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轩怔在当场,思绪万千。
枚乘从队列中站了出来:“李公子少年英杰,胸有丘壑,实乃梁国栋梁之才。此时正值用人之际,大王应不拘一格,任贤用能。我等一致认为,此次长安之行,既是对李公子的考验,也是一次历练。”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附和,纷纷盛赞李轩的机智与才气,均认为李轩是此次跟随大王赴长安的最佳人选。
李轩的目光在这些老脸上一一扫过,心中充满了鄙夷:发钱领赏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哥哥的好处,这会却都惦记上了?这些老油子,一个个都成人精了。看着现在形势不妙,都想保持低调,尽量远离长安的视线。不巧不巧,哥哥做人也很低调。
“大王,草民无德无能,岂能妄称栋梁之才。现今梁国的国士正在牢里呆着呢。”李轩的回答出乎所有人意料,原本准备待李轩拒绝后一番唇枪舌战伺候的公孙诡等人一下子泄了气。
刘武暗淡的目光突然间闪烁着希望的光芒,狠狠拍了拍大腿:“嗨,孤差点把此人给忘了!来人,传本王旨意,韩安国将军无罪释放,命他即刻赶到弘德殿。”
“喏。”张继接了命令,欢天喜地的去了,在心中将李轩给狠狠赞颂了一通。
“李轩,你昨日才来到宫中,怎的就已识得韩将军了?”刘武对此感到很好奇。
“韩将军威名天下皆知,草民自然也略有耳闻。”李轩答道:“不过对他贪污舞弊的行为,草民是深恶痛绝的。大王力排众议,做到官员犯法,与庶民同罪,令天下百姓敬佩。”
刘武对李轩露出满意的笑容:“孺子可教。”
李轩自然是奉上一张笑脸:“大王谬赞了。”心里却在叫苦:为了避免去长安陪葬,哥哥马屁都拍到这个程度了,容易么?
片刻后,张继便领着一个身着囚服的中年男子进来了。这男子身着破破烂烂的囚服,却掩盖不住雄壮的身躯散发出的那股豪迈之气,棱角分明的脸如刀削斧凿,锐利的目光让人不忍直视,生怕被他看透了心底。这是一个热血的军人,也是一个理智的谋士,同时还是一个狡猾的政治家。
“韩将军,孤一时听信小人之言,错判了将军之罪,现今已经查明,将军并未克扣军饷一分一毫。孤决定立即让将军官复原职,仍为梁国内史。”刘武当众宣布了对韩安国的赦令。
“谢大王隆恩。”韩安国双膝跪地,对刘武拜了三拜。
“快快请起。”刘武一脸肃穆,对韩安国言道:“不瞒将军,眼下有一件大事。下月就是太后寿辰,将军曾与长安的王宫贵胄打过交道,轻车熟路。到时就随孤一同前往,四处打点打点。”
“大王但有吩咐,安国自然尽心竭力,不过此次事关重大,最好还是多带些人,也好有个照应,只是宫中有识之士不多。”韩安国边说边用不屑的眼光扫了扫公孙诡等人,这些人治国的本事没有,害人的招数倒是一套套的。
公孙诡被韩安国说得脸色通红,但又拉不下面皮反驳,毕竟惩治韩安国的主意是他最早提出来的。
刘武用余光扫了扫在座的诸人,见到的全是一幅幅贪生怕死的面孔,隐隐感到韩安国所言非虚。最终他的目光还是着落在了李轩身上:“众人说的对,现今是用人之际,上好的一块璞玉可不能白白浪费了。”
李轩只感到七窍生烟,气血攻心。明摆着是掉脑袋的差事,还非要说得自己似占了个大便宜一般。
但既然刘武的决定已经出口了,李轩也只得配合着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能得大王器重,实在是三生有幸,草民敢不从命!”
“孤决定明日启程,梁国诸事暂时交由太子刘买处理,还要仰仗各位尽心竭力辅佐。”刘武大手一挥,众人领命散去。
李轩刚出得殿外,韩安国便凑了过来,抱拳道:“来此的路上,张继已对我全盘托出。李公子的大恩大德,韩某定牢记在心,公子日后若有用得着韩某的地方,尽管开口。”
“韩大人严重了。大王此时急需大人的辅佐,本就有赦免之意,在下只不过是顺手推舟,倒得了个人情。”李轩边说边回了个礼。
“公子若不嫌弃,便请到寒舍用一顿便饭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对于饭局,李轩是来者不拒的。
韩安国高兴的拍了拍李轩的肩膀:“咱一定得好好喝几杯!”
韩安国的内史府座落在热闹非凡的街市中,是这条繁华街市的一道风景,虽谈不上雕梁画栋,但古色古香,充满了书香气,哪里像是一名刀口舔血的将军居住之地。一草一木皆精心布置,别有韵致,并不是那些堆砌繁华的府邸所能比拟。李瑾感叹:要造这样的府邸,不挪用点公款确实不行。
或许是早就得到了消息,韩安国刚进府门,家丁和丫鬟们便迎了上来,热泪盈眶。
这时,一名卫兵装扮的人从门外快速奔了进来,附在韩安国耳边轻声报告:“田甲已经畏罪潜逃了,我们已把他的家人扣押,话已传了出去,若他一日内不归案,就休要怪我们心狠手辣了。”
韩安国目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李轩感到很好奇,但他领悟能力并不弱,他深知在某些场合,能不知道的事情最好别去打听,知晓的事越多,也就越危险。
李轩一言不发,随着韩安国进了厅,落了座。
“李公子,你一定很好奇田甲的事吧,田某见你面带疑窦,却未有只言片语相询,是否对韩某信不过呢?”两人入座后,韩安国倒首先提出了田甲的话题。
“哪里哪里?韩大人可能误会了。在下只是一个局外人,怎能插手大人的事务。这点分寸,在下还是懂的。”李轩客气得答道。
“公子果真是聪明人。”韩安国说道:“一点私事,本也不值一提,但我与公子一见如故,不用隐瞒。田甲,竖子也。此人乃蒙地监狱的狱吏。见韩某失势,常借故ling辱于我。韩某曾怒问道:“君不知死灰可复燃乎?”,他竟然轻蔑的答道:“如若复燃,吾当以尿溺之。”今日死灰复燃,韩某倒要看看,他是如何以尿溺之。”
韩安国之所以对李轩全盘托出,怕的是李轩对案情一知半解,只见拿人,却不知内情,若是此事传入刘武耳中,不知又会惹出什么乱子……
李轩一直在观察着韩安国,此时惊奇的发现,从始至终,韩安国的表情没有丝毫改变,即使说到最激昂愤慨的份上,依旧是一副淡然的微笑。这家伙真是成精了。
不过那位田甲兄,李轩倒是有些同情,随地小便怎么行?这次非但作不成消防队员,恐怕连“喷头”都得给收了……
李轩正沉思间,有侍卫来报:“田甲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