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去外面办事,把儿子放在他的姑姑家。快到中午时,我有事赶不回来。大家都在等着我,准备开饭。他姑姑可能是等得有点着急了,随口说:“小龙,你这个臭妈妈,怎么还回不来?”五岁的儿子一听,忙为我辩解:“姑姑,我妈妈昨天刚洗了澡,是香妈妈!”
§§§第23节渔汛
妈妈告诉我,我最初来到这个世界上时,是被阳光和河水拥抱着的。那天是五月端午节,正赶上渔汛。我一直为自己诞生在这样一个时刻而感自豪。
对于渔汛的情感,最早来自于我的母亲。童年的我,任性而淘气。那年,大约是大人们捞鱼后的第二天,姨表妹来我家,我悄悄地带着她去河滩捉鱼。小河里的鱼倒是不少,只是那些鱼儿太狡猾了,有时已捉到手,稍不留神便挣扎着滑落下去。忙活了大半天,一条鱼儿也没有逮着,身上、脸上、头发上全沾满了泥,活脱脱的一个泥娃娃,小表妹冲着我一个劲地咧嘴笑。
谁料,刚刚还好好的天,说变就变,刹时下起了雷阵雨。我们只好往家返,走到家门口,看看这模样,我示意表妹偷偷溜回去。刚一推开家门,就撞见了母亲。她狠狠地剜了我一眼,转身找出一身干净的衣服给表妹穿上,走过来把我拉到另一个房间。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几个巴掌已重重地落在了脸上,她低低地却很厉害地责骂:“好你个胆子大的死妮子,敢把你表妹带到河边去,若出了事儿,你,你……”母亲的脸都气白了。
“就这么湿衣服给我穿着。”她摔门而去。
第二天醒来,怎么也起不来,喉咙好疼痛,口干舌燥的,我便哭喊起来。母亲跑来,用手摸摸我的额头,惊叫道,“哎,这么烫!她爹,快去叫医生。”她俯下身,抚摸着我的脸说:“娘昨天,太生气了,就……我孩子,脸还疼么?”看着母亲疼爱的眼神,我的委屈一瞬间全消失得无影无踪,泪水在眼眶里滚来滚去,趁娘不注意,悄悄擦去了。
也许是被母亲的耳光所震慑,也许真的那时明白了什么。从此,我做什么事,总要先同父母商量。
每年的五六月份,是黄河泛滥的季节。这期间,有一个渔汛期。人们早早地便把渔网找出来,没有的赶快把纺车架起,纺些棉线,合成绳子,再找来钩针,织成网。有漏洞的,缝补好。形状有椭圆形、圆锥形等等,随便找一根柳木棍撑起来就好了。
渔汛期大约三两天,就过去了。第二天清早是高峰期,只要能走动的,男女老少这时候都会涌到河岸边,一个个像赛跑似的,急急火火地赶着路,平日里平静的河水此刻也热闹起来,整个河面像烧开了的水沸腾着。男人们光着膀子,穿着短裤,女人们则把裤腿挽得高高的。这种捞鱼没有固定的方式,只要看见水面上有水泡泡,河水微微地波动,便把网投下去,真准,每次都会捞到几条鱼。品种最多的数大鲤鱼、绵鱼、黄鳝鱼,大鲤鱼特好看,尾巴是金红色的,像把小巧漂亮的带着色彩的小剪刀,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绵鱼最大,有的足二三十斤重呢!
