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祐微怔,嘴上却是已道:“带进来!”
一个清瘦,浑身是血的男人被扔到了地上,男人抬头,看着眼前的张祐,试探开口:“你是张祐,张将军?”
“混账,你怎么敢直呼将军名!”
一个士兵还未揍那男人,张祐却是已厉喝道:“退下!你是谁?”
“你真的是张祐将军?”男人说着,当下却是已痛哭流涕,膝行上前:“我是王翰王副将军中的,将军,出大事了……”
“王翰?怎么?出什么大事了?”张祐走近,才看到男人身上遍布的伤口,当下猛地蹲下揪着他的衣领,急切道。
“王副将奉命在小青庄接应将军,可是,可是就在昨晚,却受到了一群武功高强的蒙面人的突袭,将军,副将他们,全军覆灭啊……”
“什么?”张祐猛地站了起来,阴鸷地瞪着他:“上千人,全军覆灭?”
“是的,”男人悲痛颔首,当下骤然想到了什么般,将一个沾满了血的腰牌递给张祐:“这是王副将从黑衣人身上捡到的,说是交给了将军,将军就会明白一切的。”
张祐一把抓过那腰牌,待看清楚上面的字迹时,整条胳膊,乃至整个身体都颤动了起来,死死地攥着那腰牌,直至在他手中,化为灰烬,从指间滑下。
男人见完成了任务,一头栽到了地上,立刻有士兵上前查看,随即对着王项摇了摇头。
“将军,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有士兵上前询问。
前来接应的人全军覆没,指定是回不了昆山了,而且,只怕那个让他们前来的人,也不会让他们回去的!
“将军,您衷心为太子,他却这么怀疑您,甚至派人杀了您,杀了副将!回去了也是死路一条啊!”终是忍不住有人,还是说了出来。
张祐微惊,狠厉地瞪了一眼众人,原来,他们心底都清楚。
有人站出来附和:“是啊,将军,您最擅长作战,可是太子却不愿让您上战场,非要让你来这里抢夺龙涎果,这就不说了,现在竟然再三怀疑,甚至派人杀了您,难道您还要相信太子吗?”
“够了!”张祐猛然厉喝,如同一头暴怒的狮子,当下一拳狠狠砸在山洞的石壁上,震得上面的碎石都滚滚落下,整个山洞都晃了下。
鲜血顺着石壁,顺着那血肉模糊的手蜿蜒而下,若赤红的毒蛇,横亘在每个人的心底深处。
“太子对我恩重如山,之前是我犯了错,才让太子对我失望,但是他绝不会对我心生间隙。否则,定然不会再把虎符交给我!一定是宵小之辈在他面前上老子的眼药!但是……”张祐扫了一眼众人,眸中含了几分热血:“你们都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我自然不会让你们跟着我不明不白的送死!我自有办法,证明,太子是不是真的要杀了我!还是,这一切都只是敌人的离间计!”
说着,狠狠瞪了眼叶馥香,凶悍的眸子恨不能凌迟了她。
然而,看的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所以,叶馥香面不改色,迎着他的眸光,神色平静似水。
倾盆大雨转变成蒙蒙细雨之后,众人便继续赶路,却并非是再前往小青庄。
大雨之后,山路异常难走,泥泞不堪,稍不留意,就会滚落下去,张祐便撕了外衫,绑在叶馥香腰间,在前面扯着她前行。
看着脚步沉稳厚重的张祐,脾气是暴躁了些,却也并非鲁莽之徒,也算得上是骁勇善战了,那么,他又和太子有何间隙,才会导致今日局面呢?
手指微微划过耳际,便有细微的粉末落下,然而众人谁都未曾注意到,上空一只苍鹰的烟花悄然绽放。
林中,树木高耸入云,上端,完全生长在了一起,覆盖着大片天空。
透过空隙,片片乌云黑压压而来,一片阴霾之色。
潮湿而厚重的空气,便若这渐黑的天色般,无端的,带来一种死亡的压抑感。
好似那参天大树随时会若豺狼扑下,将他们全部压碎,啃噬入泥。
叶馥香几乎是完全被张祐带动着前行,步履蹒跚而迟缓,好似随时会倒下般,但是她的眉间却无任何忧色。
“将军,能不能和我说下,你之前究竟做错了何事?也好让我帮你分析下,杀你的人究竟是谁。”下坡路时,叶馥香终是缓了口气,轻缓问道。
“你闭嘴!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你们的离间计!”张祐低呵,怎么也不相信,太子会因为那点小事就不再信任他,而对他下狠手!
