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凰沐浴完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暖暖的夕阳照印在小院里,晚长香指挥着几个临时雇佣来的民工搬着牛车上大大小小乱七八糟的东西。
“大哥,你站在那里发什么愣啊?快点过来搭把手。”
“啊?嗯。”流凰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接过晚长香怀里的被褥,“你买那么多东西干嘛?”
晚长香又从运货的小车上翻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块乳白色的玉珏。那玉并不是什么珍品十分普通二两银子就能在市面上买到。
“这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姑且先戴着,日后得了更好的你再换了。”晚长香将玉珏塞进流凰怀里,又从车子里翻出一个包袱,“我给你买了几套衣服,等会儿回屋里试试看合不合身。”
“你……为什么?”流凰愣愣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那玉珏的品质虽普通可是里面封印的术法却是很不简单。淡淡的灵气从玉珏里散发出来夹杂着几分海腥味,那肉眼不可见的淡蓝色水汽围绕在流凰身侧不肯散去。
晚长香莞尔一笑竟是十分娇艳,“早些年跟着师父习武的时候他也曾教过我一些术法,我看这玉珏挺适合你的就买下了。”
流凰语塞,岂止是合适。鲛人离了水本是去了半条性命,即使是他也觉得十分不适,力量不济术法也遭受到了限制远不及往日。而这块玉珏里封印的秘术却让他感觉好似回到了海中。不惧日晒,那一种上岸之后的脱力感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日头渐渐下了山,小院子里开始弥漫出浓郁的香气。这些年南回楚氏逐渐衰弱,那些个驿员也跟着狗眼看人低并不理会流凰二人。晚上是晚长香下的厨,驿站里简陋的很,锅碗瓢盆都没有现成的,好在晚长香早有预料下午都一起买齐了。
晚长香随意炒了几个小菜又做了一道醉虾,解下围裙又从厨房端出一大盆清蒸螃蟹。
“现下还早,这螃蟹不够肥,你将就着吃。等到了秋下螃蟹最肥美的时候我请你吃阳澄湖的大闸蟹,到时候再配上一壶桂花酒,那滋味,啧啧。”晚长香剥了几只醉虾吃的津津有味。她虽不爱吃鱼,可这醉虾和螃蟹却是人间一大美味。
流凰见她笑盈盈的眼里仿佛能流出水来也忍不住一笑,这一笑不得了。他抬眼就见两管鼻血不要钱似的飞流直下。
“蓝颜祸水啊!蓝颜祸水!”那方流鼻血的人儿捏着鼻子哀嚎,螃蟹也不吃了,指着流凰的鼻子就骂。
流凰却是大笑,心中的郁结一扫而光。这个人族的小公主真的很有趣,她的笑容仿佛有感染力般如同阳光一样照进他的心里,驱散那一片阴郁让他不知所措。
“一个男人长成这样让天下间的女人情何以堪,情以何堪!”晚长香愤愤的用筷子戳那只可怜的螃蟹,直把它戳的稀巴烂,保管它亲娘也认不得它。
流凰眼眸中的笑意不减,取了块帕子润湿了轻轻擦拭着晚长香鼻下凝结的血液。
这一擦之下那鼻血有如潮水般蜂拥而至,真真是滚滚长江东逝水壮观至极哉。
“混蛋,你故意的!”晚长香暴起掀桌,那两管子鼻血没了阻碍流的更是欢快。
流凰买了包蜜饯递给晚长香,晚长香黑着一张脸不说话也不接。他叹了口气,讪讪的伸回手将蜜饯分给了几个孩子。
那方流凰被几个孩子围住晚长香却是早已走远。她走到一个铺子前买了两个烧饼啃了几口,看见两手空空的流凰赶了上来动了动唇道:“我想吃蜜饯。”
流凰明知这是故意却也无可奈何,昨日将小祖宗得罪狠了现下也只好任她差遣发泄。
晚长香笑眯眯的接过那包新买的蜜饯,挑了几颗爱吃的放进嘴里满脸的陶醉。
“明天我们怎么进去?”
晚长香拉着流凰进了一个小酒楼,才刚坐下流凰就急着问她明日的计策。
晚长香倒了杯酒正欲喝却被流凰拦了下来。她皱着眉不悦的道:“你这是干什么?”