站在河岸边,看着天看着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和身后的景物,太阳火辣辣地,身后的柳林显得更绿了;坐在大柳树下,忽而刮来一阵风,直感觉到特别的凉爽和舒服,浓密的树阴,遮着一大片一大片的阴凉,具有独特的魅力,人们都拥挤在下面乘凉歇息。
回到家后,母亲让父亲从竹篓里捡几条大鱼放在瓦盆里,对我说:“妮子,给隔壁你五爷五奶送去。”
其实被母亲称为五爷五奶的是两个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
岁月的河水流走了多少令人怀念的故事,然而这渔汛,给每个家庭带来的欢笑和歌声,却随着岁月的冲刷而越显清晰。
§§§第24节女人的善良太苍白
莺儿是我的朋友,是一个像她名字一样好听且长得好看的女人。
原本莺儿的婚姻是幸福的,他们是自由恋爱,丈夫英俊又能干,五六年前就买了一辆红色夏利车跑出租。莺儿在一家电视购物直销中心上班,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不幸来自于1998年夏季的一天,在单位上班的莺儿,突然接到一个陌生女人打来的电话。告诉莺儿,是她丈夫的情人,两人的关系发展到如胶似漆的程度。希望莺儿能自觉提出离婚,只有这个女人才能给她的丈夫带来幸福。
莺儿一下蒙了,拿着电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个女人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汹涌的眼泪夺眶而出,身边的同事看着成了泪人的莺儿,跑过来安慰她。发生什么事了,你别哭,慢慢说出来。莺儿还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靠在椅子上抹眼泪。直到今天,莺儿说起当时的情景,眼泪依旧闪烁。
回到家里,在莺儿的逼问中,丈夫无奈地说出了事实真相:由于一时糊涂,和一个女人做出了对不起妻子的事,而这个女人从此便缠上了他。他害怕妻子知道,但最终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美丽的莺儿,实在想不明白,她如此信任、宠她娇她的丈夫会背叛她?她要见见那个女人。丈夫拗不过她,把那个女人约了出来。而那个女人见到莺儿和丈夫时,竟厚颜无耻地对莺儿说:“我没有你年轻,没有你漂亮,但我比你温柔。我真的爱上了你丈夫,希望你能成全我。”
莺儿看看那个女人,看看丈夫,丈夫走过去对那个女人说:“对不起,你不要这样说,我们以后不要再来往了,我要回家和老婆好好过日子。”
一场家庭风波到此该结束了,因为莺儿还是深爱着自己的丈夫。
也许爱和原谅是两回事。
从此被阴影笼罩的莺儿,也许惧怕丈夫再犯一次相同的错误,总是紧紧地看着丈夫。丈夫回家晚了,她便要问原因,常常打传呼、打手机,寻找丈夫的踪迹。丈夫从最初的内疚变成了不耐烦,从忍让变成了厌恶。而莺儿更累,吵架便成了家常便饭,继而升级到拳脚相加。莺儿身上的伤痕旧的未好,新的又现。
家庭成了武力的场所,婚姻成了无休止的战争。
今年6月份的某一天,身心疲惫的莺儿郑重地对丈夫说:“如果再这样下去,我要么被你折磨成神经病,要么被你打死,我不想再挨打了……”丈夫的心态已经不正常了,他不等莺儿把话说完,嘴角上挂起了一丝冷笑:“不再挨我的打?哼!”照着莺儿的身上、脸上一阵拳打脚踢,尔后扬长而去。
平常他们吵闹完,隔不了两天,莺儿就会打传呼或手机让丈夫回来。这一次莺儿伤透了心,她再也不想原谅丈夫,她恨死了他。
一个多月过去了,丈夫一直没有再进家门。莺儿从愤怒中慢慢平静下来,痛定思痛,想到往昔的种种,酸甜苦辣一起涌上心来。
毕竟十年的夫妻,不是仇与恨就能全部包含,丈夫成为今天的样子,也许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原本是想拉他回来,却演变成一步步地往外推他。离婚,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如果现在丈夫能回来,她要和他心平气和地谈一谈,过去的一切都让它随风而去吧,她要慢慢学会宽容,学会谅解……
前两天,莺儿听丈夫的朋友说丈夫病了,她希望借此机会能把他叫回来。她打手机,丈夫竟然一直没有去接,她打传呼,也一直未回电话。
已成为脱缰野马的他,能那么容易回头吗?难道这仅仅是莺儿一个人的责任吗?一个打了老婆、弃家一个多月的男人,置孩子与家庭全然不顾,还值得留恋吗?
莺儿,你的善良是不是太苍白?!
