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5点半到达阿图什市。
身旁的青年、那个小武警以及许多乘客都在途中陆陆续续地下了车。告别时的匆忙劲儿使人一下子又回到开始时的陌生。这种相处的经历就像一块蜂窝煤的寿命,一旦燃尽了,缘分也就随之淡淡地消逝。
车掌无聊地靠过来和我们东扯西拉,由于从开始就对他印象不好,我始终没有吱声。
最后一排的四五个小青年开始对那两个姑娘进行口头调戏。我直直地坐着头也没回,光天化日之下,谅他们也行不得什么歹。况且就算有歹意,只要那两个姑娘对他们不予理睬,他们也不敢怎么样。
再过去两个钟头,汽车驶进喀什市内。
街面的繁华首先给人强烈的冲击,好大的都市!
我被突然涌入视野的人潮和建筑惊得头脑清醒了许多,首先给我留下印象的是在进入城区之前的一条排水渠两旁,采取不同体态或站立或半蹲着进行交易的人群,以及与人群和谐相伴等待被出售的各种牲畜和家禽。
大街小巷人头攒动,民宅和寺院错落有致,极富特色。碧绿的琉璃瓦装饰着屋顶和房沿,墙壁上的每一扇窗户的木框上以及门沿上都雕刻着规则而便于识别但又无法看懂的花纹图案。
卖牛羊肉的店主,坐在门前地板上的食客,站在马路当中讨价还价的商人,扛着大包小裹急匆匆行走的过客,头上围着纱巾的妇人……形形色色的人把本来就色彩斑斓的空间充斥得满满当当。
显然这里的空气相当清洁,阳光的穿透力从色彩的饱和度上就可以充分反映出来。
面对满目的西域风情,我被这个城市的活力深深感染,浑身充满了动力。
从汽车站走到繁华的五一广场,我和那两位广东小姑娘挥手道别,独自一人乘公共汽车直奔朋友的住处。
坐在汽车上浏览市容,心里不断准备着如何尽快适应这个新的环境,一切如同当时计划的一样顺利。我被安排在一处幽静的招待所住下,一个人住在相当奢侈的带有卫生间的客房里,同样的忐忑不安和诚惶诚恐。冲个澡出来,服务员小姐端来一大盘葡萄。圆圆的葡萄酸甜可口,可能还是刚在冰箱里冰镇过的,夏日里吃着格外爽口。
跑到招待所门外维族人开的一间小卖部买回一只大囊和一包榨菜,回到招待所里一口大囊一颗葡萄,吃着格外香甜。
这一夜感到非常的享受和舒服。人生近三十载,住到如此豪华的地方也是有数的几次,有时反而觉着很难适应。我非常羡慕那些能够心安理得地消受款待的人。或许每个人感受舒适的方式不同,我很难平静地接受这种超出心理负荷的待遇。记得八七年初到日本的第一夜,由于我的宿舍还没找好,我被安排在外边的旅店渡过第一个留学之夜。这是平生第一次在旅馆里过夜,虽然教授为我支付了房费,那一夜辗转反侧,一分钟都没能入睡。想来真是糟蹋了别人的一番好心。
用商业和文化的都市来形容喀什应该不算过分。尽管我对逛街并不感兴趣,但耐不住友人的一再邀请,第二天下午乘车到市中心的闹市去参观了喀什人引以为自豪的“巴扎”。开始时我并不明白“巴扎”究竟是什么意思,经朋友反复说明,并由自己亲身体会,我总算理解“巴扎”其实就是内地人常说的集市,而且主要是以自由贸易为主的集市。
在“巴扎”逛的过程可以说就是走马观花,五彩缤纷的布料和丝绸让人眼花缭乱,在内地很难闻得到的印度香精味道冲得人头晕,更有金光闪闪五花八门的铜金银制的手工艺品诱得人购物欲膨胀上扬。一向理智的我考虑再三最终只买了两把非常具有地方特色的工艺品“英吉沙”腰刀,准备带回去送给朋友。其实我更想买几件维吾尔族男青年穿的那种刺绣花边衬衫,但是转了一大圈,也没有发现一件满意的。
尽管喀什距离内地非常遥远,由于我们长期的低起点经济的特点,我们同样可以碰到类似在上海购物时常常出现的情形。往往外地人的购物热店并不是精明的当地人时常光顾的。也就是说,上海最繁华的南京路上海人并不光顾,他们通常是在淮海路集中。近些年来淮海路也被外地人晓得,上海人又移动到徐家汇一带。当地人通常具有他们自己的消费区域。反正我在喀什转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发现一件衬衫和维族青年身上所穿的衬衫质地一样。
友人驱车带我到观光地“香妃墓”。那墓舍的建筑着实别致得令人惊叹。外观如同城堡一般,墓顶精细地镶嵌着一块块青色的琉璃瓦,在灿烂的阳光下闪闪发光。虽然我的想法有些消极,但是我的确不得不感慨人的价值实在是有着天壤之别。有的人生时连一件遮体的衣服都是奢望,而另外一些人生前享受奢华,在死后还能享受宫殿般的居舍,甚至被完好地保存了几千年。凭着他们的名望,后代们也备受滋润。
旅游的心情或许更需要学习的冲动,逛古迹的特点是对懂得它的人越发兴致勃勃,不懂的人倍觉乏味。关键取决于观赏者对历史和人文的兴趣。但是如果要求每一个人都那么兴致盎然,未免太差强人意。我是属于那种似懂非懂既不激动又无倦意的人,所以大大辜负了友人的一片好意。
从“香妃墓”出来,友人把我带进一家“涉外”旅游商店。我对这类地方实在太熟悉不过,价格惊人。但是,这家商店的货架上悬挂的衬衫倒是让我眼睛一亮,友人看出我的意思,竭力主张我买下。虽然我很知道自己的财务状况,但是考虑到这两日的食宿交通都是朋友招待,消费一下尚能与预算持平,经过讨价还价之后,用50元买下一件绛黄色的衬衫。
此时腰包里还有400元整,从西安出来至今花去一半的费用,而剩下的旅程恰恰还有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