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5年9月1日,在圣克卢巡幸的路易十六,拿起一份授予年轻的拿破仑·德·波拿巴中尉军衔的证书,漫不经心在上面签了名。他那种悠然自得的样子自是可以想象的。要是他当时向证书上撂上一眼的话,肯定会对这谁也没有用过的古怪名字感到奇怪的。不过他哪有这份闲心去注意这类事情?所以大笔一挥,就在证书下方签了个名。可是这个证书却是他签署过的所有文件中最重要的一份,因为这个后来使世界大为震惊的无名小卒,从此正式进入王国的军队,开始了他的戎马生涯。
青年时代的拿破仑年仅16岁的拿破仑拿到这份宝贵的证书后,于10月30日和他的一位与他同时毕业的同学踏上了旅途。他们每人身上只带了59法郎,所以自然是一路风餐露宿,披星戴月。
车到枫丹白露后,拿破仑生来第一次自己掏钱吃了一顿饭,因为在此之前,他压根儿就没有离开过父母或学校。不言而喻,这餐饭一定相当简单,而且由于想快点去看一看枫丹白露宫,三口两口便吃完了……可是数年之后,这个当年将脸贴在王宫前的铁栅栏上久久不愿离去的士官生,却成了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的主人,在这里宴请教皇陛下了。教皇见到他,是那样战战兢兢,连眼皮也不敢抬……到达军营后,波拿巴暂时到布小姐那里住了下来,而布小姐的咖啡馆也因而一举成名,成为人们竟相前来拜谒的“圣地”。
利弗尔:
与下文的“生丁”一样,是法国当时的一种货币单位。
土伦:
是瓦尔省省会,位于马赛以东65公里处,法国东南部滨地中海的港湾都市,为全国最大军港。造船业规模巨大,还有军械、冶金、机器制造等工业。担任中尉副官的波拿巴日常生活全靠每月93利弗尔4生丁的微薄薪饷维持。尽管如此,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他到奥克松纳服役时,还把13岁的弟弟路易从科西嘉带了来。两个人每天只有3法郎5生丁的生活费,日子之艰难是可想而知了。他们经常自己动手做饭,拿破仑把锅坐在火上后,常常一边看书,一边熬汤。由于弟弟身体矮小,比他瘦得多,他常对弟弟说,为了保证他有足够的营养,使他健康成长,他自己只喝点奶就行了。
但艰苦的生活并没有使拿破仑对前途失去信心,而大革命的爆发恰恰给予了他一个尽情施展抱负的大舞台。当时法国大革命引起了欧洲各国封建王室的惊恐。在他们的支持下,法国保王贵族势力在法国南部发动叛乱,占据了战略要地土伦军港。英国和西班牙的十多艘军舰也开进土伦。收复土伦,成为法国革命政府的当务之急。政府派出两支法国军队围攻土伦,还让特派员萨利切蒂赶去督战。
土伦战役土伦原本难攻易守,保王军队又有英、西军舰相助,所以更加猖狂。土伦久攻不下,萨利切蒂也束手无策。这天部下报告有人来访。随即,一位个头不高、脸色苍白、鼻梁笔挺的青年军官走了进来,他带科西嘉土音的问候使萨利切蒂顿感亲切。他俩都是科西嘉人。来客是奉命去阿尔卑斯山地区的炮兵尉官拿破仑·波拿巴。他路过此地,听说同乡兼至交萨利切蒂在这里,就来相聚。看到萨利切蒂愁眉不展,拿破仑询问原因后立即转身观看土伦地图。对了,萨利切蒂猛然想起,拿破仑读过军校,因成绩优秀被保送巴黎军官学校,最出色的科目之一就是地理,而且又拥护法国大革命,于是就向他求助。拿破仑看着土伦港口地形图,略作沉思,那双如鹰隼般锐利四顾的蓝眼睛顿时神采飞扬。他指着地图上土伦港口的里卡尔半岛,向萨利切蒂说出了先攻占里卡尔半岛,然后在半岛上集中炮兵火力,就可内轰土伦城保王军,外击英西舰队的取胜之道。萨利切蒂大喜过望,立即向法军司令全力推荐拿破仑,请他出任攻击土伦的炮兵指挥。1793年12月16日,按拿破仑的作战方案,法军经过三个梯队的冲锋,拿下了里卡尔半岛。拿破仑参加第三梯队作战时受了轻伤,他军裤沾着血迹,但仍沉着指挥法军用里卡尔半岛的所有大炮轰击敌军,果然立即见效。土伦终于收复。
