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雯拎着水果和一些日用品，进入一幢老式住宅档。到二楼一扇门前停下，敲门，半天里面没动静。苏雯掏出钥匙，开门进去。这是套两居室，简单的家具，收拾得挺整洁。苏雯想了想，把手上的东西放下，转身出门。
小区不远处有座桥，桥边有片绿地，绿地里有几个小亭子。
远远的，苏雯就看到老徐正在亭子里跟一帮老头玩牌。一路小跑过去，还没说话，老徐已经看到了她。
“苏雯呀，这么巧？不会专门过来看我的吧？”老徐把牌塞给后面一个跃跃欲试的老头，起身走到一边。
苏雯笑眯眯地过去，说：“去房子里，你不在，猜你就在这儿。”
老徐笑：“我不在这里，又能去哪儿？年纪大了，不像你们年轻人，总能找到打发时间的地方。”他用手指指不远处的一把长椅，俩人过去坐下。
“来找我，肯定有什么事。”老徐说，“明天就开学了，你们肯定忙。”
苏雯点点头，笑意慢慢隐却：“什么事都瞒不过您。”
“等等，我先猜猜。”老徐还是笑眯眯的样子，“公司碰到难处了？”
苏雯再点点头。
“不会是竞争对手这么快就出现了吧？”
苏雯叹口气：“我也觉得来得太快了点。”接下来，苏雯就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他们把我们海报全给撕了，贴上他们的海报。傅凯张国文带着几个学生的学生，也没客气，也把他们海报撕了，但今天早上，学校那边传来消息，海报又换成他们的了。”
老徐哈哈笑：“有点意思。”
“傅凯张国文咽不下这口气，一大早又去学校贴海报去了。他们说海报贴上，每个学校找俩人盯着，这回一定不能再让人给揭了。”
“徐歌呢，他今天在做什么？”老徐问。
“他又把自己关在屋里了。出门前我进去一趟，满屋子的烟。”
“这小子，明摆着的事，还用得着愁成这样。”老徐摇头，点着一根烟，“还是年轻，不成熟。不过这些事多经历点好，不遇到点事，哪能成熟起来。”
“不仅徐歌愁，我们大家都愁。”苏雯从包里取出一张叠起来的纸，展开，是张海报：“这就傅凯他们带回来的海报。”
海报风格显然和滕飞弄的不一样，最上面是商城的名称“捷易购高校商城”，简单的喜庆图案，夸张的广告字体和网址。下面是针对学生消费的优惠办法。
老徐显然挺有兴趣，念：“免费办理会员卡，凭卡号消费，月满100元送1G手机上网流量。”他抬头问苏雯，“这1G流量值多少钱？”
“这是通讯公司专门针对学生推出的活动，不多，20块钱。”
老徐点点头：“20块钱，确实不多。但这20块钱，你们肯定出不起。”
苏雯叹口气：“徐歌愁的就是这个。我们网上销售的东西，利润本来就不高，100块钱的商品，去掉成本，如果再扣去20块钱，那就剩不下多少了。”
老徐这回摇摇头：“其实你们出得起，但却不能出这个钱。徐歌肯定已经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想对策。”
看苏雯有些不明白，老徐笑道：“有些学生可能会为了这1G的流量，只消费100元，但肯定会有人消费更多。而且，当某种消费成为一种习惯后，就会一发而不可收拾。这个月他只消费了100元，说不定下个月顺手就会多买几件东西。这样算下来，送出这20块钱并不难，你们也确实送得起。”
“那为什么我们不能也这样做？”苏雯问。
“因为徐歌肯定已经看到了，你们的对手比你们要强大的多。”老徐还是浅浅的笑，“他们选择了这个项目，肯定是看到了这个项目里的巨大商机，而且必定不会满足像你们现在一样，只销售一些常用的日用品。他们一上来，就把海报跟你们的贴到一起，说明他们并不怕跟你们兑争，甚至根本没把你们放在眼里。推出的送1G流量活动，虽然只有20块钱，但已经说明了他们的财力和打持久战的决心。他们不怕你们跟他们学，如果你们也送1G的流量，他们还会再送别的，一直送到你们吃不消为止。他们的策略，并不是一上来就赚多少钱，而是把你们打垮，完全占据这个市场。”
