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安国闻得田甲自投罗网,情知自己报仇雪恨的时刻到了,但他的面色却仍未有丝毫改变,只是淡淡的说:“田甲既然来了,那就请进来吧。”
但侍卫面有难色的说道:“还是请大人亲自出去一趟吧,田甲在门外……”
韩安国心中疑惑,迈步走了出去。李轩慢悠悠跟在后面,心里在想:田甲同志这次不死也得掉层皮了,关键就得看他装乌龟的造诣如何了。这厮也是自找的,说啥不好,偏说要以尿溺之,当自己的设备是灭火喷头?不要以为名字叫田甲,就真的包含了多少“日”似的!
还未走到府门口,李轩就惊了一跳,远远看去,真像有一只乌龟趴在门外。。
一个肌肤黝黑的中年汉子静静跪在门外,****着上身,露出紧凑的肌肉,以及一条条皮开肉绽的鞭痕,斑驳的血迹从肉里渗了出来,以整个背部为画布,涂抹了一层颇具后现代主义风格的抽象画。
田甲的双手双脚都拷上了沉重的镣铐,哗哗作响,肩上缠着一根又粗又长的荆条,这荆条似是特制,顶端打磨得极不平整,一排排倒刺横空生出……
李轩暗叹,但见这造型,就完全诠释了装乌龟的真谛。这厮为了活命,还真舍得下血本啊,这种素质若不当狱吏,还真是说不过去了。
见到韩安国从府内缓缓步了过来,田甲突然间激动万分,跪在地上交替移动着膝盖,一步一跪地迎上去,地面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轨迹……
“小人田甲,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将军天威,罪责当诛,今特来向将军负荆请罪。”
韩安国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缓缓说道:“现今死灰已经复燃,君当如何溺之?”
李轩忍不住好奇的问道:“难不成还真让他当众撒尿?”田甲闻言,一张老脸红到了脖子根,死命低着头。李轩心里倒纳闷了:这厮脸皮厚得过城墙,居然还有害羞的时候?
“太便宜他了。”韩安国手下的那名侍卫义愤填膺的站出来,指着田甲说道:“依卑职所见,不若将此人撒尿的物事割下来!”
“大人饶命,不要!不要!”田甲面如死灰,额头像敲木鱼般不断在地上撞击,鲜血从发际淌了下来,顺着脸颊向下流,一会排成一个一字,一会流成一个人字,对他而言,冬天来了。
韩安国对此不置可否,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两名侍卫“自觉”的将田甲架了起来,而提建议的那位仁兄蓦地拔出腰间的铁剑,眼睛冷冷地盯着田甲的胯间,一步步逼近……
李轩见这架势,与印象中的净身场面不同,不得不感叹当兵的粗犷风格,大开大阖,连这种讲求精细的手术也……
田甲面色苍白,拼命的挣扎叫喊,但手脚被制住,只能眼睁睁得看着那柄不太锋利的剑慢慢欺近自己的双腿之间,心里一阵绝望……忽然之间,“滋”的一声,他感觉到胯间一股湿润……一股腥臭随着空气飘散开来……
韩安国与李轩面面相觑,还真以尿溺之了!韩安国一直绷着的脸终于露出了“无奈”的笑容,对侍卫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侍卫手一松,田甲便软瘫在地,拼命喘着气,黄豆般大的汗珠流成了一条河。
“这次只是给你一个教训,不要以为天下的人都像你这般睚眦必报,像你这样的小人,值得我惩办么?”韩安国大手一挥,像驱赶一只狗一样对田甲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自顾自转身离去,留下田甲呆呆跪在当地。
“大人雅量高致,令人钦佩。”李轩回到席间,见酒菜已齐备,便举着酒杯说道:“在下敬将军一杯。”
韩安国心里虽喜,脸上依旧平静:“冤冤相报何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先扣了仇人的一家老小逼他就范,再顺势将恩怨一笔勾销,这一来一回之间,便在众人眼中凸显出韩安国大度仁义的高尚形象……这领导艺术,真是出神入化啊,作官作到这个份上,真是成了精了。
李轩心里感叹,面上却不说破,只是频频举杯祝酒。
直至宾主尽欢,李轩尽兴而归……
翌日,王宫正门敞开,数十辆马车排成一条长队,一队队的士兵身批盔甲,手持长戟,奴婢,随从,仪仗队……数百人整装待发。梁王别的没有,就是有钱,走到哪儿,都不能输了排场。
身着白色锦袍,头顶峨冠,腰系博带的梁国太子刘买率领群臣为刘武一行人送行。繁文缛节挨个走了一遍,废话套话足足说了两个时辰,李轩跟着众人,在太阳的曝晒下,傻傻站了半晌军姿,眼看要睡着了,此时小翁主刘馨却突然出现了。
纯白的丝质鞠衣套在她亭亭玉立的高挑身材上,显出一股逼人的贵族气质,但碍于她无理取闹的性格和恶霸般的眼神,贵气立马打了对折。免去了长拽地的裙尾,明显可以看出她想要出远门。
在她身后跟着一众奴仆,而贴身的奴婢正是那日李轩所救下的翠儿。今日的翠儿,静静跟在刘馨身后,从容淡定,不复当日的那番凄苦,看来在兰林宫呆得挺顺心。只是当她的目光不经意间瞥见恩人李轩时,突然间便显得不那么淡定……
向来横行霸道的刘馨打破了送别的气氛,大声嚷着要与父王一块去长安看望奶奶,将众人吓了一大跳。
“此次长安之行非同寻常,女儿家就别去添乱了。你要不喜欢上课,不上也就罢了。”刘武皱了皱眉头,但又不忍对这个宝贝女儿严加训斥。
“谁说我不想上课了?我只是想奶奶了,奶奶最疼馨儿了。”刘馨狡黠得滴溜着眼珠子,伸出小手挽着刘武的胳膊不住甩动,一副死搅蛮缠的架势。
“哎,这丫头,都怨我平日里太惯着了。”刘武微微摇了摇头:“罢了罢了,那就带你一同去长安吧,但进了长安,你须得听话一些,莫要惹事。”
“父王放心,馨儿不会惹事的。”刘馨欣然答道,说话间便窜上了一辆马车,迫不及待的对众人说道:“还在这磨磨蹭蹭作甚,出发了!”
刘武无奈的摇了摇头,对着众人挥手告别。
李轩被韩安国拉着同乘一车,却不知在后排的一辆车中,有一双眼睛正静静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一路上,刘武的车队所到之处,无不受到当地官员的夹道欢迎,一张张谄媚的脸随着车轮子的滚动不断流水般轮换着,不变的只有那气派的排场;韩安国声名远播,一路上慕名来访的“老朋友”极多,韩安国一路上是又吃又拿,忙得不亦乐乎。
李轩感到奇怪,这韩安国前脚刚从大牢里放出来,后脚又跟着“与广大人民打成一片”,还真不怕被双规了?
韩安国却高深莫测的对李轩说了一句:“韩某收礼,大王安心!”,领悟能力之深,让李轩不得不叹服……
走走停停,约莫行了十数日,车队过了函谷关。这时在前面开路的士兵诚惶诚恐的折返了回来,对刘武报告了一个重要的情况。
“启禀大王,长安方面传来消息,陛下要亲自迎接您,迎出城门外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