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文锦问道这画里画些什么?”
青江说:“我看这些画都画的是诉讼方面的事儿,审案打板子、坐老虎凳的、骂公堂的、重审免死的,尽是这方面的内容。”
任文锦听着笑道:“看来,干什么的人就收拾什么样的画,丁小奴的父亲是干下公堂师爷的,收拾画也离不开诉讼方面的内容。”说完,任文锦、张明月等着青江、髙英吃毕饭,四个人玩起牌来。
且说绍爷和龟爷,两人召集了个族人大会,把那天和任文锦说了的话全在会上讲了,得到了族人们的拍手欢迎。绍爷把自己刚出学的小儿子任春年选成账房,在族人中又选了三个监事,把甄飞落请来当了祠堂的动土阴阳,把吉日定在阴历七月十六日。因七月十五日是鬼节,准备在七月十五日给任家的列祖列宗献供养、烧纸钱,祷告重修祠堂之事。七月十六日辰时开启地宫,族人大会完后,绍爷和龟爷又来给任文锦说了时间,让他在十六日辰时参加。
任文锦说:“我在十五日给先人们烧个纸钱,十六日我就不去参加了,由二位爷指挥着做去吧,你们做事,我也放心。”
绍爷和龟爷也只好点头应允。然而,有几个闲着没事干的任家不孝子孙,拉帮结派想在开启地宫的那一天,掀起邀伙分财的风浪,所以,做梦都在想钱,盼这一天早早到来。
任绍礼知道了这件事,他一半高兴,一半不高兴,高兴的是他也想分财,不高兴的是怕乱了套,自己拿的太少。他暗暗地指示他的二儿子,叫他组织上几个护财的年轻人,如果真出现混乱,护财人手持家伙出面维持秩序,保护金银财宝。任绍礼也确实费心了,他也盼着这一天早点到来。
光阴似箭,不觉已到了七月十五日,任文锦、张明月、张玉亮率全家人去祠堂旧址上了香、磕了头,祷告了几句话,后又去老坟上祭奠了先人,烧了纸钱。
就在那天下午,任文锦想与其等在乡里,不如在城里安稳住上几天,把城里的各商号、各铺面的事也过问过问。他给车姨子交代了三件事:第一件,水磨照常转起来,把张家坡地的陈年麦子拉到水磨上磨面;第二件佃户的租子,按去年一亩地交租的一半收取;第三件义仓收的每亩地一格麦子,今年不给他交。如果硬要收,叫他们来人亲自找他。说完,他就和张明月、张玉亮去了城里。
十六日的早上,天就阴起来了,时而刮风,时而雷响,甄飞落有点不自在地怨起天来:“这好日子,偏今日个出现阴天,看这阵势,还会有大雨要泼下来的。”
任绍礼走过来说:“有大雨也不要紧,只要洞口打开,我们洞内操作,闲杂人等一个也不让进洞,备不住雨的都回家里去。”说完,神气十足地对来观看的人群说道:“大家都离远一点,碍手绊脚的,现在请甄先生给我们判定地宫的位置。”这时间,巳经涌来了近四百人了,庄子那边的人还正往祠堂这边来呢。
甄飞落手拿罗盘,从东到西,从南到北,仔细确定了祠堂的方位,后面跟着两个小伙子,按甄飞落量好的位置做着记录,用白灰打了出来。在祠堂的正中,用手画了一大十字,也用白灰打了出来,又在正殿前面量了距离,把左首、右首两边的偏房也量了尺寸,他思谋着地宫口可能就在这南北偏房的哪一间房里,他想着,只会在左首,不会在右首。左首的第一间正是任孝礼住过的房间,而且任孝礼的棺木也曾停放在这个房间里,他蹲在左首第一间房址上,用拂尘把儿在地上叩了几下,听了听声音,又去右首的第一间房址上,也叩了几下地,感觉叩出的声音不一样,这才断定,地宫口在左首第一间房无疑了。
他给任绍礼、任龟年说两位爷,叫人把这左首第一间房的残墙断壁全部扒拉掉,把周围的残留物也全部打扫干净。”然后,上了供养、奠了纸,放了几串鞭炮,用他的阴阳铲撬开地面上的一块砖,挖了砖下的一铲土,面对西方,嘴里咕叨了半天,把铲上的一点土洒向四周,才转身命人开挖地宫口。这个时间;正是任绍礼、任龟年、甄飞落商量下的时辰。
