!党校教授撑死也就这水平了。
下跪的百姓听得这一番话,也纷纷喝彩点头喝彩,经过这一缓冲,陈县令再那么一扶,那老者若再不识抬举也就太不懂领悟了,只得悻悻站起身来。带头的一起来,众人也就放弃抵抗了。
陈大人满意得笑了笑,接着话锋一转:“李轩,这官印可是在你身上查获的,人证物证俱在,本官虽不忍治下的任何一个子民皮肉受苦,但也不能包庇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