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沁柔的房间就在力哥的斜对面,她坐在窗台上,双脚吊在半空中晃呀晃呀,脸上有些沉重。
她时不时地往力哥的房间张望一眼,看到那个背对着她的背影,形单影只,落寞和孤单,仿佛欲乘风归去般遥远又不真实,此时此刻她竟然觉得那强壮的身体有些单薄。
不知为什么她竟觉得心里堵得慌,常在想,如果当初她肯听力哥的,出手不要那绝,给艾辛梓留一条后路,那么力哥必定不会被赶出狼堡,她自己也不至于如此内疚。
难道当初所做的一切,竟然是她错了么?
本来她还想劝说力哥跟着自己混的,现在倒好,力哥直接被赶出了狼堡,以后也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她也不用费尽心思地劝他留下了。
这一切不是正合她意么?
结果确实是她想要的,可过程却绝对不是她设想的那般,一点也不美好,甚至鼻子还有点酸。
好,就这么办,牙一咬,展沁柔在心里悄悄地下了个决定。
轻巧地从窗台上跳下来,她走到他的窗台,探进去半个身,从他身后轻轻拍一下他的肩头,用略带些沙哑的声音说:“喂,你别难过了,以后你跟着姐混,姐保证让你吃好的喝好的,绝对不比在狼堡差。”
力哥诧异地转过头来,黑如子夜的眸子里落寞未尽收回,被展沁柔撞个正着。
那一抹落寞划过展沁柔的心头,烙下深深的痕迹,道歉的话脱口而出:“对不起!如果当初我肯听你的劝……”
力哥抹一把脸,轻笑一声,打断她的话:“你没有做错什么,我收回之前所劝你的话。艾辛梓用我的三根肋骨告诉我,你所做的都是对的,像他那种人若没有今天这样深刻的教训是断然不会学乖的。”
他摇一摇手里的酒壶,沉思一会才又半嘲弄地道:“你以为我在难过吗?我只是在与过去道别,古人有云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谁也不可能一辈了都呆在同一个地方。如今你可真是不得不收留我了,否则我还真的没地方去了。”
他必定也不知道那一声看似爽朗的笑,却没有达到眼底,这般强装出来的笑,更刺痛了她的心。
她双手撑在窗台,托着自己的下巴,似玩笑又似认真地望着他说:“喂,不如我们私奔吧。”
嘭!力哥手上的酒壶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他的脸色陡地苍白得像个鬼一样,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往哪里摆的惊慌,更可怕的是他心底竟然滋长出一丝丝奢望的幼芽。
“瞧你!开玩笑的!”看他终于有了些正常的反应,展沁柔从背后推他一把,感觉他又回来了人间,不会像刚才那般,总是觉得他好遥远,就像天边的星辰一般遥不可及。
刚才燃起一丝火光转眼即逝,他连忙低下头去,沙哑地说:“人吓人会吓死人的,我可不想被狼王挫骨扬灰。”
只要有一点点希望,哪怕只有一星半点,即便会被挫骨扬灰,他也心甘情愿,可惜在她的眼里,他半点希望也没有看到,唯有死心。
“不过,也不全然是开玩笑,我想离开他,你敢帮我么?说不定到时候被冷俊抓住了真的会被他挫骨扬灰。”展沁柔说这话时是十分认真的。
从今天冷俊全然维护冷倩的姿势来看,她即便留在狼堡也势必得处处提防冷倩,日子必得难挨。
她其实很简单,只是想找一个爱自己的,自己也爱的人,共首白头。
按她的性子是绝对不容不下第三者的。
像冷俊那样,院子里一堆女人,以后还每年要娶一个,她一定会天天给他闹到鸡犬不宁,两个再相爱的人,互相折磨,终有一天心里仅有的爱也会被消磨掉,若到那时她还有勇气离开吗?还是干脆与他同归于尽?
那样惨烈的爱情不是她想要的啊!