流凰轻笑一声夺过她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才道:“女孩子不应该喝酒。”
“山人自有妙计。”晚长香嗤笑一声又拿了个酒杯给自己倒满了慢慢的品着。笑话,想来她跟着那老头子学艺学的最好的便是这喝酒的功夫。她虽不像那老头子一般嗜酒如命却也极喜这杯中之物,想让她不喝酒真真是有些难度。
明日便是洛阳商会了,晚长香手里并没有请帖,不同于流凰晚长香却是神态自若一点也不着急。
这酒楼虽小却也有几个说书的,晚长香半倚着边喝酒边听着楼下大厅里的评书。
“只见一阵狂风袭来,瞬间就把船上的人吹的人仰马翻,那卷起的浪足有十丈之高,顷刻就把那小船淹没。船上的人拼命的叫喊,犹如末日来临。就在这时,突然,海里出现了几个鲛人。那鲛人生的十分美貌,将那一船人迷得神魂颠倒。”那说书的老先生顿了顿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又接着说,“那鲛人生的太美,人们都忘记了挣扎。就在这时,那鲛人突然抓起一个人猛的将他撕碎,三两下就将他吃下肚。只见那利牙足有三尺之长他张着那血盆大口,一口就能吃下一个十岁的孩子……”
“噗——”晚长香听到这儿再也忍不住一口酒喷了出来捂着肚子哈哈大笑,“原来你不仅茹毛饮血,还是只吃人的大海怪。”
流凰皱眉原本不欲理会却又不知为何鬼使神差般开了口:“鲛人隐于南海,不为人所知,茹毛饮血、食人不过是个无稽之谈罢了。”
“开个玩笑罢了,何必当真。”晚长香讪讪的笑了笑转了个话题,“我们没有请柬想要堂堂正正的进去是有些难度,不过现在商会将要开始,这里的肥羊聚集了很多啊。”
晚长香嘿嘿的笑了两声目露贼光,流凰就算是个傻子也明白了她肚子里打的什么小算盘。
当天夜里流凰陪着晚长香做了回贼,偷了一个小茶商的请柬。那小茶商今年刚刚勉强勾上资格参加商会,心里的得意劲头还没过就被人打晕锁在了柜子里头。
次日,晚长香男装打扮和流凰一起混入了万梅山庄。
万梅山庄地势险要,坐落于万丈深渊隐藏在云雾之中易守难攻,不仅如此,每逢洛阳商会宾客都要蒙上双眼由山庄中的仆从带路由秘密通道进入方可平安到达山庄,这也是迫使晚长香不得不强抢请柬的重要因素。
洛阳商会由来已有数十年,年年皆在万梅山庄举行,而在这数十年中竟无一人得知万梅山庄的进出方式,甚至连具体方位都无人知晓。晚长香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晚长香等人按照规矩饮下了山庄准备的酒水沉沉地睡去,醒来之时已是在万梅山庄之内。
晚长香一苏醒便有山庄的仆从在身前伺候,她向仆从问了流凰的房间便立刻去寻他。
“刚刚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晚长香压低了声音确定房外无人偷听才开口。
流凰摇摇头眼神茫然似是在思索些什么。
“那酒水甚是古怪,好似不是寻常的迷药。”晚长香行走江湖多年普通的迷药根本奈何不了她,然而这次她却是真真实实的中了招。
“那不是迷药,应该是术法。”流凰在脑中快速的回想了一遍仍是想不起来,“我喝了那酒水虽没像你们一样睡死过去但比你们也好不了多少。”
“我只记得一片漆黑,有人举着火把仿佛是在地道里前行。”流凰皱眉想了很久,“这个距离应该不短,我没猜错的话这万梅山庄是从山底下打了一条密道一路通到山腹。”
“果真是财大气粗。”
“你……要小心些。”流凰顿了顿语气中有些担忧还有点不确定,“这山庄里有些古怪,我看不太通透。也许……也许,有些邪物。”
“邪物?”晚长香愣了愣显然是没有想到流凰会下次结论。
“从现在开始你不要离开我,这里太邪门,若是闹起来我没有十足的把握护着你全身而退。”晚长香见他语气凝重便知事态的严重自然不敢胡来。
大约是酉时时初二刻万梅山庄的仆从送来了晚膳。晚长香借着初来乍到不识规矩的由头向那布菜的丫环从旁询问了几句,那丫环看着虽年幼一通话说的却是滴水不漏既不失了礼数也不多说一句。
“我们的消息会不会错了,也许那人并不在这里。”流凰试探着问了几句想要让她知难而退。万梅山庄的水不知深浅,他实在没有把握带着她全身而退。
“不可能。”晚长香回答的斩钉截铁,“那人的味道我记得,那天偷听的那个小贼身上的气味和他一模一样。既然这个气味是来自万梅山庄,那人即使不在这里也必然在此逗留过不少时日,那么浓郁的味道绝不是几日就能染上的。说不定那人和万梅山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正在悄悄的进行。”
“你当真确定那气味来自万梅山庄?也许是那小贼骗了你呢?”流凰不死心继续劝着她。
“不,他没说谎。因为我闻到了,”晚长香神色凝重伸出手指向正北方,“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