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回山寨,淳空不知道自己两手空空该如何去见小兰。
远远地看见大婶和旺财站在寨门口等他,心不由咚咚直跳,忙上前焦急地问:“小兰伤势好些了吗?”
旺财红着眼道:“师父,兰妹她已经……”
大婶抹了一把泪劝道:“淳空师父,你可要想开点儿!”
淳空像是疯了一样奔回小兰的房里,屋里依然温馨和整洁,空气中似乎还飘散有淡淡的幽香,只是小兰却不在。
大婶含泪将一张纸笺递给了淳空。上面用娟秀的毛笔字录了一首诗: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泪水霎时在淳空的眼眶里打转,他无声地跟着大婶来到庭堂,那里已经挂上了黑色的挽幛,中间刺目地停放着冰冷的棺木。淳空扑上去轻轻挪开棺盖,只见小兰静静地躺在里面,美丽如画,她的手指上紧紧地戴着那枚金色的草戒指。
“兰妹!”淳空大叫一声,晕了过去。众人赶忙上前拉劝。大婶抹着泪说:“人死不能复生,你就让妹子安心地去吧。”
淳空感觉到自己像一只断线的纸鸢,失去了牵挂和羁绊,更失去了飞行的动力,成了一个空心人。“佛祖呀!这到底是怎么啦?”淳空仰天长叹。
秋风阵阵,冷雨婆娑。几个孩子立在小兰的灵前齐诵: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淳空在一株松柏下葬了兰儿。他记得师父说过,松柏树下葬的人,不堕沉沦,可登天堂。淳空还在坟头插了一只木碑,上书:爱人小兰之墓。
铅云低垂,风声鹤唳。
伏牛山中的训练场上,一队兵丁像木桩一样立在朔风中。在他们面前,淳空盘膝而坐,旺财立于一旁。
“枪!”旺财命令道。
兵丁迅速拔枪,只听“呯呯”一阵乱枪。百米外有兵丁喊道:“十环。”
“继续练!”旺财吼道。
兵丁们立刻在雪地里对练起来。只见你来我往,大家斗得难分难解。渐渐地均有一方占了上风,将对手打倒在地。
这些天,淳空一直坐在场院上观看弟兄们的训练,沉默不语,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报告!”一个弟兄上前禀告,“寨前来了一位国军!”
旺财摸了一把胡茬子问:“后面有没有尾巴?”
“没有。就他一人!”喽啰肯定地回答。
“独闯山寨,有些胆气!”淳空扭头冲一旁吩咐,“放他进来!”
过了一会儿,那人头上被蒙了黑布带了进来,摘下眼罩时,淳空不禁愣住:是那位山东大汉!大汉冲淳空抱拳笑道:“你我每次见面都不寻常。”淳空勉强地笑了笑道:“请。”
进了屋,沏了茶。山东大汉笑了一下说:“请将张慧珍同志请出一叙。”
淳空楞住了,谁是张慧珍?
“老马!”淳空瞧见大婶匆匆走进来,边走边喊。山东大汉惊喜地喊道:“老张!”两人紧紧地拥抱了一下。淳空惊住了,禁不住背身回避。山东大汉抚头哈哈大笑说:“今天真是双喜临门。”
大婶不好意思地问:“怎么讲?”
山东大汉笑道:“你我夫妻久别重逢,不算一喜么?”
“另一喜呢?”大婶问。
山东大汉笑着说:“这个得等一等。”说着扭头问淳空:“小师父的竹笛带来了么?”
淳空一愣:“问这个做什么?”
大汉严肃地说:“如果我猜得没错,你的竹笛上一定刻有‘凤’或者‘龙’字。”
淳空惊讶道:“是大婶告诉你的吗?”
大汉上前一步问:“你妈妈是不是叫马逸香?”
淳空惊诧道:“你怎么知道这个?”
大汉上前猛地握住淳空的肩膀说:“孩子,我是你舅呀!其实那天,我看见笛子的第一眼就猜出是你了,只是一直不敢确定!”
“舅舅?”淳空惊住了。
山东大汉叹息说:“龙凤二笛就是你外婆精心为我和你娘做的。你外婆不仅喜欢吹笛,而且还有一手制作笛子的绝活。只可惜,你外公在一次出席当地军阀的文艺会上,对张宗昌的几句狗屁诗提出了批评,竟因此惹来杀身之祸。我和你娘也在逃难中走失。”讲到这里,他不禁哽咽道,“我可怜的妹妹!”
淳空上前解劝了良久,他才止住了哭泣,摆摆手道:“好了,不想这些丧气事了。”继而调皮地眨了一下眼睛说道,“慧珍同志,没想到吧,你竭力争取的同志居然是咱们的外甥!”
淳空赶忙跪下叫道:“舅妈!”
舅妈一把拉起淳空叫道:“我苦命的孩子……”
“虎子呢?”舅舅这时高兴地问。
经这一问,舅妈禁不住大哭了起来。淳空低下了头,咬住嘴唇说:“也被日本人害了。”舅舅如五雷轰顶一般呆住了。伫立良久,他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咔嚓”一声一根桌腿应声而裂。“别哭了!”他咬着牙说,“血债是要用血来偿还的!”
继而他严肃地盯着淳空说:“你舅妈已将你的情况告诉了组织,我这次来就是奉命前来帮助你的。据可靠情报,宫本明天要在登封用飞机将国宝运往日本,我们就是要赶在他上飞机前截回珍宝。”
淳空霍地一下站起来道:“那太好了!太好了!我早就等着这一天了!宫本,我一定要他血债血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