§§§第25节走不出的悲哀
霜是我的同学,好朋友,霜学习一直都在班级名列前茅。
后来,霜到县城上高中了,我也离开故土到另一所学校求学。
突然有一天,收到霜的来信,说她已经退学了。我匆匆请了假,去见霜。
一见面,我劈头就问:“为什么不上学了?”霜不以为然地说:“没意思,不想上了。”我直视着霜的眼睛,霜说:“咱们班上的彬和我一同考入县城中学,他给我写情书了,我没有理他,也没有回信,可他却纠缠不休,我很烦,学习成绩也就一落千丈,想想考大学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就回家了。还有,我要告诉你,我恋爱了,他对我很好,我也喜欢他。”
“你,你不可以这样做,霜。你的基础功课不错,只要你振作起来,你会考上的。”我劝霜。
“念书够辛苦了,我已经不想再念。看看身边这么多人都这么活着,也挺不错,就这么活着吧”。霜说。
霜按着她的活法,她要结婚了。霜是腊月结婚的。当时,我已到外地上班,因工作忙,未能前去,只好捎去一份礼物。
再后来,我到省城。常常思念故土思念亲人思念朋友。今年春节回家去看霜,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站在我面前的霜会是这个样子,凌乱的头发,削瘦而苍白的面容,不大整齐的衣服。霜拉着我的手,未说话,泪水先涌满了眼眶。霜流着泪说:“两个月前,我差一点被丈夫打死。是这样的,去年过年,我走亲戚家回来,不知什么时候彬悄悄地跟在我的身后,走到旷野里,他追上我,拦住我的自行车,对我说,他想我,不能忘了我,骂我无情骂我狠心,我怕让路上的行人看见不好,也觉得该说一说他,便同他在田野里的一间小房子里坐下,对他说。”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你又何必呢?他听完,哭了,我从口袋里掏出手绢让他把眼泪擦一擦,而这时,正巧有个同村人进来了。
回到家里,我就赶忙把这件事说给了丈夫,他听了很生气,狠骂了我一顿,也就过去了。可风言风语却不时传到丈夫的耳朵里。丈夫开始找茬骂我打我。我不想把事情扩大,就忍了。而这次,他竟拿起一根大木棒向我打来。打得我全身是血,后来我就昏过去了,是村里的人告诉我父母亲,才把我送到医院。
丈夫到医院去看我,父母不让他进去。后来他找来大队干部,我父母让他写保证书,他也写了,说今后要好好待我。我是想离婚,又想想我的名声已毁了,一个坏了名声的女人该怎么活?再说咱这儿,男人打女人是平常事。要是再遇见这种男人,还能再离婚吗?何况,我还有个半岁的儿子。
直到现在,我都不明白,我到底算什么样的女人?清清白白,却有口难辩。人言可畏,太可怕了。霜最后说。
我该怎么说,我又能说些什么,霜,永远是霜,我又如何改变她呢?而且,霜身边的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活的,而且要注定这样活下去。
霜,你只有二十几岁,你如何度过这漫漫人生?我也哭了。
附加话:这篇文章发表于1993年8月31日的《山西晚报》上。当年写这篇稿子时,很是年少。当时很生同学的气,大有恨铁不成钢之说。我在舅舅家,同学找到了我。我一看同学受伤的样子,又问了她情况,就气坏了。和他离婚,我冲口而出。都打成这样了,坚决不和他过,离婚!
