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尹泽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在看见那山野小子遭遇危险的时候,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将他紧紧地揽进怀里。小小的个子,扑鼻的草药味儿,好闻得让他几乎忘了身前身后的疼痛。只是,他不愿承认,故意找茬地说道,“你……好……臭……”
太过于剧烈的疼痛慢慢剥夺了他的意识,恍恍惚惚之间,他似乎感觉背后,自那只火红色怪鸟啄进他背部的喙处,一股迥异的灼热沿着伤口涌进了心脏,灵魂好像被什么撕裂开,是另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痛苦。还好,他很快就失去了知觉……
************
“为……为什么?”安容往后踉跄几步,双膝一软,跪在地上,眼里,是无尽的茫然无措,“到底是……为什么?”
鲜红的血染红了地上的绿草,慢慢蔓延开,触目惊心。
脚步声一点点地走近,喟叹声,蓝衫飘动,在楚尹泽躺倒的地方止住了脚步,“唉……可惜了。”
“师傅!”安容仰头看他,还是那样熟悉的面容,“徒儿错了,还请师傅重罚。”
他的目光在落在她的身上时,眉头紧皱,眼睛里,厌恶的感情是那样明显,“哼!你这样的妖孽,我可不敢当你的师傅!”
说罢,右手拇指拨动腰间的利剑,剑影瞬闪,明晃晃地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妖孽,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此时说完,我尽早送你上路。”
“师傅?”安容不明白,眼前的师傅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冷漠得让人胆寒。
“哼!既然你没什么要说的,那我这就送你去见阎罗。”说罢,就要割破她的喉咙。
就在她闭上眼睛等着结束一切的时候,师傅的声音又从不远的地方传了来,“住手!”脖子上的剑听话地顿住。
她不懂,为何,出现了两个师傅?
安容疑惑地睁开眼睛,顺着声音望了去——
青衫雅致,只是右手臂的地方明显被伤口的血染红了一大片,和眼前之人一模一样的容颜,仅多了些疲惫和虚弱,正拖着艰难的步子往这边走来。
“住手,哥。”他焦急地一遍一遍地重复。
眼前之人恼怒地咬紧了牙关,低声呵斥,“长见!刚才你可是亲眼看见了!你这宝贝徒儿使用的可是妖法!莫要忘了当年师傅说的什么!”
“师傅的话,我自是不敢忘。可……可是……师傅虽说妖孽乱世,只是并不是所有妖孽都会祸害苍生,况且……安容她……”
长剑直指地上躺在血泊之中的楚尹泽,他的声音里满是嘲讽,“呵!残害无辜,也能容?”
“哥……这……”徐长见嘴唇嗫嚅,终究闭上了眼睛,偏过头去,不忍再看。
眼前两人的身份,安容已经明了,想不到陆师伯和师傅竟然长得如此相似。生死之事,她本就不太在意,只是突然有些想念爹娘和从从了。
她重重地给徐长见叩了三个响头,“师傅之恩,安容铭记于心,这辈子没机会报答师傅之恩,只求来世再报!”
“哎!为什么就不听为师的话,好好呆在山上呢!”徐长见面容愁苦,少了往日的悠然。
行完礼,她郑重地跪在陆师伯的跟前,“陆师伯,安容此次下山,只为一事:允溪命在旦夕,还请陆师伯在取了安容性命之后,尽快回去!”
“允溪!”陆师伯在听闻允溪出事之时,明显了没了之前的镇定,手上的剑晃了晃,“你这妖孽!可是又害了他!”
安容紧紧地抿着唇瓣,有些事,想明白了,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允溪身子本来就弱,此次病倒,可是前一日被她带着他看雨受了风寒的缘故?
“陆师伯,安容自知罪孽,您杀了我吧。”
坦荡的面容,无畏的声音,着实让他有些佩服,隐隐的有些下不了手。
允溪和她的事,其实他一直都知道,只是装作没发现,任由他们相处。山上清冷,允溪一个人,到底寂寞了些。前世他们渊源就颇深,这世想不到又牵扯到了一起。唉,罢了罢了,一切都由天定吧……
“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一旁传出,惊得几人纷纷侧目。
本该死去的楚尹泽,此时胸脯剧烈地起伏着。
穿心的伤,居然会没死?
陆师伯收回了剑,慢慢踱在楚尹泽跟前,检查他的伤势,“奇迹,这样都能活下来。”在他的身上点了点,止住他的血,弯腰,将他拦腰抱起。
“哥,安容……”徐长见有些犹豫地问道。
“你自己的徒儿自己处置。”说完,转身离开了。
徐长见的眸子顿时亮了几分,走至安容处,扶她起来。
“师傅……你伤得可重?”近处一看,这才发现师傅的伤势不轻,该是在对付那只怪鸟时受的伤。
“无碍。”徐长见爱怜地摸摸她的头,“安容……”
“师傅如何处置安容,安容都不会责怪师傅!”
“安容……”徐长见顿了顿,叹息道,“你……走吧……为师已经不可能再留你。”
驱逐出师门,对于她来说,已经是最轻的惩罚。知晓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她也不求情,再次重重地给他磕了三个响头,抱拳说道,“师傅保重!日后安容定不会告知第三人安容出自师傅门下,免辱师傅的名声。夜里露重,师傅切要记得关窗户。”
瞧着她瘦瘦小小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树林里,徐长见无声念道,“安容,小心啊。”
本来停下的雨,又绵绵地落了下来,丝丝连连,不知是谁在哭泣。
***********
幽幽的笛声,蓦地停了下来。
女子年纪不大,面容清冷,头发俏皮地盘成两颗球顶在头上。她规规矩矩地坐在高高的树梢上,雨丝润湿了她的衣衫,隐隐露出里面玲珑的身躯。她蹙起了眉头,将玉笛放回了腰间。
脆生生的声音,很是悦耳,“赤炎鸟怎么突然不见了?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水寒!你又躲哪儿了?”远处,奶娘的声音柔柔地传了过来。
江水寒眼眸微敛,一个翻身,就从树上跳了下来,也不应一声,慢悠悠地朝着奶娘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