薇飞落看着几个小伙子挖了一会儿,就对任绍礼和任龟年说:“让他们把挖出的土撂远一点,免得洞口开了后太窝憋。”又说你们看着先挖,我在祠堂四周转着瞅瞅,看有没有异兆出现。”说完,甄飞落就走过去了,挖地宫口的人都是些大小伙子,恨不得一铣踩下去就挖出个洞口来,所以都很起劲的,又在轮着干,不一会儿,就挖到了洞口的堵墙上。
任绍礼一看高兴了起来,马上喊:“甄先生,请你快过来,挖到一堵墙上了。”甄飞落拨开人群,走到跟前一看说:“还早着呢,这是外口堵墙,离内口还有几尺远呢,一定要把外口到内口的土取得干干净净,取干净进地宫也方便。”说完,甄飞落又去看祠堂的周边地形了,又挖了半个时辰,看见了内堵墙的砖头,围看的人都惊呼起来。
任绍礼挥着一只手说快请甄先生,内堵墙到了,该怎么处置。”
围观的人群接二连三地喊起甄先生来,甄飞落走了过来,下到坑道里看了看内堵墙,说:“这内堵墙的砖是锁子砖,关键要取好第一块砖,砖缝都是三合泥的,比较坚固。”说着,他拿起一根铁钎子,在先取的几块砖上画了印子。然后出了坑,站在坑道沿上指挥着他们取,第一块砖囫囵取出来了,接着第二块、第三块,连着取了十几块砖,一个小黑洞口开了。
甄飞落下坑道望了望,又上来说:“现在你们接着拆砖吧,砖取了把砖沫儿也打扫干净。”又对任绍礼、任龟年说你们让围着的人都离远点,不然把坑道上面的土又踩下去了,我过去喝口水、吃块馍。”
任绍礼说:“在牌楼地上有水有馍,甄先生你去吃吧。”甄飞落点点头,挤出人群走过去了。
任绍礼心里有点激动,大声喊着围观的人群向后退,这时,天上的雷声又响了起来,淅淅沥沥的雨下下来了。这边,半人多高的洞口全打开了,任绍礼兴奋异常,又喊了几声大家往后退,并叫三个监事往前站,又把挖坑拆墙的几个小伙子打发出了坑道。然后把任龟年喊到跟前说:“我和你进去先看看,其他人一个也不要进。”话音儿刚落,从洞内冲出了一股恶臭气味,站在坑沿上围观的人都闻到了,吵嚷着说好臭啊。”
任绍礼也闻到了,他大声说道:“臭什么,几百年的地宫了,没气味儿还行,嫌臭了都站远点。”
在旁边的任龟年说:“我看再稍等会儿。”任绍礼等不及了,就点着了一支蜡,独自一个人弯腰进了地宫洞口,任绍礼在洞里不知走了几步路,只听洞内一声惨叫,向洞外冲出一股恶臭气’随着一条青白色的大蟒蛇吐着长舌,腾空冲出。洞外的人一看这邪物,连滚带爬地倒伏在两边去了,那条大蟒蛇腾越了七八丈远,突然天空一声炸雷,那蟒蛇被击成几截,跌落在地上。被惊呆了的人群,好一阵儿才回过神来,大声叫喊着:“不得了了,出蛇妖了,蛇妖被雷击了。”
这阵儿,大雨瓢泼地下下来了,被蟒蛇吓倒在地上的任龟年,被他的两个儿子连吼带叫地弄醒了过来,忙搀扶着离开了洞口。任龟年坐在地上长号了一声说:“造孽、造孽啊,我怎么就没有任文锦那么聪明。”
一直坐在牌楼地上吃馍喝水的甄飞落已知道出了事,他坐着动也不动,任凭大雨泼在身上,先头里跑回庄子的人们惊动了李婶,她泥里水里地滚着来了,看见甄飞落坐在雨水里,忙跪在地扶伺甄飞落,问:“你为什么不回家去?”
甄飞落说:“地宫里的任绍礼已经死了,我等着他的老伴和几个儿子来收尸呢。你回去吧,我没事。”
李婶看着甄飞落真的没事儿,停了哭声,回转去了庄子。她不再泥里水里走了,而是小心儿地躲过泥水回了家。
任绍礼的小儿子任春年今早一来,探了个头儿,就回家忙着钉账本子去了,他准备把账本子钉好后,拿着笔墨下地宫,和他老子一起登记财宝,不想刚把本子钉好,就听跑回庄的人又喊又叫的,说:“祠堂地宫出事了,凭空飞出一条大蟒蛇,把绍爷吞没了。”
任春年一听说,又喊娘,又叫他二哥。他二哥还在张家大院的说书房里给七八个护宝人讲怎样护宝呢。听说出了事,都飞出门院奔向祠堂。一路上,两个儿子眼里没有了光似的’迎见的行人给他俩说话’他俩都全没有听见,直跑到祠堂地上,见龟爷和他的两个儿子坐在那里,甄飞落站在一边。
这时,任绍礼的老伴儿也赶来了,破着嗓子吼喊着问道我们的人呢?我们的人呢?”
