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中,淳空被一阵嘭嘭的叩门声惊醒。只见随侍道士站在门外慌张地说:“不好了!山下来了好些兵,师父让我领你们赶快从后门离开!”
什么?淳空的脑袋一激灵,鬼子这么快就发现了我们?
忙回身去摇旺财。“快走!”淳空催促道,“日本鬼子已撵到这儿来了。”旺财闻言霍地跳下床来,两人收拾了一下,跟着随侍道士,沿后门奔了出来。淳空在心里暗暗向爹娘等拜别:安息吧,孩儿以后一定来祭奠你们!
出了后门,两人沿着山腰间的细径往密林深处走。旺财边走边骂娘:“小鬼子,老子操你们八辈子祖宗!爷爷早晚要找你们算账!”
阳光穿过浓密的树林,洒落在山道上,整个林子雾气腾腾,幽静神秘。一只鸟“扑棱”一声蹿出了树枝,清脆地叫了一声,顷刻间鸟鸣不绝,树林里逐渐热闹起来。
两人在山道上急如星火地走着,淳空忽然感觉到了哪里有什么不对经。周围雾气开合,似乎隐藏杀气。突然他飞身扑去压住旺财。旺财不明就理,正要叫骂。嗖!一柄长刀掠过两人的头顶,插进了一旁的树干中。
“身手不错嘛!”这时有人大声嚷道。树丛里旋即钻出几个手提钢刀的壮汉,其中一人端着杆汉阳造的长枪。
旺财揉了揉眼睛,突然扯起嗓子骂道:“瞎了眼啦!妈的,不识老子了!”说着上前一把搂住一个汉子嘻哈大笑起来。
汉子嬉笑道:“真是二当家呀!刚才雾气大没看清,你可别怪兄弟哟!”接着又冲淳空瞭了一眼,不解地问,“你说回家看娘、娶老婆,怎么媳妇没娶上反倒带个和尚回来?难不成你们……”周围传来一通爆笑。
淳空端详着这一切,心里明白了,自己这是进了土匪窝了,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旺财居然是个令人生厌的土匪!
这时,那个拿枪的冲淳空扬扬枪口道:“滚吧!俺们这里有酒、有肉,就是不能有和尚。”
“别!别!”旺财忙出来阻拦说,“这人是爷的救命恩人!也是爷的紧要亲戚。现在鬼子正在抓我们,让他也回寨子里避避吧!”
那个端枪的低声嘟哝道:“二当家忘了大当家怎么交代的?现在东山几个鬼子对咱虎视眈眈,不小心不行!”
旺财闻言,为难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望着淳空。
“阿弥陀佛!”淳空合掌转身离去。
“师父!师父!”后面传来旺财焦急的喊声,“你小心点!”
淳空心里暗暗发笑,出家人早已身付佛门,天大地大,指不定在哪里不会遇到一些麻烦,何谈什么小心。只是现在大仇未报,性命已非我所有。
淳空缓缓走下翠峰岭,忽然看见前面树林中依稀有亮光闪动,忙飞身跃上一棵树杈。张眼一望,前面一箭之地匍匐隐藏了一些穿着黄色军装的人,烁烁闪光的正是离鞘的刺刀。
这帮畜生!淳空暗骂了一句,低头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发现左边的山丘下是一道险峻的绝壁,荒草离离,葛藤罗密,没人在那里把守。当即跃下树,潜到挂壁前,手扯葛藤,纵身而下。十年来自己曾跟随师父苦练轻身术,虽然没有练就初祖达摩一苇渡江的本事,但飞檐走壁倒不是难事。
下到谷底,再顺着侧壁七拐八绕地便走出了谷口。淳空回头望了一眼云雾中的翠云峰不由长嘘了一口气。
叫人好等呀!肩膀突然被人轻拍了一下。淳空猝不及防,惊讶地扭头一看,竟又是唐英。唐英面带微笑,冲淳空挪揄道:“你可真是叫人好等呀!”
淳空的脸上有些火辣辣的,出家人不打诳语,可这次自己的确说了谎话,只得合掌念了声佛号。
“跑哪儿去了?”唐英问。
“阿弥陀佛!”淳空说,“无来无去。”
“是吗?”唐英故意点了两下头。
淳空不再理他,转身往城里走。他想鬼子可能是随着车辙印找到了自己,但是他们并不认识自己。现在回城里反而会更安全,并且那天夜里的黑衣人非常古怪,淳空确信他们一定知道笛子里面的秘密。如果能找到他们,自己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到杀害亲人的凶手了。
想到这里,淳空不禁大步流星,向城里走去。唐英依然像尾巴一样亦步亦趋,跟着他。
“唐施主!”淳空站住身,扭过头问,“你我不是同路人吧?”
唐英睁大了眼睛故意问道:“谁跟你了?我恰是也要回城里去。”
淳空使劲地睁大眼睛,想看看这个无聊的人到底想干什么?可是这家伙居然也盯住他看,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倒也有神。淳空无奈地转身朝前走去。
呯!前面村子里突然传来一声枪响,接着隐约传来女人的哭闹声。淳空顿了一下,转身快步跑了过去。只见两三个鬼子正在对一个妇女施暴。一个中年男人仆倒在地上,头上流出汩汩的鲜血,他的手里依然紧紧地攥着一只锋利的柴斧。
妇女已被撕脱了衣服,正在拼死反抗。一个日本兵揪住她的头发,几个日本兵抬起皮靴踩她的肚子,想把她踢晕。
淳空侧身躲在墙边,十分愤怒。他迅速俯身拾起两块瓦砾,抬手一扬。嗖!嗖!瓦块不偏不斜地击中了那两个正在施暴的日本兵的脑袋。两人摇了摇头,“扑通”倒了下去。
正站在旁边观看的鬼子一见同伴倒了下去,立即卧倒,向淳空射击,子弹打到墙垣上溅起阵阵土花。淳空机智地绕到墙后,“嗖!”又是一块瓦片飞过,鬼子立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淳空抢步走进院子,看见妇女使劲地挪动着自己的身子,向那个手握柴斧的汉子处移动,黑红色的液体顺着她的脸、脖子流下来,洇湿了地面。“阿弥陀佛!”淳空悲痛地闭上了眼睛。
女子终于爬到了男人身边,她用沾满了鲜血的手,深情地抚摩着男人的脸,将自己的脸紧紧地挨贴上去。突然她猛地举起男子手中的柴斧抹向自己的脖子,鲜血喷洒了一地……
悲痛,巨大的悲痛冲击着淳空,他上前将女子的衣服轻轻地往下拉了拉,尽量保留她最后的尊严。“呯呯!”又一阵枪响,接着远处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和鬼子“乌里哇拉”的叫喊声。一个人冲过来拉起淳空道:“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