苏雯听得有些呆了：“这对手太阴险了点吧。”
“这不叫阴险，这叫策略。”老徐叹口气，“你们创业路上碰到的第一个对手，就这么强大，对你们还真是种考验。”
“我们能赢这场仗吗？”苏雯问。
“赢分很多种，这要看你们心里面对赢的预期值是什么。”老徐说，“先别考虑输赢的事，回去把对手的背景搞清楚，然后，按照你们本来的计划往前走，以不便应万变。”
“我们原本的计划里，根本没这个对手。”苏雯还有些担心。
“等开了学再看吧，你们现在制订新的计划根本来不及，再说，徐歌现在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老徐还是笑，“办法会有的，别着急。”
开学第一天，傅凯和苏雯各带一名学生，随车去火车站汽车站接送新生。在车上，介绍大学城网上商城，分发宣传单；张国文颜怡带领各校的送货团队，直接将宣传单分发给到校的学生，扫荡每一座宿舍楼；滕飞和宗婷则带着客服团队守在电脑前，进入临阵状态；徐歌作为总协调，随时听取各方面的汇报。
现在，徐歌接到张国文的电话。
“那帮人的底细已经摸清了，老板在江城有四家连锁超市，规模还不小。这次他们进军大学城，已经在学府路上租了配货仓库，各校组建了运营团队，模式基本上都山寨我们的。现在，他们的宣传单也满天飞，感觉来势汹汹。”
徐歌挂断电话，到网上查询了捷易购连锁超市，规模果真不小，其中有一处经营面积有一千多平方米，在江城还颇有些名气。再进入淘宝网，打开对手的网上商城页面。虽然不如滕飞制作的精致，某些细节方面还有些粗糙，但商品丰富程度，以及首页的促销方案、主推商品，一看就知道经验丰富。
虽然早就有预对手会很强大，但现在证实对方有着这么强的超市背景，徐歌还是觉得有点气馁。这场仗，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打。拼实力，双方力量悬殊，根本不在一个重量级上；拼价格，对手经营超市多年，肯定有自己的进货渠道，很多可能从厂家直接进货，进货价肯定低廉；拼人气，大家同样的宣传，对手有实体超市的背景，似乎更能令人信任。再加上他们推出的购物百100送手机上网流量的活动，更能吸引很多学生的眼球。面对这样的对手，飞翔公司惟一的优势就是已经运营了大半年，在学生中拥有良好的口碑，很多学生需要购物的时候，惯性使他们还会继续选择大学城网上商城。但这种惯性能保持多久，却很让人担心。
当天，商城销售情况还不错，接到近千张订单，和估计的差不多，其中以插牌锁类商品销售最为火暴。因为大家都刚从学校里出来，知道插牌和锁具是新生最容易忽略且必不可少的商品，所以提前备了不少货。
“也许，情况没我们想的那么严重。”滕飞这样安慰徐歌。
晚上，尘埃落定，大家吃完饭，都聚在工作室里。宗婷今天的营业报表已经出来，这天战况不错，销售额过了两万。但大家的心情，却并没有因此而开朗。
“今天大家都累了，明年还得干活，早点歇吧。”
大家本来期望徐歌能说点什么，但徐歌撂下这句话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大家面面相觑，虽然都有满肚子的话想说，但想想说了也没用，再加上这天确实挺累，所以闲聊了几句，就散了。
张国文和颜怡出去买了点零食，回自己的房间，看到傅凯正在换衣服。
“都这会儿了，还出去？”他瞪大了眼睛盯着傅凯，“又哪儿鬼混去？”
傅凯笑：“我去的肯定不是好地方，最容易让人腐朽堕落，不适合你这种大好青年。”
张国文来精神了：“大好青年得盯着你是如何腐朽堕落的，引以为戒。”
“我不用你盯着，你还是去陪颜怡吧。”
“天天腻一块儿，你总得给我点放风的时间吧。”张国文掏出烟来给傅凯点上，“这么些年，四处寻寻觅觅腐朽堕落的温床，你上去了，可不能把哥们给落下。”
傅凯笑：“我也在找，还没找着呢，找着了我一定告诉你。”