一份土伦之战的报告被送到巴黎公安委员会,其中写道:“……无法用文字形容拿破仑这一战的功绩,他具备伟大的知识以及同样伟大的智慧和勇气,遗憾的是,用这些语言对于极有天赋的将才而言,仅仅是一种空泛的评价……”三天后,公安委员会命令陆军部将尉官拿破仑破格提升为将军。凑巧的是当时法国最有权力的公安委员会核心人员,罗伯斯庇尔的弟弟,正巧也在土伦。他把亲眼目睹的拿破仑功绩,也详细地用书面报告送达巴黎。罗伯斯庇尔大喜过望,于是,在他的大力提携下,科西嘉雄鹰开始展翅高飞。
拿破仑在布里埃纳的三个片段
翻越阿尔卑斯山的拿破仑一
1779年5月末,不满十岁的拿破仑从奥顿学校转入布里埃纳军事学校学习。乍一来到尚帕涅省这个人地生疏的小镇,小家伙不禁感到茫然若失。举目所见,除教堂神甫的住所和他新到的这所学校外,到处是一片黄色的茅草屋顶,远不能与家乡蔚蓝天空下的迷人景色媲美。
该校是最小兄弟会办的一所寄宿学校,坐落在小镇入口处的一个陡峭的山岗下。山岗上立着一座破败的古城堡,不远处正在兴建一座巨大的建筑物,四周的脚手架密密麻麻。这是当地的头面人物布里埃纳先生以巨资修建的一座现代城堡。由于妻子出身富豪之家,给他带来了巨万家私,他现在是镇上的首富了。
布里埃纳学校并不是一个可以给拿破仑带来欢乐的场所。且不说师资质量低劣,老生欺侮新生,纪律也显得特别严格。拿破仑不像其他同学平素总是乐呵呵的。他不善交际,性情孤僻。大陆上的那些同学对他很不留情,常常拿他的科西嘉方言和他那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取笑。他感到孤独,既没有朋友,也没有知己,终日形单影只,沉默寡言,没有一丝笑脸,在这期间,他唯一的乐趣是学习,不但学习刻苦,而且求知欲无比强烈。他热爱自己的双亲,如今离开他们来到这里,他知道自己应当好好学习,以便将来长大后能为他们分忧,所以一分一秒也不轻易放过。
有的时候,他也和同学们一起玩耍,但那只是在大家玩的游戏对学习有所裨益的时候。拿破仑这个完全与众不同、后来使整个世界为之惊愕的天才人物,便是在这种清教徒式的刻板生活中成长起来的。
二
时光飞逝,转眼25年过去了。一天,布里埃纳的那座豪华的宅第又出现了一片节日般的欢乐景象,其规模之大,真是前所未有。这一天是1805年4月3日,星期三,时间已是下午5时左右。城堡前的空地上、四周的斜坡上以及那条林荫道两旁,到处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这些人中有的是小镇居民,有的来自附近的村庄,有的来自更为遥远的地方。每个人都怀着一腔敬重而又热切的心情,站在那里默默地等待着。教皇陛下不久前在巴黎为之加冕的皇帝——拿破仑,如今已离开巴黎向这边走来,准备到米兰去接受意大利王冠。浩浩荡荡的行列到达特鲁瓦后,他让皇后、朝廷重臣和高级将领留了下来,自己带了一批随从,打算到他度过五年生涯的布里埃纳来看看。
皇帝拿破仑时钟快到6点时,大路前方传来了一阵马蹄声,人群开始骚动起来,紧接着是一片响彻云霄的欢呼声:“来了,来了,皇帝陛下万岁!”转眼间,一辆马车风驰电掣来到眼前,里面坐着几位御前侍卫。随后便是金碧辉煌的御銮了,皇帝面色苍白,将头探出窗外,微笑着向人们点了点头。皇帝在一片喧闹声中起下轻舆,缓步登上城堡前的台阶,人们纷纷向他躬身致意,行吻手礼。布里埃纳夫人将地方上的头面人物——向他作了介绍。拿破仑同每个人都客气地寒暄了两句。走进大客厅后,拿破仑的心情似乎很不平静。若干年前,当他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他对这座城堡是多么赞叹,而现在,在他成为杜伊勒里宫、圣克卢宫、贡比涅宫、特里亚农宫和枫丹白露宫的主人之后,这里的一切在他看来是显得多么土气,多么平庸啊……
