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侯府也算是豪门大族了,眼看着儿子一天天的长大,她最担心的就是他被众人给奉承娇养惯了,最后长成一个横行霸道,欺男霸女的二世祖,所以经常盯着丫鬟奶娘小厮侍卫们,不准许他们太娇惯他。
现在想来,好像真的是她错了。这孩子倒的确没有娇生惯养,却是野得不成样。这么小一点爬树攀高下河摸鱼什么都敢干,逮蛐蛐儿,掏鸟窝打麻雀更是家常便饭,打起架来把愣是把比他足足高了一个头的堂兄揍得哇哇大哭,赶鸭子一头栽到井里差点儿淹死也不悔改……
一想起这些,春霞便觉头疼不已。早知道如此,她还不如把他娇养了。
这回上京,也不知怎么哄得他爹答应让洪一带他骑马,死活都不肯再上马车了。昨天还拉着他爹衣角撒娇,等他生辰的时候让他爹送他一匹小矮脚蒙古马……
“你说,咱们俩小的时候都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他这野性子都是打哪儿来的!”春霞靠在丈夫肩膀上泄气的问道。
年东南“呵呵”一笑,微微仰头想了想,向妻子笑道:“是啊,咱们小时候都挺规矩的,他打哪儿学的呢!”
瞧着妻子,他的目光不觉变得深邃而温柔。记忆自然而然涌来,但往事却一片模糊记得并不清晰了,他只知道,那时候妻子似乎很怕他,也很沉默,见了他若是远远的便立刻绕道走,若是躲不过去便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她不喜欢他提起那些久远的从前,久而久之,那些久远的从前就更加变得模糊了。
春霞听着这略带调侃的话不禁又好气又好笑,由不得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咬牙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嘛,难不成怨我教坏他啦?”
“当然不是!”年东南忙将妻子揽抱着,笑道:“我媳妇最会教孩子了,怎么会教坏他呢?他如今还没懂事,由着他玩吧!等过两年开蒙了,既要念书,又要习武,他哪儿还有空闲去闹腾呢!再说了,他玩他的,咱们也好好好温存温存,他不打扰最好不过了不是吗媳妇……”
年东南眸光一敛,双臂用力,便将她抱着坐在了自己的怀中。
春霞面上一热,有些不敢看他炙热的目光,轻轻依偎在他怀中,唇畔勾起淡淡的笑意。
罢了,儿子闹腾便闹腾吧,丈夫贴心就好……
“其实,这事也不是没有法子解决,你要不要听?”年东南低头,声音有些暗哑在她耳畔说道。
“什么法子?”春霞顿时从他怀中抬起头来。
年东南双手捧着她的脸颊,低头在殷红的娇唇上吻了吻,低笑道:“咱们再生一个!这一回保管好好管教,不许他再胡闹!媳妇儿,咱们努力吧,好不好!”
“你,你,谁跟你开玩笑!”春霞咬着唇“扑哧”笑出声来,肘弯用力将他顶了一下。
“我说真的啊,你不觉得这是个好法子吗!”年东南笑道,大掌紧紧握住她的手。
春霞翻翻白眼,阖目靠在他怀中,说道:“这种事情,还是由老天爷决定吧!”多子多孙也未尝不好,她不刻意避孕就是了。不过,女人一个月就排一个卵子,能不能怀上,什么时候怀上,顺其自然就好了,做那事她也不会刻意。
“老天爷哪儿管这个,”年东南顿时精神一振,笑道:“当然是由你男人我决定了,媳妇……”
明显感觉到他呼吸紧蹙,兴奋的因子被调动起来,春霞懒洋洋含糊道:“困了,我歇会儿……”
为老太君守孝三年,两人都不曾有过肌肤之亲,出孝之后,他龙精虎猛的精力着实令她有些吃不消。这家伙,不管说什么都能绕到这上边来!
“呵呵!”年东南低笑,“好好睡吧,养好精神,咱们好生儿子!”
春霞面上一热,只做没听见。
两天之后,一家三口带着一众仆人侍卫终于回到了永安侯府,方嬷嬷和徐管家等率着阖府奴仆迎了出来,府中仿佛一下子又有了生气。
走在府中,年穆远由春霞牵着,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周围。这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陌生而新鲜的。包括徐管家,方嬷嬷等见了他激动得不得了的神情,都令他新鲜不已。
春霞低头看了看他,心中一软,俯身微微笑道:“远儿,这就是咱们的家,咱们啊,算是回到家了!”
年穆远怔了怔,忙问道:“那,咱们什么时候才回那个家?”
春霞笑道:“等过许多年,等你长大了就可以回去看看!”
年穆远顿时有些傻眼,着急道:“很多年?可是娘,我以后还能下河抓鱼,上山捉鸟不?爹还说要带我打猎呢!”
春霞脸上的笑容顿时拉了下来,这小子,整天就惦记着他那点儿破事儿!