同学走后,我被舅舅教育了一顿。这孩子,说话没深没浅的,离婚是说话呀,就那么容易,何况还有孩子。
当年少年气盛,自是不能理解这一番话深意的。
当走到今天,从青涩到成熟。尤其是成为了母亲之后,才懂得同学当时的无奈与无助。
好在上苍有情,维持婚姻的同学,今天过得还不错。那个男人在岁月的磨合中,给予同学一个完整的家。同学现在会时不时给我发来短信,今天的晋南农村,已是今非昔比,生活可以说是富裕的。
很多事情,都要经过岁月的沉淀,婚姻更是如此。
§§§第26节乡情依依
淡淡的,一缕缕的馨香飘来,春天来了。
在夕阳西下的黄昏,我漫步在异乡的大街上,似一片飘零的枫叶,望着南来北往、川流不息的车辆与人流,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感,袭上了心头。晚风捎来远方一声声的问候,我明白了,那是我熟悉的故土在呼唤我了,野花、河流、森林、田野、亲人……
因为最初诞生与养育了我的是故乡;因为我的血管里有她赐予的生命源泉;因为她馈赠给我最真挚的情感。
她朴实的天性、无垠的胸怀……她的一切深深地嵌在我的记忆中了。
我的第一首诗吟诵的便是纯洁的乡恋。尽管在繁华似锦、五光十色的大都市里,尽管迎泽公园的牡丹引起过我一瞬间的激动与欣喜,而故乡田野里的野花却早已在我小小的脑海里扎根。
从我记事起,我就和野花结下不解之缘。我的家乡是一个风景秀丽、富饶可爱的小村。遍地盛开着五颜六色的野花,姹紫嫣红,绚丽多姿。
童年的我,淘气而又任性,每次哭闹不休时,妈妈便牵着我的小手,走在村前的小路上,给我采来一束束小花,编织成花环,戴在我的头上、项上,别在衣服上,我就会破涕为笑,挂满泪珠的脸上便露出甜甜的笑容来。妈妈便问:“蓉儿,好看么?”我快乐地点点头,妈妈就把我抱起来,擦净我脸上的泪花,吻着我的脸颊说:“你就是一朵花,你才是妈妈眼里最好看的花。”
站在碧波荡漾、美丽迷人的迎泽湖畔,而我的思绪却常常飞回到故乡的黄河岸边,滚滚的黄河水滋润了这片神奇的土地,也塑造了一代又一代纯朴、憨厚、粗犷豪爽、勤劳善良、热情好客的黄土地人。
每年的五六月份,是黄河泛滥的季节。在这期间,有一个鱼汛期,大约两三天就会过去,每天清早是渔汛的高潮期。这时候,大家就会奔走相告。你看张大叔背着鱼网出来了,后面跟着大妈、儿子和闺女,李家的门开了,赵家的门响了,人们都急急火火地往河边跑去。能走动的,男女老少在这时全涌在河岸边,男的光着膀子,穿着短裤,女人把裤腿挽得高高的。
我们这些小不点儿坐在岸边,东跑西荡,一刻也不安分。
平日里平静的河水此刻也热闹起来。随时随地都可以听到“哎,好大的鱼,快看呀!”笑声、欢呼声、叫喊声,在黄河上空回响。
如果在这个时候,谁家里来了亲戚,乡亲们都会从自己家里端出做好的鱼汤送过来,让客人品尝,临走时还会送上几条大鲤鱼。
而如今,我只能站在这遥远的乡异土地上,叙述这美丽动人的故事。
望着这一幢幢高耸雄伟的楼房和异艳的花卉,碧绿整齐的树木,而停留在我心底的,依旧是黄河岸边葱绿的芦苇、柔韧的水柳、飘蓬的杨絮,是那不加修饰的天然美,以及春夏秋冬周而复始、匆匆而又缓慢不断变化的风景。
小时候,妈妈曾问我最爱什么地方,我不加思索地回答:“黄河”。而今天,我同样会深情地说:“我仍然而且永远热爱生我养我的这方故土,永远热爱我的故乡母亲河——黄河”!
哦,故乡,我情牵梦萦的故土。
§§§第27节让往事随风
19岁那年,我和所有的农家女子一样,在媒妁之言下,订婚了。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这一段情缘被终止。能够退婚,在20年前的晋南小村,也算特别。公允地说,仅以我个人的能力,以着我厚道善良循规蹈矩的父母的做人方式,可谓难上加难。生活很多的时候,充满着戏剧色彩。在这中间,涉及到一个人,我的同学,也是我的同村人。原本很难的事情,终是简单了。还是随着我的故事,走回20年前吧。
与我订婚的这个男子,高中毕业,在我们小村里教书。在当时小村里的人看来,也算是有文化的人,配得上我。农村的年轻人谈对象,不像城里红男靓女那样卿卿我我,花前月下。大多的时候是拘谨与羞涩,也有着乡俗与道德太多的约束。基本上都是,先结婚再恋爱,心灵的交流是很少的。这是几千年来形成的一种习俗与传统,个体的力量很难冲破。如果没有意外,这也是我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