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山下传来几声枪响。淳空一睁眼,天色已然放亮,自己竟然迷迷糊糊地就这么给睡了过去。觉察到情况的危急,他马上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跃起。
这时小兰也从殿内跑了出来,气喘吁吁地问:“出什么事了?”唐英此时还歪着头在一旁酣睡不醒,像个没事人似的。
“我也不知。”淳空说,“你们呆在这里别动,我下去看看,去去就回。”
正说着,只见旺财带着两个土匪跑上来,他一手提着匣枪冲淳空叫:“师父,******小鬼子鬼精,居然撵到俺老窝来了。这次俺一定要让他们尝尝老子的手段。你带兰姑娘和唐兄弟先藏起来,我领弟兄们在寨外御敌。”说着扭身又向围子里跑。
淳空忙劝道:“不要冲动!一共来了多少人?”
一个土匪抹了把头上的汗道:“鬼子和二鬼子加起来大概二三百人,但都是硬玩意,还有两架歪把子机枪。”唐英这时方从地上爬起来,瞪着一双眼睛叫道:“这下完了!我们全完了。”
“哼!”旺财梗着脖颈吼道,“想端老子的窝没那么容易!”说着又要下山。
淳空拦住他说:“别急。鬼子实力强,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说完低头走了几步,忽地又抬头冲旺财说:“如果兄弟信得过我,小僧倒有一计,可以一试。”
旺财半信半疑地望着淳空说:“不是俺不信师父,只是打仗这玩意可玩不得虚的。”
“我什么时候玩过虚的?”淳空脸色一沉说,“既然你信不过小僧,那就当我什么也没有说。这样吧,我们这就下山,把他们引开,免得你惹祸上身。”说完招呼小兰、唐英就要离去。
“师父,等等!”旺财在后面喊道,“咱们现在拴一条绳上了,我听你的。”
本次搜山,鬼子的一个小队和地方保安团的一个连都参与进来了,正规编制总计三百余人。在装备方面,鬼子们也是下足了功夫,除了清一色的三八大盖之外,还有两挺轻机枪。至于钢炮之类的重武器,按照上级的吩咐,小鬼子们一件也没有配备。负责本次搜上的指挥官川田雄一认为,杀鸡焉用牛刀,于是重武器自然失了用处。
上次杨树庄一役,川田不仅没有抓住人,反而赔了几个手下,连自己也受了伤。宫本十分震怒,责令其十日之内必须抓到犯人,否则军法从事。川田为此十分窝火,恨不能早些抓住淳空,到时候,抽他的筋、剥他的皮,以泄心头之恨。
他得到秘密情报,这座山上有伙土匪。在大肆的搜捕之后却没能抓到犯人,他便大胆地猜测犯人一定是进了土匪窝。于是他立刻率领鬼子小队和地方保安团连夜上山清剿,誓必一网打尽。二鬼子在前,鬼子们端着三八大盖猫腰殿后,这是鬼子军团一贯的阵势。他们像撵山狗一样,小心翼翼地摸索着搜山。
这时探子来报,说在前面发现了土匪的围子。川田立马兴奋起来,急忙命令部队散开,按照预先口头布置的战斗队形悄悄向围子靠拢。
突然“砰”的一声,最前面的一个二鬼子中枪毙命。后面的鬼子和二鬼子立即匍匐在地举枪还击,砰砰叭叭的枪声像砂锅炒豆子炸响,但围子里却再无一点音息传出。
鬼子和二鬼子等了半天,又爬起来,继续摸索前进。砰!又是一声枪响,一个鬼子兵立刻倒地回了东瀛老家。
川田急得红了眼睛,命令机枪手射击掩护,命令排头的保安队员不顾一切朝前冲。二鬼子们本来都是一些怕死之徒,知道围子里面有神枪手,抛头露面就是找死,此时一个个都缩头缩脑的,如龟走蚁爬,硬是不肯前进分毫。
见局势如此胶着,川田焦急地直跺脚。“八嘎!”他大骂了一声,拔出手枪吼道,“上!你的上!”说着“砰”的一枪撂倒了一个畏缩不前的二鬼子。其他二鬼子,再也不敢怠慢,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只得硬着头皮向围子里冲。
围子静悄悄的,一点混乱的声音也没有,好像压根儿就没放过枪似的。鬼子和二鬼子咋呼着一边试探着放枪,一边向围子里涌,终于进了围子。但他们发现,里面竟空无一人。
川田气喘吁吁地爬上来,看见一排窝棚窑洞门洞大开,像张张嘲弄自己的大嘴。“人呢?刚才放枪的人呢?哪儿去了?”川田指着窑洞窝棚吼道,“马上烧了它!烧了它!”