“不可以了,以后乖乖待在家里。”春霞很干脆的说道。
年穆远顿时沮丧,很快眼睛又亮了起来,眼巴巴讨好笑道:“不可以就不可以吧,娘,那我要一匹蒙古矮脚马。”
“……”春霞顿觉无力,低哼道:“好啊,等你长大了,叫你爹送给你。”
“娘,我明年就四岁了!”年穆远再接再厉。
“乖儿子,咱们快进屋,等会爹带你出去玩!”年东南见春霞有发飙的迹象,一把将儿子抱了起来摸着他的头笑道。
“好,爹!”年穆远十分欢喜,圈着父亲的脖子眉飞色舞的要这要那滔滔不绝起来。春霞微微苦笑摇头,一行人进了敬一堂。
年穆远闹着要出去玩,年东南抱着儿子便去了,徐管家等无数的事情等着禀报,春霞便传了来一一的听着,银杏,金桔等也跟着忙得不可开交。
等到年东南带着年穆远回来的时候,已是晚饭时分了。
年穆远记事以来还没见过如此繁华热闹的京城,回府了还兴奋得叽叽喳喳跟他爹说个不停。春霞别的都没说什么,只是在看到年东南买给他的几乎比他还要高的大木刀,瞬间拉长了脸。
质问他道:“远儿还小,你怎么给他买这么危险的玩具?”
年穆远听懂了这句话,立刻警惕的将大刀紧紧的抱在怀中,迈着两条小短腿便朝外头奔去。跨过高高的门槛的时候不留神绊住,“扑通”一声往前摔了出去,“哇”的哭了一声,竟飞快的爬起来一溜烟又跑了!
急得春霞忙命奶娘和丫鬟们跟上去,回过头瞪着年东南:“你看看,惹出事来了吧?”
年东南颇为无辜,忙陪笑道:“好了媳妇,这也不算什么!他是我的嫡长子,将来也免不了舞刀弄剑的,他喜欢就让他玩吧!”
“那也不能现在就玩啊,他还这么小,那刀虽是木头削成,拿在手里也危险,他那么小的人儿懂得什么?别到时候伤着了!我不管,是你给他的,你想法子给我缴了来!”春霞气急败坏。
这么小的孩子还舞刀弄剑?别养成一副霸王性子,专门以欺负人为乐了!
“好好好,我明天保准拿了回来,好不好?”年东南无奈,只好答应。
结果第二天,年穆远手里的大长刀不见了,却多了一柄小剑。春霞对这对父子已经没话说了,只好由着他。于是,花圃里的花木便遭了秧。
年东南重新回到京城,回到朝廷,并没有引起什么动静,波澜无惊,有与没有他这个人仿佛并没有什么差别。
至于朝廷中各种各样的争执,年东南一句“刚回来,不了解情况不便开口”便都打发了开去,时常告假在家陪着妻儿。不时往城外清凉山庄去小住几日,好不轻松自在。
当然,他最想的就是媳妇儿的肚子赶紧鼓起来,给穆远生个兄弟,做起那事来格外卖力。
当初媳妇怀着穆远的时候他远在边疆,回来看到她那隆起的小腹顿时整个人都给吓得懵住了,为此说错了几句话还叫媳妇儿发了一通脾气。如今他正好空闲,便格外的想她怀孕的时候他从头至尾的陪着。
每次去清凉山庄,年穆远是最开心了,可以骑马,还可以跟着洪一,洪二等各位叔叔们进山林里狩猎,还能下河捉鱼。还有疼爱他的干外公干外婆宠着,比在年家族里时还要悠闲自在。
令春霞最感到吃惊的是,从桐江跟来的小狗阿旺,不知何时居然成了她宝贝儿子的忠实跟班,宝贝儿子还给它另起了个名“飞虎”……
小家伙双手叉腰往那一站,神气活现的叫一声“飞虎!”,阿旺――不是,飞虎立刻也神气活现的狂吠一声答应,嗖的一下便飞窜到他身边,摇着尾巴围着他呜呜的转,神态亲密之极。
小家伙跟飞虎的感情进展简直快赶得上火箭的速度了,在府中几乎形影不离,去清凉山庄也带着一块。
春霞对飞虎感情也非同寻常,便默认了他们的主仆关系。好在小家伙还算懂事,指使飞虎除了打猎,光咬死了山庄中养的仙鹤,并没有指使它咬人……
这日一家三口又在山庄中度假,京城中一骑快马飞驰而来,接到信后,年东南眉头微微挑起。
“莫非又要打仗了?是哪里发生了叛乱,还是边境又不安宁了?”春霞正看着儿子欲飞虎嬉戏,见状过去柔声问道。
“都不是,”年东南淡淡一笑,将手中信笺递给春霞:“你看看。”
春霞展开一看,也不由怔了怔。
信是长公主写来的,告诉他皇帝那边听了郁大学士,翁阁老等人撺掇,想要提拔其他人取代年东南的位置……
“你打算怎么办?”春霞静静凝着他,其实在她看来,这也没什么不好。
“你知道我并非贪恋权势之人,”年东南缓缓说道:“只是,我一旦退了下来,昔日的兄弟部属们定会遭到打压,包括你的义父,我不能看着他们不管……”
一朝天子一朝臣,一旦有别人取代了他,当然要培养属于自己的心腹,那么,他年东南的手下就必须要腾出位置。可这腾位置也不是说腾就能腾的,又几个无缘无故的舍得主动辞官不干?那么免不了就是一场明争暗斗,而且,是注定会输,会付出甚至血的代价的争斗!
两人相视,心中均沉。
“真是个没良心的人!”春霞忍不住低声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