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坚和白衣童子亦出了客栈。
就这么眨眼间的事,望着人来人往的街上哪里还看得见两人。更不用说两人的去向。
白衣童子啃着鸡腿,也不管师父发着呆。
夷坚掐指一算,随后一笑:“原来是这样。”
童子见师父如此得意自然明了,随着师父一道走在街上。
风车随风转,总角小童无忧无虑的玩耍着,街头杂耍聚集了不少人群,果真是个热闹的地儿。
莫名自与玉玲珑分别后,独自走在街上,冲着官员区前进。
王都的官员区在城内东边,那一片地全是当朝达官显贵居住的地方。自然是一派朱门大户,夜夜笙歌,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
当朝国师蓬克是轩辕国主身前的大红人,王特赐的国师府就立在这官员区最北的地儿。
莫名一路走来,见户户灯笼高挂,又岂是寻常灯笼,灯笼罩子乃是上等蜀丝所织,灯笼中烧的灯乃是以东海鲸鱼所治的人鱼膏为燃料,光是面上都如此铺张奢华更不用说府内。
这一片官员区几乎个个都是如此,谁家没挂这种灯笼都不好意思说是在王都作官。虽是一股歪风邪气,一个个却都如此做了。也不知花了多少民脂民膏。
莫名走在这火光之下但觉有些气愤,这凡人果真贪得无厌,如此好面子,竟不顾百姓死活。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就在这片区,多少乞丐就此聚集,专门等着哪家老爷发发善心。只可惜从来没有一个官员打赏过,更多的是被守卫的兵士给打出这片地儿,一个个倚着身后的大佬,仗势欺人。
莫名看见屋檐下几个老乞丐衣不蔽体,在瑟瑟寒风中苦苦端着破碗哀求着,等着好心人打发。一个个如干柴棍,身上排骨如此清晰映在一层皱巴巴的老皮上,身上还映着紫色的条纹。不用说又是被那些守卫给打了出来。
一个小孩穿着宽大的棉袄,一看便是大人的衣物改制而成,破破烂烂,夹层的棉絮已经发黑,一抹抹露在破口外。
那小孩当真是饥饿无比,肚子一直咕咕叫着,一双冻得通红的小手,不时偷偷伸进破口,揪出一丁点儿发黑的棉絮放在嘴里,嚼得津津有味,虽是生活如此艰辛,那张小脸却是洋溢着笑容。
这四五个老人家聚在一块取暖,每个人脸上都只写着担心,担心明天还能不能过生活,就这么苟活在世,靠着微薄的几文铜线。
莫名不禁感到一阵心酸,挽着袖子走了过去。
“老人家。”他轻声说道。
谁知那些老乞丐转头一见,赶紧跪在地上。
不是乞讨,而是跪着磕着头求饶,求饶道:“大人,您大人有大量,您就放过我们几个老骨头吧!求您放过我们!我们再也不敢到您家门讨要…求求您行行好放过我们!”
那紫黑的条纹必然是棍上,每人身上都带着那么几条如此刺目。一条条刺入莫名心里,对这些老人家不免心生同情。喝道:“老人家,我不是当官的。”
那些老人有些惊讶,看着这身打扮不是大官想必也是显贵,依旧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他们是被这些官员给戏弄成了这样,以至于看到一个衣着华贵的人便以为是官员的家眷,一个个担惊受怕,只好委曲求全,跪在地上。
看着这些被摧残的老乞丐,莫名瞅了一眼,却向那小孩凑过去。
众老人心中忐忑不安,紧张盯着莫名的举动,生怕他一脚踹过那孩子。
莫名伸手想要抚摸那孩子满是污泥的脸蛋,真是个小花猫。
谁知,那小孩的爷爷抱着他的腿,哭着求道:“大人,您要打就打我,千万不要对狗子下手,他还只是个孩子!”
