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蝶春推门进来,她把一个太监打扮的少年领到了瑾瑜皇太后面前。少年行礼参拜太后,一说话,瑾瑜才听出是女儿声。蝶春在一旁笑着,瑾瑜让少年靠近自己,定睛一看,竟是叶儿。
叶儿是现任昊英王妃凌莉的贴身侍女,由于瑾瑜皇太后想了解昊英的情况,蝶春就把叶儿找来,让她给太后汇报昊英的消息。
瑾瑜皇太后拉着叶儿的手,高兴地问:“叶儿,你们王妃怎么样?一切可好?”
“谢太后惦记,我们王妃特别想念您,在您养病的这段时间里,她天天为您祈祷,盼着您快点好起来,她总是念叨:只有您好了,她才能好。”
“呵呵,你看,我这不是好了吗?回去给你们王妃说,一定让她好好活着。”
“太后,奴婢这次过来,王妃一定让我转告您一件事,她说这事对您来说肯定非常重要。”
“哦?她让你转告我什么?”
“太后,你不知道,英亲王外表看起来很精神,其实,他经常犯病。”
“是吗?他犯什么病?”瑾瑜皇太后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这真是她从未想到的事情。
“最近,英亲王过去在战场的旧伤时常发作,特别是裕亲王辰逸去世后,他精神受到很大的打击,在王府里,他总是萎靡不振。其实,他现在身体和心理都不健康。但是,一出王府,他就表现的非常精神。”
“哦,是这样,那现在是谁在照顾英亲王的生活?”
“现在是已故王妃的侍女芳溢在照顾他的生活。英亲王疑心很重,他只有在精神很好的时候才见我们王妃。一般情况下,只有芳溢才能靠近他。王妃让奴婢和芳溢多交流,并让我去帮她做些事情。所以,现在才了解到一些英亲王的身体状况。”
“叶儿做得很好,以后,你再多帮芳溢一些,也可以多了解些英亲王的情况,他现在掌控着国家大权,我们需要知道事情的进展啊。”
“好的,太后,叶儿一定按您的吩咐去做。”
“好,那你就快回去吧,不要让英王府的人发现你。”说着,太后拿起桌上一只精致的匣子,里面是一支金光灿灿的步摇,递给叶儿说:“这支步摇送给你们家王妃,让她保重身体。”然后又拿起一块玉佩送给叶儿,叶儿大礼谢过太后,蝶春把她送了出去。
昊英的情况着实令瑾瑜皇太后吃惊,他居然也在生病,可他并没有放松朝政。其实,在太后病重的这一个多月里,昊英就在王府办公。群臣无不趋之若鹜,待他犹如皇帝。瑾瑜能想像得到昊英的威风,这种情况令她犹如落身在冰窖里,感觉到寒冷无边。
这一年的无终国处在风雨飘摇中,人的生与死改变着这个世界。过去支持瑾瑜皇太后的人所剩无几,睿哲皇太后、善亲王鹤轩、肃亲王伟祺这些实力强劲的援手都撒手人寰。晟智还在为先帝守陵不在瑶苑,信亲王的实力在昊英的打压下也已无昔日风光。
时光流逝,世事沧桑,不变的还是皇权之争。当瑾瑜皇太后在宫中环顾朝野时,她发现昊英的权利更加集中了,自己的处境则更加凄惨。
瑾瑜皇太后回宫后的第三天,昊英才来到鸾凤宫。没有了睿哲皇太后,他真的是无法无天了。
进来见礼毕,昊英说:“皇嫂可大好了?您生病这么多天,臣弟可真是挂念。还好有醒龙大师,皇嫂有惊无险。”
“多谢英亲王挂念!哀家九死一生,身已进坟墓,却又被拉了出来,现在,总算又回到宫中了。”
“皇嫂果真厉害,有起死回生的本事,臣弟拜服。”
“英亲王玩笑啦,不过,这次遭遇真有脱胎换骨之感。”
“皇嫂大病初愈,诸事不劳挂心,大事小情都有臣弟在打理,希望您能尽快康复如初。”
“有英亲王在,哀家没什么可挂心的,现在主要就是修身养性,恢复健康。”
“目前,臣弟只有一事相商,就是睿哲皇太后的梓宫何日归葬?”
“姑母去逝了,我真心不舍,让她多停些日子吧。监国大人可先让人把先帝陵墓那边收拾好,等明年龙抬头的日子,再让睿哲皇太后归葬吧。”
“好,谨遵太后懿旨!”