一个鬼子得令,上前点火。砰!未等点火,人应声仆地。鬼子和二鬼子慌作一团,赶忙匍匐在地,冲四周一阵乱射。“在那呢!”一个二鬼子喊了一声。只见围子后面的树林里闪出几条人影,向山梁上跑去。其中一个衣着鲜艳,像是个女人。
“花姑娘!”川田两眼放光,爬起来抽出指挥刀叫道,“追!快追!”鬼子和二鬼子迅速向山上追去。
丛林茂密,鬼子的枪没了准头,只得一直在后面撵。他们密切地注意着对方的动向,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凭空消失似的。前面的情报兵报道:“那几个人最后爬上了一堵峭壁,并分散着钻进了岩石的缝隙后面,其上是一堵奇高的石墙,他们已经无路可逃。”
川田立刻命令机枪射击。嗒嗒嗒!子弹打在峭壁上溅起了阵阵火花。但对方躲在岩石后面,就是不露头。
川田气得脸色青灰,刷地一下扬起了东洋刀吼道:“抓活的!给我抓活的!”鬼子们立刻沿着陡峭的山岩爬上来。
嗖!一块石子突然破空而出,爬在最前面的一个鬼子兵晃了一下,然后像一截圆木似的滚下了峭壁。峭壁上方的石墙后面,这时站出一位衣着朴素,英俊潇洒的和尚,他望着密密麻麻、匍匐上前的鬼子,一脸笑意。
川田大惊,正想命令回撤,可已经来不及了。峭壁上的石墙后面,一阵排枪响起,接着那道石墙轰然倒塌,乱石如雨,鬼子和二鬼子狼哭鬼嚎,他们只得扔下几十具尸体,狼狈而逃。
峭壁上的庙宇前,人们欢呼一片。这一仗,山寨大获全胜,共缴获了几十杆三八大盖和一挺歪把子机枪。淳空被旺财和一伙喽啰们高高地抛了起来。
旺财兴奋地举起那架机枪,冲淳空喊道:“师父,有这硬货就是再来他一百个鬼子,老子都扫了!”他又看了看枪上的弹夹,惋惜地摇头道,“就是****的留的子弹太少了。”
“阿弥陀佛!”淳空笑了笑道,“贪。”
旺财“嘿嘿”直笑。
这时,土匪们都欢声笑语地清点着各自的战利品,有的居然将敌人尸体上的军装和靴子一并剥了下来,穿在自己身上。峭壁下鬼子的尸体,像一个个退了毛的鸡鸭,横七竖八地散落在草丛里、溪沟下。一群乌鸦在山谷间盘旋,发出哇哇的怪叫,似在庆祝这即将到嘴的美食。淳空的眼眶有些湿润,他不知道自己做得是对,还是不对。唐英这时也抱了只枪,坐在崖畔小心地擦拭,时不时地瞅一眼淳空。
“阿弥陀佛!”淳空冲旺财说道,“把那些尸体埋掉吧。”
“埋掉?”旺财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怒气冲冲地回道:“凭什么?让这些****的喂狼去!”
淳空望着旺财,摇了摇头道:“还是埋掉吧,都是因果……”
“振华哥哥!”小兰这时高兴地跑过来。刚才那个衣着俏丽、诱敌深入的女子正是小兰。
“真了不起!”淳空冲小兰扬起大拇指,“真是当代花木兰啊!”
小兰有些羞涩地笑道:“我那算什么啊,你才是真正的抗倭大英雄呀!”
“英雄?”淳空喃喃地说,“不。人为什么要当英雄?当了英雄又能怎样,这无尽的杀戮何时才能终止呢?”
几个人一时立在那里都没有言语。良久,淳空冲旺财道:“我们还是准备转移吧。”
“转移?”旺财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我们刚打了胜仗,为什么要放弃这个地方呢!”
淳空点头道:“正因如此,我们才要这样做。我们这样做就是为了避免日军的残酷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