莫名震惊,含恨握拳,青筋暴起。这些官员居然如此鱼肉百姓!乞丐又怎滴,就注定低人一等?却又转念一想,对这些老人的骨气深感无奈,竟如此没骨气。
他喝道:“我再说一次,我不是达官显贵,只是个侠客。”
一个老人家见他腰间佩剑,这才静说道:“这位公子多半是个剑客,大家伙就别折腾了。”
众乞丐这才停下来,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各回了本位继续举着破碗,等着施舍。
堂堂王都之下,居然有这种惨剧。莫名问道:“老人家,是谁打的你们?”
“唉,别提了,国师蓬克手下的家丁打得。那些****的仗着国师的面子下手忒死,我们几个老骨头再受几下只怕就要暴尸街头…”
“国师蓬克?没想到居然违背王的旨意,竟然在人间如此胡作非为!”莫名一拳打在墙上,甚感气愤。
一个老人赶紧叫他闭嘴:“侠士不要乱说,小心那些****的对你不利。”
莫名大笑:“我正要去找这蓬克,他若派人来打正求之不得!”
“侠士莫要冲动,若是连累我们这些老骨头该如何是好…”
“放心,在下不会连累诸位。”
莫名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小心放在小花猫小手中,笑着摸了摸他满是油污的头。
“老人家,您们还是离开此地为好。”
“多谢侠士!”接了银子,几人对他感恩大德,一番感激不尽之后才离去。
莫名的眼中此刻就剩下北边高高突兀的国师府。
摸着腰间宝剑,一步步往前踏去。
走了不到几步,突然两道长戈拦在跟前。
六个兵士拦下他,狗仗人势那般鄙视道:“站住!”
莫名按剑不动,眼神冷冷,应道:“作何?”
“妈的,这是你和兵大爷说话的态度!”为首的头儿喝道,十分不爽莫名这目中无人的眼神。
一个兵士挥着巴掌上前,直接就朝着莫名的脸怕去,还骂道:“妈拉个巴子的!敢不把兵大爷放在眼里!以为你有剑,兵大爷就怕你不成!”
巴掌袭来,莫名顺势一闪,脚下轻轻一勾,那士兵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另外几个兵士一见,赶紧横过长戈,瞬间,四副长戈架在他脖子上,冷冷兵刃贴在他脖子上。
莫名哼了一声,十分鄙视这些狗腿子,眼神不改依旧是目中无人。手按剑,右脚往前踏出半步。
“妈的,好小子敢动手!兄弟们,让他长长记性!给我往死里打!”那摔地的兵士爬起身,拔出剑。
“慢着!”头发话,拦住要报仇的那小弟。
“头儿,你让开,老子要灭了他!”气冲冲。
“哼,就你们几个,一起上都没问题。”莫名笑道,全然不管还被长戈架着脖子。
“有种!老子教你做人的道理!”头拔剑,冲了过去,挥剑直接朝着莫名的脖子横扫去。
应当是人头落地,谁知莫名忽而消失不见。
众人惊讶,惊讶之余,突然见到莫名出现在头儿身后。
“头儿,背后!”
“你在看哪?”莫名提过剑,连着剑鞘,一击,直中这头儿的肚子,登时就把那厮打翻在地。
就这么一击,制服了这所谓的头儿。
其余几个兵士怎能忍,一齐涌了上来。莫名更是懒得动剑,双手,硬接下长戈,轻轻一拉,那人不由自主便飞了过去,迎面一掌,那人直挺挺飞了出去,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横过长戈,接下袭来的两柄长戈。侧过身子,右下腋窝夹住两柄长戈,左手一拉,那两人便撞在一起,一同到底。
还剩下两个干站着,双腿发抖,已经是动不了了。
莫名舞过长戈,大吼一声,两人吓得跌坐在地。
“真没劲!哼,你就是他们的头儿?过来。”像呼唤畜生那般,莫名招手示意他过来。
那头见这等实力差距,爬在地上,爬了过来,一副狗腿子的嘴脸,摇头摆尾道:“大爷,有什么事我能为您效劳!”