“哎,”叶馥香轻叹,随手扯下一片芭蕉叶,吮吸着上面的雨水:“你怀疑是景煜,那么他完全有能力追上来,杀了你们,又何必这么折腾?你别说他之所以没有正面出击,是因为怕你伤害我,且不说我不认为自己有这么重的分量。只说,他这么做,更会让你暴跳如雷,直接捅死我,所以,你怀疑是他,我却是怎么都不相信的。”
见张祐微微放慢了脚步,似在沉思着些什么,叶馥香接着道:“既然咱们现在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那我就不能看着你继续陷入泥潭,因为你这样也会害死我。我和太子打过交道,我得承认,我不是他的对手。若说这虎符之事,你不觉得,正是因为你现在拥有虎符,所以才必须,更得死吗?”
“住嘴!”张祐鹰隼般的冷眸似要将叶馥香穿透:“别再蛊惑人心!我拥有虎符,我随时可以调遣兵队,反他……”
说到最后,张祐的声音几不可闻,连眸子都多了几分暗沉。
是了,有了虎符,就可以调用兵队,而,若是虎符是捏在一个死人手中,那还有什么意思?
张祐沉沉向山下走去,不再言语。
叶馥香见状,眸底闪过一抹精黠,随即看着茫然的远方,只想就地躺下,好好睡一觉。
因为,她累,她很累。
“将军,前面有个庄子,叫做豺庄,里面不足十户人家。属下打听过了,豺庄向前不足百里便是塘谷了,易守难攻,很适合……”
张祐挥了挥手,阻止那士兵再继续说下去,当下大手一挥,高声道:“前面有个豺庄,咱们今晚就在这里休息。”
豺庄……
莫名的,叶馥香就想到了“狼邢”,看着那覆盖在暗沉之下的飘渺山庄,当下上前几步:“将军,不管你听不听,我还是要说。只听这名字,就给人一种不好的预感,这是不吉的征兆。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绕过这个庄子前行吧。”
“废他娘的屁话!”张祐扯了下绑在叶馥香腰间的绳布:“妇人之仁!不好的预感!不吉的征兆!不让老子住,老子偏去!快走。”
叶馥香心内轻叹,既是找死,她只得成全他不是?
当晚,叶馥香终是洗了近日来的第一次热水澡,温热的感觉蔓延至四肢百骸,好似将多日来的疲倦都驱散了般,至少,身子不那般沉重了。
抓过木桶上的男子粗布麻衫,仔细穿戴,虽然布料略显粗糙,却是比潮湿的衣服穿在身上好受多了。
咚咚……
敲门声响起,与此同时,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你的饭菜……”
碗放在地上的声音响起,叶馥香打开门,当下将饭菜端了进来。
一个玉米面馒头,一小碟青菜,还有一碗橙黄的,似乎是,姜汤?
看了眼院中的火光,叶馥香当下关上了房门,倒是想的周到。
这处小院是没人居住的,饭菜也是张祐遣人前去村民家里买来的。
因为,她之前看到张祐在向士兵收集银两。
这么看来,这将军不算是太过惨无人道。
既然这样,叶馥香就更想知道,他之前究竟做错了何事了,可惜了,景煜不在,否则,依他在朝堂多年,定然会知晓的。
屋内。
昏黄的烛光下,张祐古铜色的面上更多了几条细纹,随后便将用蜡封好的信递给一个士兵:“六儿,你算是这些人中最为机灵稳重的,所以这件事情我只能派遣你去办!我曾与这人有过一面之缘,他是太子在鲁阳的内应。你把信交给他,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是,只是……”士兵犹豫片刻,当下还是坚定道:“若是卯时我还未回来,便是事出有变,请将军不要再犹豫,迅速离开这里。”
话落,狸猫般,迅速消失在了暗夜之中。
张祐看着那幽幽如蟒腹的夜色,眸底闪过浓郁的晦暗。
生死,只决定于明天了。
“叮叮叮叮……”
敲锣打鼓声漫天传来,叶馥香猛然从床上坐起,还未缓过神来,却是已被破门而入的张祐抓起来,直接向外拎去。
“快起来,追兵来了!将军,咱们快走!”
张祐扫了眼院中的士兵,立刻道:“出发,前去塘谷!那里地势极为险要,易守难攻,到那里没人能攻的上去!”
可怜的叶馥香还饿着肚子,就得跟着众人拼命跑着。
扫了眼身后那白色的点,眸中多了几分安然之色,他们终是跟上来了。
“哼!别指望他们能救你!他们来一个,老子杀一个,来两个,老子杀一双!”张祐看不得叶馥香一点好心情,当下打击并警告道。
叶馥香随声附和:“可不是吗?我相信将军一定还有后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