甄飞落一直站着不吭声儿,任龟年有气无力地说道:“绍爷他还在地宫坑道里呢。”任绍礼老伴一听,就要下洞。甄飞落这才说绍奶,你先等一会儿,我看看了,你再下洞不迟。人是肯定没了,着急也不在这时候。”又对他的两个儿子说:“你两个把你娘保护好,你娘千万别叫下洞来。”
这时,天还在下着雨,没有先前那么大了,跑回去的人,又返回来看热闹了。被雷电击死了的蟒蛇跟前围了一堆人,他们瞅见甄飞落要下地宫,许多人又涌在坑道边上还要看个究竟,会不会再飞出一条大蟒蛇来?虽嘴里说不出,心里都这样想着。
任绍礼的老伴又破着声号哭起来,嘴里吼喊着不太清楚的话说人都说钱好,这钱好什么呀?没见一子儿先死了人。昨夜我眼睛就跳得厉害,我说你别逞头开挖地宫,给他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他还说挣几大钱就在这一次呢,看看,不就把老命搭上了。”
那边,一群人看击死的蛇身,一段一段的,也有四五段,这蛇总长也有一丈有余。甄飞落要下地宫了,他站在坑道里喊几个人下洞帮帮忙,没一个人应声儿。龟爷看不过眼说我和你下吧。”两人就下了洞。走了没有几步远,见绍爷躺在坑道的一边,两人一个抬头,一个抬脚,总算抬出了洞口。绍爷的两个儿子和他的老伴接在了地面上。绍爷浑身无伤无痕好好的,只是脸色灰白得难看,甄飞落说:“绍爷是惊吓而没了的,大蟒蛇倒没伤着他。”
任绍礼老伴还在大喊大哭,甄飞落在她的耳边说绍奶,现在不是号哭的时候,预备着办后事吧,这也是绍爷的劫数,谁让他听上那一群烂嘴的话,伸头取金、取银、挖元宝、夺那财的,现在倒好,驾鹤归西去了。”绍爷老伴一听,才止住哭,走过去把小儿身上的内褂脱下来,盖在了任绍礼灰白的脸上。
甄飞落跪在任绍礼尸身的脚前,点着了一摞表纸,嘴里说了几句话,磕了几个头,又让绍奶和她的两个儿子也来磕了头。然后说:“你们把绍爷抬到屋里去吧,把城里的大儿子也叫回来,后天出殡,先去给任大老爷报个丧。”绍奶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甄飞落转身对龟爷说事已至此,免得过后了再有议论,我看我们把三个监事领进地宫里,地宫到底摆放着些什么,让大家心里都有个明白。”
龟爷听了,也觉得这样做对头,就喊叫了三个监事,又把绍爷的小儿子也留下,点着了灯,一同下了地宫。地宫有两间房大,全是用石条彻起来的,宫顶也是用石板搭成的,正面有一长条形石桌,桌上放着很多书画,石桌正中供着一把大钥匙,上面绿锈斑斑。甄飞落和龟爷到了跟前,甄飞落说:“这就是你们任家族人常议论的金钥匙,你们都过来看仔细点。”
三个监事一起到了跟前,其中一个说:“这不是金钥匙,这是铜钥匙。”大家仔细认了认,确实是铜的。地上有两个货郎箱、一个货郎担,还有一个盛奖的筐子和一个拾粪的杈子,还放有一对大油缸和一对大水缸。
甄飞落对任龟年及其他人说:“这大油缸和大水缸,是地宫建成后,点灯和养鱼用的,不知在什么时候,灯油着完了,水也干涸了。”甄飞落停了停又说:“这样大的地宫,又有这样大的两个缸盛油点灯,肯定会有地宫气眼的,如果没气眼灯着不起来。”说完,甄飞落自己掌灯,细细地观察地宫的每一个角落,当走到地宫的西北角时,发现地宫墙角处有漏土,抬头望时,顶角处有碗口大的一个洞。甄飞落说你们看,这就是地宫的气眼。那条大蟒蛇就是从上面下到地宫里的,地宫里当时肯定放了很多好吃的食品,这条蛇由小长大,吃完了地宫里的食物,再从气眼探出头来,吸吃飞鸟等。或者说这条蛇进到地宫里时间不长,专靠从气眼里钻进的小动物为食,长了这么大的。只可惜我们开挖地宫时没有认识到这一点,损了绍爷的命。”甄飞落说着话,又叫进几个族人进了地宫看了看。问龟爷说就这些东西是拿出去呢,还是就放在地宫里?”
龟爷说全拿出去吧,已经伤了一条人命了,再不能把它当成谜团迷惑人了。”这当儿,那把金钥匙由龟爷拿着出了地宫,还拿出去了几轴画、十几本书,甄飞落看见有一样东西怪异,似书不像书,拿在手里细看时,却是一块写着许多字的羊皮,就说道这件东西我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