“真是个狗东西。这点骨气都没有!亏你是个男人!”
“大爷说笑了,我不是男人!”那头厚颜无耻竟如此说,也不怕丢人。
莫名对他相当鄙视:“算了,你这种软蛋不值得我使唤。告诉我,蓬克的府邸是哪座?”
“最北边,最豪华的那府院便是。”
扔下这货,莫名起身离开。挡在道上的兵士立马往后退后,无人敢拦。
那头儿这才抹去额头的冷汗:“妈的,真晦气,碰到这种瘟神。”
莫名径直往前寻去,到了一座大院停下。
没有牌匾,只有朱红的大门,两个门环是纯金打造,连门槛都是镀金的。
果真是奢华过头了!蓬克!莫名心中一念,握拳叩门,弄得砰砰声响。整个官员区都听见。
家家户户开门,却见到一侠士在国师府前放肆。真是不要命的小子!
这是众人对莫名的第一印象,没人来提醒他。一个个都观望着,坐等这小子被打出这片地儿。
在国师府东南方向,紧挨着的是大司马鲁能的鲁府。大门打开,却是大司马的公子鲁威站出来,看着扰官的莫名。
莫名依旧大声叩门,全然不顾这些人的反应。
终于门开了,一时间跳出十几个家丁,手执长棍。
为首的管家李润生仰着头,俯视莫名,喝道:“哪来的混小子敢在此大闹!你不知道这里是国师府?”
“我还真不知道这就是蓬克的府邸。”
“大胆!敢直呼国师名讳!给我打出去!”
不由分说,就是这么拽,家丁一拥而上,要将这野小子打发了。
莫名笑道:“你们是一齐上?还是让道。”
“小子莫要猖狂!”
这些家丁训练有素,全都是练家子,并不是寻常的家丁。
一齐上,十余人围攻莫名一个。
莫名在阵心不动,握着手中剑,盯紧家丁的腿。
第一个家丁挥棍冲过来,他俯身换过剑身重重拍向那厮的小腿。一击,那厮便痛得嗷嗷叫,倒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腿痛个不停。
就这样,一个接一个,眨眼之间全被他用这种方法放倒。
撇着这些人不管,莫名收剑入鞘,往敞开的大门迈入。
管家李润生站在他跟前,看了他的眼神立马惊出一身冷汗,赶紧弓着身子笑道:“侠士请!”
也完全不敢问候什么通报之类,就这么将莫名客客气气请进了国师府。
大白天,蓬克正在前厅内左拥右抱,歌舞不断。舞女个个都姿色非凡,两个美姬更是一杯接一杯劝他饮酒。当真是花天酒地。
莫名一路走来,地板都镶着金砖,也不怕被人撬去,如此奢靡。他握拳不平,含怒在心,加快脚步,一脚踏入前厅。
见到歌舞场面,他喝道:“全都给我滚!”
那些舞姬忽然被一个陌生的侠士吼了,却一个个都不动,完全不理这莫名其妙的青年。
敢不理他,这让莫名有些火大。一剑砍在紫檀木做的门上,“轰”门裂开,倒地。
舞姬们吓得四散惊逃。
酒醉未醒,蓬克却喝道:“大胆!敢在我国师府内行凶!你这狗奴才还不跪下服罪!”
谁知他眼前的狗奴才却一步步走到他跟前,立着剑逼着他。
两个美姬吓得花容失色,急急忙忙起身要离开。
“美人,就还没喝完呢!”蓬克握着酒杯,哈哈大笑,丝毫没有见到眼前这人。
管家李润生悄悄躲在门后,替主子担心不已,生怕这人对大人不利。
莫名挥剑,一把将他打倒在地。只可惜蓬克还是没有醒来。
李润生站了出来,跟进跑到主人身边:“大人,大人!”