“不行，今晚你去哪儿我去哪儿，跟定你了。”张国文态度坚决。
傅凯无奈，只能答应。俩人刚出门，后面就响起颜怡的声音：“张国文！”
张国文吓一哆嗦，站住，脸上满是无奈。
“傅凯你出去鬼混，随便找一跟班就行，就别带张国文了。”颜怡大大咧咧地过来，抱住张国文的胳膊，柔声柔气地道，“咱们去玩你最爱玩的跑跑卡丁车。”
傅凯强忍住笑意：“瞧瞧颜怡对你多体贴，这么好的姑娘哪儿找去。”
张国文挠头，冲颜怡道：“咱们谁爱玩跑跑卡丁车呀？”
颜怡眼一瞪：“咱们谁跟谁啊，还得分那么清？我爱玩就是你爱玩，少啰唆，回去。”
那边傅凯笑笑，扬长而去，张国文满脸无奈跟着颜怡回屋。
“你现在心里是不是特别不高兴，后悔吃饭的时候没替我碗里下两颗安眠药？我不管你了，你就能跟傅凯出去花天酒地左拥右抱莺莺翠翠了？”
“没有，绝对没有。”张国文赶紧说，“累了一天，我哪还想出去啊。都是傅凯哭着喊着非要我跟他去，说没我陪着他没安全感。我踹他脸上好几个大鞋印子，都没用。幸亏你及时出现，要不今晚我成他保姆了。你说这孩子啥时候才能让人省点心。”
颜怡哼一声，没吱声。
进到张国文那屋，颜怡坐电脑前，进入游戏界面，刚玩了没几分钟，后面就响起呼呼噜声。回头，张国文已经倒在床上睡了。
傅凯去了菲达酒吧，张鹏正在和别人玩爆头。穿过围观的人群，傅凯挤到张鹏边上，恰好对面那小子将一大杯酒灌下去，围观的人群欢声雷动。
张鹏看见傅凯，亲热地拍拍他肩膀。傅凯凑过去，大声道：“鹏哥，我想过了，决定跟你混。无论如何，你得帮兄弟一把。”
张鹏先是怔一下，接着笑笑：“今晚你要赢了我，就没问题。”
傅凯很快站到了他的对面，两手撑着桌子，面上带着笑容，狠狠拍下桌面按钮。液晶屏上的左轮枪立刻“砰”地一声，子弹射出。
新生报到那三天，销售并没有什么大的波动，平均每天都有将近两万元的销售额。但接下来的几天，订单数量急剧下降，只有前三天的三分之一，甚至更少。
捷易购对大学城的冲击，显然已经开始。
晚上，大家看了当天的营业报表，心情都有些沉重。
“估计那些学生前几天东西都买差不多了，得歇几天。”张国文说。
“还记得咱们上学那会儿吗？”徐歌分烟给傅凯和张国文，“学生每个月头最有钱，每学期刚开学的时候钱更多。兜里有钱了，计划着花的没几个人。所以刚开学那几天，大家花钱都特别凶。”
“我们上学期最后两个月，每天的营业额都在一万多块钱，现在刚开学，每天只有六七千，这明显是捷易购截走了我们的顾客，而且，我担心这才刚刚开始。”苏雯说。
“那咱们现在是不是得做点什么了。”张国文愤慨地道，“那山寨版的大学城，都把筷子伸到咱们碗里了，得想办法把他们筷子给折了，不行把手剁了也成。”
“可那碗里的，谁规定就得咱们吃？”傅凯拍拍他肩膀，“兄弟，心情可以理解，但是折人筷子剁人胳膊的事儿，肯定不行。这是商战，不是打群架，咱们都不行，得听徐歌的。”
“那徐歌你快拿主意吧，我们全听你的。”张国文大声道。
徐歌苦笑：“我现在也没办法。对手有实体超市的背景，实力雄厚，不管拼价格还是拼活动，我们都比不了。如果我们现在还是学生，这么两家商场摆在面前，我想，我们说不定也会选择捷易购。”
“那怎么办？我们就这样认输了？”颜怡不甘心地道，“真没别的办法了？”
“我们大家都别给徐歌压力了，让他慢慢琢磨。天无绝人之路，办法肯定会有的。”那边的滕飞插了一句。
“滕飞，你打算什么时候回老家？”徐歌忽然想起来他回家的事。
滕飞看一眼宗婷，苦笑：“要走肯定不会挑这时候，过段时间吧。”
徐歌点头：“这是我们创业至今，碰到的第一道坎儿，能不能迈过去，怎么迈，肯定关系到我们今后的发展。大家晚上睡觉都琢磨一下，看能想到什么办法。过两天我们再碰头讨论研究一下。”
众人点头，但情绪显然都挺低落。徐歌先回自己的房间，大家又聊了几句，也都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