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馥香扫了眼长佑,又看了眼也看着他的三丸子,淡淡轻笑,算是告别,随即抬步向外走去。
刚走到牢房外,那侍卫便立刻上前打开了她的手铐:“姑娘,让您受累了。”
“没事,元王的命令?”
她不会这么早出来的,既然出来的,那就只能说明,事情有变。
侍卫颔首:“姑娘请跟我来。”
侍卫却是将叶馥香带到了一间屋内,见其进去之后,当下关上了房门。
“姑娘,奴婢奉元王之命,前来服侍姑娘。”一个身材高挑的婢女从里面走了出来。
抬眸,里面却是一个硕大的浴池,上面洒满了玫瑰花瓣。
低眸,扫了眼身上散着腐朽味道的长衫,当下已明白了元王的意思,遂微微颔首道:“我自己来就行,你去外面等着吧。”
奴婢颔首,应了之后,向外走去,并关上了房门。
叶馥香把自己沉浸在一片温热之中,仔细地洗漱着,看着铜镜里,那个下巴娇小,略显清瘦,却明艳动人的女子,虽没见过娘亲,却也猜得出,娘亲生前一定是个美人儿。
正厅。
有婢女在前面带路,叶馥香走进,除了元王之外,下首还坐了一个中年女子。
女子身着深棕色的锦缎长裙,上用桃红丝线绣了奇巧遒劲的枝干,白皙的脖颈上一条明润玉珠镶金链,更添几分雍容华贵。
女子虽上了些岁数,但是风韵犹存,举手投足之间,倒是有些清儒之气。
叶馥香微敛了神色,给元王行礼:“民女拜见元王。”
“你是馥香?”女子骤然微红了双眸,一步一步上前,几分震惊,几分疑惑,更多了愧疚之情:“你真的是馥香?”
叶馥香狐疑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你是?”
“我是,是你娘啊!”
叶馥香惊的后退了步,这绝不亚于是一个晴天霹雳啊!
“元王,这……”叶馥香求救似地看向元王。
元王当下起身:“哦,我知道,你一时还接受不了,没事,冯姑会给你解释清楚的,那我就先告辞了,你们聊……”
说着,已经抬步向外走去。
立刻有婢女关上了房门。
“这位夫人,我想你可能是认错人了。我虽然叫做馥香,却并非您的女儿。”叶馥香后退了一步,淡淡道。
“你怎么能这么肯定?”那夫人看着叶馥香,略显疑惑。
叶馥香唇角含了几分笑意:“实不相瞒,我娘在生我时,难产过世了。我虽未见过我娘亲,但是却常听我爹提起过。是个江南烟雨般,轻柔温婉的女子。”
“哦?你这话的意思是,我就是个严厉苛责的老太婆了?”话虽这般说,眸中却并未有丝毫怒意。
“并非如此,夫人身上透着一股书卷气,再不济,也定是个大户人家的、知书达理的夫人。与我娘的气质,却是有些差别的。”
冯姑看着面前,容貌清丽端庄,却不失灵俏的小姑娘,眸底多了几分喜色,当下轻道:“是个聪明的姑娘。不错,我并非是你的娘亲,但是,你只有这么认为,我才能救你。”
说着,淡淡做回桌前,静静品茗,似乎在等,叶馥香的决定。
这意思,是要叶馥香认她做娘亲了?
至少,现在得是这样,是吗?
叶馥香静静地看着冯姑,她一来,元王就提前放了她,而且,通过方才元王对冯姑的态度,亲近中,却又多了几分恭敬,虽然她还不知这冯姑的真实身份,却也猜的出,定然不是一般人。
想着,当下眸光含了清浅笑意:“芜香不明白,冯姑的含义。”
“呵呵,”冯姑淡淡放下杯盏:“意思就是,你只有认我做娘,我才能名正言顺的救你。而你和平南王之间的那些误会,皇上便会既往不咎。”
冯姑长了一双好眉目,浓俪若盛开的牡丹,即便是在和人说事,眉间的笑意也让人心旷神怡,丝毫不觉反感。
叶馥香眉间笑意不减,声音清淡:“虽然我不知冯姑的身份,但是我很感谢,冯姑会救民女。只是,娘亲,便是娘亲,又何来不是,却又相认的道理?”
“难道,你不想出来?还想在那个天牢继续待下去?”
“不想,”叶馥香很坦诚道:“一辈子都不想再回去。”
“那你为何……”
“我还年轻,很想活命,我更是正常人,更愿过享福的日子,我又是女子,更谈不上什么骨气,但是,却也知道,为了活命就乱认爹娘,那便是不孝中的不孝。冯姑的心意我领了,若是没什么事情的话,我便告辞了。”
话落,淡然转身离开。
“那你可知道,事情出了意外,若是你不是我女儿,你就得死!”冯姑的声音含了几分肃然与急切。
叶馥香身子微顿,转念一想,当下思忖开口:“是辛王妃,还是皇后?”