说完此事,昊英告辞离去。此后,昊英好似人间蒸发,再无任何消息。瑾瑜皇太后活在消息的真空里,她想行动,可无从下手,也无计可施。活着也和不活一样,毫无作为。
煜祺七年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瑾瑜皇太后正看着煜祺皇帝作画,却不禁悲从心生。这个貌似幸运的孩子正在接受命运的考验,也许他可以继续做皇帝,也许他要被赶下龙椅。幸与不幸就在昊英的一念之间。
这时,蝶春跑进来,告诉太后:“明天清晨,睿哲皇太后的梓宫就要离开瑶苑皇宫,移向千里之外的盛阳陵墓,她要去与鸿熙合葬,这对结发夫妻终于又要团聚了。”
瑾瑜皇太后缓缓地说:“是啊,姑母要走了,要去见她日夜牵挂的人去了,她是幸福的,远离了尔虞我诈、提心吊胆的生活,相伴在先帝的身边,我好羡慕她!可我连弃生的资格都没有,我必须保护煜祺,他是先帝的孩子,我得看好他,姑母去伴先帝,我在这儿为先帝守着他的儿子。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将会走向哪里呢?”
瑾瑜皇太后摇了摇头,回到现实中来,接着问道:“是谁扶灵归葬啊?”
蝶春上前答道:“太后,听说,今天早上,监国大人专门为此开了会。对于此事,各部推拖,难以定夺。最后,还是谭岩自己表态说:‘睿哲皇太后一直厚待于我,我愿意送梓宫去昭陵’。就这样定下他去了。”
瑾瑜皇太后轻轻松了一口气,蝶春接着道:“这个时候最能检验一个人了,能够做到知恩图报实属不易,明早就要启程,太后是不是见见谭岩?”
太后沉吟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答,就有人进来报:“英亲王深夜前来,说是有急事求见太后。”
瑾瑜皇太后疑惑地看着蝶春,似乎在说: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可是,转念一想:不管他来干什么,都得见啊。
“请英亲王进来吧。”
昊英进来行礼问安毕,瑾瑜皇太后和颜悦色地问:“英亲王这么晚了还没休息,不知是多么紧急的公务啊?”
“启禀皇太后,谭岩突发急病,卧床不起,明早不能送灵归葬了。”说完,昊英看着瑾瑜皇太后,他想看清楚太后的反应。
但是,昊英失望了,他没有看到瑾瑜皇太后的愤怒失常,而是看到了处变不惊。稍微停了一会儿,就听瑾瑜皇太后说:“英亲王费心啦。既然谭大人突发急病,不能送灵,那就不用去了。没有关系,人走茶凉,没人想去送灵也很正常。这样吧,明天清晨,哀家和皇帝亲自扶灵东归,我们保证不会突然发病的。”
太后的话实在出乎昊英的预料,他没有想到瑾瑜会有这样的提议。昊英愣了一下,说:“太后误会了,臣弟的想法是,谭岩生病,不能成行,我们换个人去不就成了。”
“哦?监国大人打算换谁前往?”
“太后,臣弟认为,可换卢哈前去。他是睿哲皇太后生前最喜欢的一员将领,有他一路陪伴,睿哲皇太后在天之灵也会欣慰。”
昊英绕了一圈,说出了卢哈的名字。瑾瑜明白他的用意,卢哈本是睿哲皇太后很器重的将领,是瑾瑜可借用的力量。这样,昊英把他派去送灵,瑾瑜在朝中的可用之人就又少了一位。这就是昊英的心机,他在一点一点地分散瑾瑜的力量。而瑾瑜,除了答应这个提议外,没有别的选择。
无奈啊,可是还要面对,瑾瑜稍作思忖,道:“监国大人,卢哈一人带人去送灵,有些单薄,再给他派个伴吧。”
昊英不知瑾瑜何意,问道:“太后以为让谁和他作伴为好?”
“让岚旋和他一起去吧,有事也有个商量。”瑾瑜缓缓地说道。昊英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岚旋也是听命于瑾瑜的,为何她要把他派出去呢?昊英犹豫了一下,但是,也答应了。
昊英走后,瑾瑜皇太后马上命人召岚旋来见。在太后的关照下,岚旋已官复原职,在朝廷行走。
岚旋进来,倒身便拜,“给皇太后请安!谢皇太后的提携之恩。”
“岚大人免礼!你这次回归朝廷可还顺利?”
“太后,实不相瞒,不顺利!新同僚几乎都是昊英的人,过去的一些旧相识也都投靠了昊英,他们口径一致,微臣只好噤若寒蝉。”
“岚大人,你也是老人啦,当忍则忍吧。”
“是,太后,过去我粗鲁简单,现在被他们逼得也只好多长些心眼,以防再次被害。”
“呵呵,岚大人是吃一堑长一智,越来越会对付某些官场小人了。此次去送睿哲皇太后归葬,岚大人也要细心些,凡事周全,让睿哲皇太后在天之灵满意。”
“太后放心,岚旋定会尽心尽力做好此事。”
“还有一事岚大人也要上心,晟智还在为先帝守灵,岚大人过去后,要想办法与他多交流。让他做好准备,有合适的机会,就要回到京城中来。现在,我们急需晟智这样的人。”
“遵旨,臣一定把太后的话带到,我想晟智会感激涕零的,他定会全力报效朝廷。”
“有你们在朝廷中,哀家心里也踏实。祝愿岚大人一路顺利,等你回来,我再宴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