“你这家伙,惹上事了!你死定了,你…”那眼神充满杀气,吓得李润生不敢言语。眼前这家伙绝非平常人。
“你…赶紧去打水来!记住,是你!不是别人!”收剑入鞘,铮一声。
李润生吓得吞了口口水,撒腿就照做去了。
国师府外,众人惊讶,全都是达官显贵。第一次见到有人敢如此闯进国师府!真不知那小伙子是何等的不知天高地厚。
阴影中,玉玲珑淡淡一笑:“何必弄出这么大的动静,真是搞不懂。延维大人为何要我配合这等莽夫!”
却又无可奈何,玉玲珑冷着脸,一步步走进国师府。
忽而一人蹦出来,却是鲁威拦住她的去路。
鲁威笑道:“姑娘,前方看来有大事发生,姑娘还是不去为好,不如到府内小聚。不知姑娘肯赏脸?”
玉玲珑一笑,笑声狐媚,登时听得人心酥软,双腿无力。她笑道:“这位公子可是想勾搭小女子?”
鲁威正色道:“我鲁威岂是这种人!姑娘未免太伤人心。”
玉玲珑变色,板着脸喝道:“那就别拦着本姑娘的去路!”
玉玲珑再不看他一眼,就这么走向国师府,进了府门。那些家丁丝毫不敢拦他,还是各顾着身上的伤。
李润生打水归来,莫名一把将水泼向蓬克。
蓬克惊醒,骂道:“哪个狗东西,敢如此对我!”
莫名瞪着他,冷冷威严喝道:“终于醒了!心魔!”
循声望去,蓬克心底一颤,赶紧跪在跟前:“不知殿下驾临,小人该死!”
“别给我来人间这套!你的确该死,竟然忘了王的吩咐!”莫名坐到上座,那是主人才能坐的位置。
蓬克求请道:“小人不敢忘记王的吩咐,一直在耐心等待机会…”
蓬克示意退下,李润生听命离开。恰在此时,玉玲珑走进前厅。
“终于跟来了!玲珑姑娘。请!”莫名请道。
前厅门关上,只剩三人密谈。
府外,整个官员区闹得天翻地覆,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整得人心惶惶。这些官员生怕哪天也被这样大摇大摆破门而入,一时间人人自危。
官员区外,一老一小笑嘻嘻往这边走,正是夷坚和白衣童子。
还看到一群官兵集结,列队整齐,身上的盔甲与众不同,却是王宫护卫,御林军!
国师府内,三人密谈。
莫名厉声质问:“王之前是如何叮嘱你的!”
“殿下,小人知错。可是也不能全怪小人,请容我解释!”
“好!你若说不出一个令我信服的理由。你就用这柄剑自行了断!”莫名如此怒气大发,扔下手中剑,扔在他身前。
蓬克拿过剑,脸色一沉:“王叮嘱我千万不能欺凌人间百姓。如王所言,小人并没有欺凌百姓!还请殿下明鉴!”
“那你倒说说,说说这奢靡的生活!王可叫你如何,你又是如何做的!”莫名怒气不休,骂道。
“小人本恪守王的教诲。无奈这些达官显贵有心交结于我,送这送那,还教会了小人花天酒地…但并非并非出于小人本心,若不与他们同流合污,小人只怕性命难保!这才不得已与他们一样纸醉金迷,还请殿下恕罪!”
“哼,魔族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还是自行了断吧!”莫名背对他,不忍见他自尽的模样。
心魔微微一颤,没想到殿下如此无情。缓缓拔剑,一点点寒光映射,执剑架在脖子上:“我有负王的教诲!永别了,殿下!”
自刎,却被一柄匕首隔开剑刃。
玉玲珑出手,拦下心魔,喝道:“就算死也等个时候,现在正是用你之时,岂能一死了之!”
心魔双手撑在地上,含泪痛哭。
莫名闭目,胸中怒气久久不息。过了片刻,睁眼:“今日先记下你的小命,日后再算!”
“多谢殿下!”如遇大赦,心魔感激涕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