冯姑眸底闪过一抹欣赏,心思倒是转的极快的,当下淡淡颔首道:“不错,是她们!”
她们?
叶馥香眸底多了几分黯然,不可谓不是冤家路窄了啊!
皇后本就不喜欢她,逮着这个机会,自然不会放过她。
终究是她,有些大意了。
想着,叶馥香当下淡淡转身,迎着冯姑的目光,却是说道:“所为知彼知己,才能显得出诚意了。敢问,冯姑,究竟是何人?”
冯姑面上多了几分笑意:“不才,只是一个奴婢,但是,却能救姑娘此劫。”
“哦?”叶馥香眸中含了几分兴致:“莫非,是当今圣上的夫子?”
冯姑微怔,当下却是骤然轻笑两声:“呵呵,倒是会蕙质兰心的姑娘。”
叶馥香见此,便知道,她是猜对了。
她曾听长佑说过,景煜有个夫子,也是当年皇上的夫子,更是当年应天太后的贴身女官。
太后谢世后,皇上要追封冯姑为华阳夫人,却被拒绝了,从此只住在皇陵,为太后守陵。
只是,却是不知,这次她亲自前来,是奉皇上之命,还是景煜的请求。
叶馥香默了默,当下淡淡道:“冯姑,您比皇上高了一个辈分,那么就是比我高出了两个辈分,硬说成是母亲,怕是会无人相信。”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只要你承认了,不会有人敢乱说什么的。”冯姑眸中含了几分安慰道。
“只是,芜香却是不愿的,”看冯姑面色有些不悦,叶馥香还是坚持道:“若冯姑是奉皇命前来,那么就请转告圣上,说若是我死了,那么今生,她就真的再也见不到平南王了。”
“你这是在威胁皇上?”
冯姑面色不济,多了几分清寒道。
叶馥香却神色不变:“不敢,只不过,实话实说罢了,毕竟,平南王的住处,是我一手安排的。当然,若是帝师请了您好,那么也请您回去告诉她,虽不说天高皇帝远,但是,这里毕竟是元王的地盘,旁人想要了我的命去,还得掂量掂量,够不够分量。”
还有一句话,叶馥香并未说出,那就是只要皇上不下旨,任凭她皇后和辛王妃如何闹腾,也绝对不会明着对她动手!
“好,很好。”冯姑淡淡起身,眉间多了几分清亮:“之前就听说,你连皇上都敢动手,我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有气魄。”
“不敢。”叶馥香后退一步,淡淡垂眸:“不过是年少无知,冲撞了皇上,皇上仁慈,才没降罪而已。”
“呵呵,行了,坐吧。”冯姑面上又多了几分安详。
叶馥香见状,当下便也坐在了她对面下首的位置。
“其实,我这次前来,是奉了皇上之命,也是应了帝师的请求。不过,我更想来看看,煜儿口中,那个务必要搭救的姑娘究竟是何模样。”
看着冯姑打量的神态,叶馥香骤然想到了那扳指,想到了,景煜曾经说的一切,眸中多了几分温情。
“那,若是我不认娘亲,是不是只能回天牢了?”叶馥香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若是可以,她自然是不想再回去的。
“呵呵,”冯姑轻笑,多了几分宠溺:“行了,若是今日 你真的认了我,我还就未必救你了。其实,主要就是皇后。我听说,平南王在……之前,就给过辛王妃书信,说是一切与你无关。皇后却不依不饶,说你大逆不道,不处死,一定是个后患。”
没有婢女,叶馥香只得给自己斟茶,当下淡淡喝了一口,润了润喉,后道:“平南王毕竟已是辛王妃之子,皇后若是要为辛王妃着想,为何不将八皇子再过继给辛王妃?辛王妃并未犯错,那么八皇子也无需撤去黄带子,从玉牒内除去其名了,这也算是,八皇子有个好归宿了,不是吗?”
冯姑定定地看着叶馥香,半响后才似明白她说了什么般,眸底闪过一抹惊惶,立刻四下看了眼,后方厉喝道:“这话是万万不能在他人面前说的!可是要杀头的!”
叶馥香眸中却无丝毫惧意,淡淡道:“冯姑无需为我担心。”
说着,当下上前,坐在了冯姑身侧,站着茶水,写下了几个娟秀的簪花小楷:“冯姑,劳烦你将这四个字转告给皇上,他听了,自会知道该怎么做了。”
冯姑当下微微向前,待看到那四个字时,眸光骤亮,不可置信地盯着叶馥香,仿若,她此刻是一个死而复生之人般。
而那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