第二天中午时分,拿破仑离开了布里埃纳。据说动身之前,他曾站在城堡前的平台上向那一直伸展到拉罗蒂埃尔的广阔平原俯视良久,口中一边感叹道:“要是打仗的话,这可真是一个难得的好地方。”随后,他告别了女主人,踏上了通向特鲁瓦的大路。
三
时光又过了九年,转眼到了1814年冬天。一望无际的原野上,到处覆盖着大片的积雪。道路泥泞,乌云低垂,一派阴惨的景象。时已入暮,巍然耸立在平台上的布里埃纳城堡透出了明亮的灯光,似乎又在迎接远来的贵宾了。但是这回的客人变成了普鲁士人,布吕歇尔带着一帮人住进了城堡。24小时后,他与沿着奥布河和塞纳河前进的奥军会师。此举若能成功,法国便彻底完了。
可是布吕歇尔完全想错了。拿破仑早已来到布里埃纳附近。不错,部队在泥泞中前进,确实十分艰难。但在拿破仑的鼓舞下,他们终于赶到了这一带,从三面完成了对布里埃纳的包围,即将对敌人发起进攻了。
冬日里血战的拿破仑入夜,战斗正式打响。到了第二天,也就是1月30日黎明,人们发现敌人早已逃逸无踪了。拿破仑于是穿过一堆堆尸体,爬上那道斜坡,走到了被敌人洗劫一空的城堡里。举目四顾,夜里那场战斗所留下的硝烟还未散去。
这是他第三次进入这座城堡。抚今追昔,似乎他每次到来,周围世界都因他之手而发生了一次翻天覆地的变化。想当初,他第一次走到这里时,自己还是个孩子。眼前的一切是那样富丽堂皇,使他感到如入神话世界。第二次到来,他已经登上法兰西皇位,堪称荣极一时,所以很有一点衣锦还乡的味道。可是今日重返旧地,他却已落到四面楚歌、众叛亲离的地步,几乎成了孤家寡人了。在他取得那许多辉煌的胜利之后,命运似乎在有意捉弄他,又把他带到这个他少年时代曾经度过几年时光的小镇上来了。举目所见,到处是一片惨遭劫掠的景象,大街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具具尸体,两边的房屋早已毁的毁、烧的烧,只剩下一片瓦砾了。几天过后,就在这里,在拉罗蒂埃尔平原这片难得的打仗的好地方,他顶着漫天飞雪,带领自己已不堪一击的军队,同普鲁士人、巴伐立亚人、奥地利人和俄国人搏斗,结果早在战前就已注定:拿破仑失败了,败得很惨。他大踏步后撤,撇下卫队,沿着莱蒙方向,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他没有再回到布里埃纳来,不过他没有忘记这个小镇。即使在圣赫勒拿岛囚禁期间,他也还在思念它,时常想起他在这里度过的幸福时光。他在遗嘱中交代,把他的财产分给布里埃纳40万法郎。1854年4月5日,政府颁发了一条法令,使这项遗嘱得以顺利执行。这样,布里埃纳发达起来了。人们用这笔钱建了一所医院,修复了教堂,给收容所和慈善机构提供了一笔资金,并在广场上树了一尊拿破仑青年时代的铜像。只见他穿着一身军校的制服,左手拿着一本书,右手插在半敞开的背心里,脑袋微微前倾,似乎在凝神沉思。铜像的底座上刻着拿破仑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在朕的心中,布里埃纳就是朕的故乡。朕是在这里开始感到,朕已经长大成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