所以她必须离开,只是时间早晚而以。
“你真的要离开?”力哥半信半疑,冲动地问出口,又怕听到她的答案,急忙地又道,“哪一天你若真的累了,真的想离开,不论哪里,我都陪你,哪怕是浪迹天涯。”
近乎告白的话,让展沁柔一愣,急忙想调头离开,但又怕做得太过明显,让他受伤,于是补了一句,“好呀,到时再给你娶个漂亮的小娘子,我也寻个俊俏的小郎君,咱们一起浪迹天涯。”
“好!”力哥点头,微微一笑,心里彻底地明白自己真的没机会了。倒也放开了,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总比闹到对面不相识的好,不管她与冷俊最后如何,至少他还能以朋友的身份呆在她身边,陪她一起哭一起笑这便够了。
她心里感动莫名,突然脑海里灵感涌动,真诚地对他说:“哎,不如这样吧,难得我今天兴致好,不如让我画你吧。”
“画吧,画吧!你想画多少都让你画,就算到七老八十,只要你不嫌弃我一脸的皱纹太丑,还愿意画,我都让你画。”
力哥说这话略有点自我放逐的味道,只是展沁柔听不出来,单纯地以为自己死皮懒脸地纠缠着要画他,让他有点无力。
笔墨纸砚铺开,展沁柔很用心地画了,眼宇之间的传神百分之百,画好后。
力哥好奇地伸过头去瞧一眼,不看还好,看完之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力哥好奇地伸过头去瞧一眼那画,不看还好,看完之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我那英俊一世的小脸蛋呀,真是被毁了个彻底,力哥在内心里泪流满面,拿起来一看,那脸确实是他的脸,只不过是百年之后,苍苍白发,满脸都是皱皱巴巴的皱纹,还有斑斑点点的老人斑,嘴里的牙齿也只掉剩了两颗门牙。
这神韵倒是抓了个十足,然而正是因为画得太过传神,他一点也不怀疑他老了之后,估计也就是这般模样了吧。
可是正当壮年的他,看着自己晚年迟暮垂垂老矣的画面,真的说不出的诡异,有一种活见鬼的感觉,恨不得立马把那张画张丢开。
“嘿嘿嘿……”展沁柔见他一副活见鬼的表情,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忍不住想要捉弄他,“那个就送给你留念了,可不许丢哦,你要是丢了,朋友都没得做。”
力哥苦笑,嗷嗷地嚎着:“你赶快回狼堡荼毒狼王去折磨你家狼王,别在这儿蹂躏我了吧。”
这一幅画让他忘记了所有的苦涩,若他能活到那副模样,哪怕是迟暮晚年,哪怕只是朋友的身份,此生便也足矣!
展沁柔趁着力哥不注意地时候快速地把另一张画收进怀中的美男画册中。
画中的那位美男子,于窗前迎风而立,抬头看着空无一物的夜空,手里默默地握着一把铜壶一只酒杯,地上连个影子也没有,显得那般落寞,那般孤单,像就随时欲飞向天宫的男版嫦娥,端的凄美。
一股莫名的凄苦刷过心头,展沁柔隐隐地觉出画里的力哥看向她的眼神与平日有些不同,不知道为什么有这样的错觉,或者她也许明白,只是不想去深究。
画完画,展沁柔与力哥道一声别,脚跟一转回了狼堡,这一别不到半月是绝出不了狼堡了。
另一边冷倩的黎云轩里,早已冰冻三尺,下人们时时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四大婢女,春香、秋色、夏荷、冬雪全都被叫到了冷倩的书房里。
此刻冷倩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黑,所有人莫不屏着呼吸,大气也不敢透,只怕一个不小心多呼了一口气,便全被冷倩狠狠地收拾一顿。
今天冷倩的面脸被展沁柔狠狠地扯下来,丢在地上,一顿好踩。
有生以来,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一向心高气傲的冷倩,怎么能够吞得下,一直堵在胸口的郁闷之气。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总之今夜无论如何要把冷俊留在宜花阁。”冷倩说这话时,银牙咬碎,仿佛展沁柔就在眼前似地,狠狠地剜向春香、秋色、夏荷、冬雪四个婢女。
“可是大小姐,那展沁柔如此聪明……”大家都有目共睹冷俊对那个展沁柔百般维护,这个任务对她们四个头脑简单的女人来说无疑是个无比艰巨的任务。
“我不想听到借口,不理过程如何,我只要结果。”冷倩已经气得已经不管不顾了,她原不想用如此高压手段逼这四个小女人,然而被展沁柔逼到这个份上,也休怪她无情。
充满恨意的凛冽之声使四人的小身子抖落起来,如风中的落叶,孤苦无依,如无根浮萍,欲停又无力从心,唯有唯唯诺诺地应一声:“是,奴婢遵命。若没有其他事,奴婢们便退下了。”
春香、秋色、夏荷、冬雪,四个女人几乎是用逃的,离开了冷倩的书房。
四个人四个脑袋,几乎想破了头,却也挤不出一个好的办法使冷俊愿意留在宜花阁过一晚。
要知道冷俊是那种高高在上的人,凡事都只有他命令与别人,哪有他听命于别人的时候。
四人一合计,最后想出个最笨也最管用的法子。
展沁柔回到狼堡的时候就那么巧地撞上了冷倩,还真的说不好究竟是碰巧还是冷倩专程堵在城门等她。瞅一眼冷倩身后跟着的那一大串粽子,南宫菲菲、泽东、梅青红、吴奈吧啦吧啦一大串,她懒得一一去看,权当这些人不存在。
看在冷俊的面子上展沁柔不想跟冷倩再起冲突,反正过不了多久,她便会离开,何苦在这里多留一份怨气。
她假装没有看到冷倩,从她面径直而过。
“站住!”
冷倩很有威胁地喝了一声,展沁柔听而不闻,仍然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你给我站住!”冷倩一个眼色丢出去,南宫菲菲和吴奈一左一右夹住展沁柔,硬生生地把她的身子转过去面对着冷倩。
论武功修为,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能轻易把展沁柔撂倒,她恨得牙痒痒却无计可施,在这种时候跟他们硬拼等同于自寻死路。
“有话快说,有屁就放,姑娘我忙得很,没空跟你们瞎唠嗑。”展沁柔内心里暗暗提醒自己别再惹冷倩,奈何冷倩就是不放过她,看着冷倩那高高在上的的拽样,展沁柔就是忍不住想掐一掐她高涨的气焰。